怀王沉吟了一下,想说的话终究留在了嘴边。
恭亲王见五皇侄欲言又止,就说:“澈儿,我们出击铁弗王部已是锐利异常,若再兼顾西域,朝廷舆情会不会有异议?”
元宇澈也是敏感过人,看了皇叔一眼,目光转向五皇兄。
玉丽筝颇感意外,也等待怀王回应。
“咳,咳,”怀王语气有点不自然,“是这样的。有部分大臣认为,我们收回了一营二城;而安田以东直至海边,或归属,或归附,这一大块也是我们的了;更收复了河西河道,堵住铁弗南下通道,应该见好就收,若继续冒进,会不会适得其反……”
“继续冒进?”元宇澈打断皇兄的话,语气骤然变冷,“那些御史大夫们,认为我早已冒进?”
怀王吸了吸鼻子:“他们认为我们收复河西河道之后,还要突袭铁弗王部,实属冒进。”
话已至此,他也就放开来说:“父皇比较认同言官的意见,认为现今铁弗士气低落,应该一年半载不会生事,我们正好趁此守住成果,休养生息。”
作为外交专家、绥靖特使、西虞兵马大都督、西北战场后勤部长,怀王这一年来也累得够呛。
况且,还要隔一段时间回京,汇报进展,应付朝臣质疑。
元宇澈低哼一声:“尽是主观臆测,指手画脚、纸上谈兵!铁弗士气低落,不正是彻底打趴它的最好时机?又怎知道铁弗一年半载不会生事?现今,铁弗王廷军斥候频繁出现在河西河谷,正是他们准备反攻的预兆,若河西河道不能守住,所有的战果会全部归零!”
停了一下,又重重哼一声:“文臣误战,所言非虚!这些捏着鼻子说话、酸不拉几的文官,他们对西北了解几何?他们只会吃饱喝足之后,对前线指手画脚!”
玉丽筝心里也有气,但是见元宇澈已经很气愤,就安慰说:“也不能将文臣一棍子打死,你蜜友陆锡阳不正是文臣?我猜想,皇上最终没有反对我们继续出击,陆大人肯定从中斡旋。”
提到陆锡阳,元宇澈立刻敛口不语。
个性使然,自己十几年来好几次处于风口浪尖,都是陆锡阳委婉解围。
才过弱冠,陆锡阳已经凭着渊博的学识、过人的见地,成为父皇心腹。
若没有他从中调停,自己不知早就在哪场风波里折戟沉沙了。
自己、陆锡阳,还有尚铣,是即使三年五载不联系、再见亦是知音的“铁三角”。
无须言语,甚至你一拳我一捶、犀利讽刺,背后却是亲人一样亲……
“所以这次陆锡阳没有跟来。”怀王说,“他负责留下,继续说服父皇,堵住悠悠众口。”
恭亲王也来缓解气氛:“若这就是冒进,我们自然是要继续冒进的!”
怀王也笑了:“我也一样,我们是一伙的!”
“就是嘛,你急什么?”玉丽筝白了未婚夫一眼,“怀王只是传达朝廷舆论,以及皇上的想法,他一直都是说我们、我们,倒是你,就差没把他当作那些言官!”
元宇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怀王说:“鄯兰是必须要去的,西域也要打通,当然最好能得到父皇理解,取得大部分朝臣支持。”
搞不好,朝廷来几重急急召回令,将元宇澈召回去,就大事件了!
“这就靠怀王府詹事们一支生花妙笔了!”恭亲王打趣说,“这样看来,文官也不是一无是处!哈哈哈!”
“就是!”玉丽筝刮刮元宇澈鼻子,“你楚王府不也一堆詹事和长史!”
元宇澈顺手摸摸她的头顶。
另外叔侄二人只好装作没看见。
“咳,”元宇澈坐正身子,清清嗓子,“那就烦请五皇兄将目前局势报告朝廷。问问言官们,河西河道生死存亡,如何守住?”
河西河道岌岌可危,不主动出击,坐等敌人来攻?
玉丽筝见他不再生气,且已经提出建议,心情一松,也开起玩笑:“不是说大笔如椽吗?请他们到前线来,挥舞毛笔就可以击退来敌!”
恭亲王立刻接口:“还有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西虞可是有舌战退敌三千里的先例!”
“哈哈哈!”四人一齐大笑起来。
很快,崇明帝诏令和朝廷命令一齐下来,同意沟通鄯兰,争取西域支持。
同时拨来了三万军队,归属车骑将军元宇澈指挥。
西虞人口不算多,军队规模不大,这已经是对西北前线的最大支持了。
当然这是后话。
而四人围炉夜话的第二天,等不及诏令,元宇澈已经秘密前往鄯兰。
铁弗王廷议事厅,依然是卜麦利父子三人,以及两个军事都侯。
讯报封尉掀帘而入:“据报,元宇澈已经秘密离开长雍关前往鄯兰,具体行踪不明。”
“好!”卜黎棋向封尉扬扬手,让他退出去,才转头对父王说,“果然不出所料,元宇澈打起鄯兰的主意。”
卜麦利轻蔑一笑:“自投罗网!”
“千里眼的人能看得很远,大王和少主真是千里眼!”左右军事都侯恭维说。
“哈哈!”卜麦利得意洋洋,“长雍关有我们可靠线报,鄯兰的线报更是厉害!只要元宇澈胆敢去鄯兰,必定有去无回!”
卜黎棋肯定父王的话:“我们放出假消息,说要集中全部兵力反攻河西河道,元宇澈必定着急,因为我们全力以赴的话,他们兵力肯定处于劣势,这时他就会打鄯兰的主意。”
右军事都侯提出疑问:“元宇澈行踪不明,我们如何在半路下手?”
“我们不在路上动手。元宇澈很狡猾,寻找他的行踪太费事,最重要一点,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卜黎棋说,“相反,我们要对鄯兰勾结西虞毫不知情,同时多派斥候到河西河道刺探,让西虞人深信不疑。”
右军事都侯明白了:“原来,真正的战场在鄯兰!擒贼先擒王,元宇澈一死,南策军就成了没头的苍蝇,整个西虞的军力也会顷刻坍塌。”
“不撒大网,不得大鱼,”左军事都侯也插上话,阿谀奉承之意十分明显:“我们之前的示弱和损失,其实都是在撒网。”
“不,那是我们的刻骨耻辱!”卜黎棋拍了一掌扶手,“元宇澈偷袭我王部这笔账,必须要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