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朱母说，从朱琳琳懂事开始，朱正凯和前妻就一直在吵架，吵到五年前朱正凯离开家就没有回去过，父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深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就算是翻动了也不影响什么，被子上面又没有办法留下指纹。”
尸检报告是今天上午刚刚拿到的，朱琳琳死于窒息，凶器可以确定为朱琳琳床上的被褥和枕头。也就是说，朱琳琳是被人用被子和枕头捂住了口鼻造成的窒息死亡。因为在朱琳琳的口鼻腔中检验出了同质的棉布纤维，而枕头和被褥上，也都留有朱琳琳的口腔分泌物。可以说，证据是非常地严丝合缝。
“朱琳琳是五月九日和朱正凯一起来到安塘市的，过来当天是住在别墅里的。朱正凯不放心祖孙两人，也有意想让她们就在别墅住下了。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跟柳可青大吵了一架，因为朱琳琳踢坏了柳可青跟朱正凯的结婚照。第二天柳可青又发现朱琳琳砸坏了客厅里盆景和兰花，同时将她母亲周月华的遗像挂在了客厅的墙上，那个地方原本柳可青是打算挂自己跟朱正凯的结婚照的。看到这个场景，柳可青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要求朱家祖孙三人都搬离别墅。朱正凯请求让他找到出租房后再搬出，但是柳可青，没答应，直接给了朱正凯一笔钱，让他找出租房的这段时间去住宾馆。”
“听听，听听，我说什么来着？”耿川明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就说怕咱们J省的女人聪明又理智，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矛盾升级，最好的办法就是应该及时分开。所以这么理智的女人，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生气就杀人，这很不可思议的好不好？”
邱智灏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扯回椅子上，问江尚峰：“那朱琳琳怎么会在别墅被杀呢？是柳可青又心软了没让他们搬走吗？”
“那倒不是，他们祖孙三人确实在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号那天搬去宾馆住了。不过五月十二日那天，朱母突然病了。说是打扫出租房累着了，血压飙升，所以就找了个小诊所看病，说是要留院观察几天。”江尚峰继续说道，“小诊所人手不是很充沛，所以希望家属能够陪床。朱正凯怕女儿一个人住在宾馆不安全，就跟柳可青商量，让朱琳琳白天去别墅里待着，等他晚上回去的时候再接回出租房去。”
“一个人在出租房里不安全？难道柳可青的别墅里有其他人？”邱智灏不解。
“这个怎么说呢？”江尚峰笑笑，“那毕竟是别墅，小区的安保肯定比一般出租房要好得多。别的不说，环境都不一样的。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理解朱正凯的。再说了，朱正凯跟柳可青也已经同居了一段时间，也许在他看来，别墅更像是一个家吧。”
“柳可青答应了？”邱智灏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也不能说完全答应吧，她让金姐出面照顾朱琳琳去了。所以从十二号到十五号，朱琳琳虽然住在别墅里，但是跟柳可青基本没有见过面。”
柳可青原本在会所的时间就远远多过在别墅的时间，所以朱琳琳住在那里的时候，她甚至连白天的午休，都尽量在会所解决，而不回别墅。
“没见过面，也就是说没有新的矛盾产生了？难道说柳可青在为了几天前的事情，越想越气，然后蓄意报复？”耿川明困惑道。为了几盆花和照片，隔了四五天再去报复一个小女孩，甚至于闹出了人命案。这柳可青该是多么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心态啊。
“我们在现场勘察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东西。”江尚峰拿出一叠证物袋，里面是一张张被撕毁又拼凑起来的照片。他抽出其中一张，照片上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背着一个青绿色格子双肩包，站在一家福利院的门前，那纯真的笑容让人莫名有些心酸。
“我们问过柳可青了，当天下午她确实因为这些照片去怒斥过朱琳琳。柳可青是孤儿，这些照片是她为数不多的记忆，譬如这一张，就是她上小学前在福利院门口拍的，对于她来说非常珍贵。所以当她发现照片被撕毁后，确实非常生气。但是柳可青说她进去后就是训斥了朱琳琳，但是朱琳琳不承认照片是她撕的。而柳可青也想到了，这些照片一直被自己珍藏在卧室里，就算是朱琳琳撕的，她也要先找到啊，那她又是怎么找到的呢？所以，她就没有再跟朱琳琳纠缠下去，而是回到楼上打电话给朱正凯了。”
“柳可青卧室的钥匙都是谁有的？”
“朱正凯有的，但是柳可青说，在搬离别墅的那天，朱正凯把钥匙还给她了。另外就是金姐也有，柳可青这个人很奇怪，她不喜欢家里有不熟悉的人，所以这么大一个别墅，都没有请保姆，连钟点工都不愿意叫，别墅的清洁工作一向都是交给金姐的，所以金姐差不多有别墅所有房间的钥匙。”
“朱正凯交还钥匙不能说明什么，他完全可以再去配一把的。甚至有可能他在拥有钥匙的时候，就已经拿到照片了。”老照片只是作为珍藏收起来的，不会天天去看，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只怕柳可青也不清楚。邱智灏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来，柳可青的那些照片，不是金姐拿的，就是朱正凯拿的了？”
“如果朱正凯是在离开别墅前就拿走了照片，那就说明他是有预谋的了。”耿川明打了一个哆嗦，“这个朱正凯是要利用照片干什么坏事吗？然后事情没干成，照片被朱琳琳发现了，就偷偷拿来撕掉了？”
“可是柳可青说了，朱琳琳当时表示她没撕照片。”邱智灏说道。
“小姑娘看到柳可青怒气冲冲来问罪，害怕了不敢承认呗。”
“那她前几次又是踢结婚照又是砸花盆的，不是都承认了？”
“那几次都有朱正凯和他妈在场，小姑娘觉得自己有人撑腰，所以不怕。这一次身边没人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死不承认也有可能啊。”耿川明说着，看向江尚峰，“江队，你觉得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江尚峰还没有回答，邱智灏举起一根手指说道：“还有一点那就是，朱琳琳的不承认是柳可青说的，而根据这种说法得出的结论就是，柳可青没有杀死朱琳琳的动机了。所以实际情况也有可能是，朱琳琳当时承认了，这才导致柳可青一怒之下捂死了她，然后打电话给朱正凯质问他是不是拿了照片，朱正凯接到电话赶过来，发现了朱琳琳的死亡。”
耿川明不认同：“一般人杀人后都会惊慌失措，怎么还有可能打电话到处质问。柳可青真要是这么冷静的人，又怎么可能急怒之下杀了朱琳琳？你不觉得这两件事情是完全矛盾的吗？而且在朱正凯赶过来的半个小时时间里，她还什么都没干，这可能吗？”
如果柳可青是个冷静的人，那么她应该利用这半小时清理痕迹，设法脱罪；如果她是个容易激动的人，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破坏现场了。总之怎么样都不可能啥都不做的。
“有可能……她当时不知道朱琳琳已经死了？”邱智灏不确定地说着，然后偷眼看了一下江尚峰。这个小眼神被耿川明捕捉到了，他不由得幸灾乐祸了起来。要是自己说出这么弱智的推断，江队肯定一巴掌就招呼到后脑勺了，他想看看邱智灏会不会受到同等待遇。
没想到江尚峰点头附和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但是柳可青除了我没杀人这句话，其他都不愿意再说了，我们也没办法。所以这个案子也有可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并不简单。首先第一点我们就没有办法确定，那就是朱琳琳的被害到底是目的，还是手段。”
这句话让邱智灏和耿川明都是一个激灵，然后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凶手的目的只是想要杀了朱琳琳，还是想要通过朱琳琳的死亡，来获取利益。这一点不确定的话，那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锁定真正的嫌疑人。”
朱正凯和柳可青虽然没有结婚，但是两人已经谈婚论嫁了，所以这个案件也可以归类为家庭内部案件。而这样的家庭案件，因为人和人之间都非常熟悉彼此的习惯，所以要推断出真正的嫌疑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因为家庭案件大多来自琐事，这些琐事又因为每个人的立场和三观不同，造成的后果也不一样。
就譬如朱琳琳的行为，确实能够激怒柳可青，但是被激怒的柳可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没有办法下定论了。因此这一类案件更加需要严谨的证据来定案，不然很容易让真凶从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忽略掉。所以，细节和逻辑才是关键。
江尚峰看着两个下属，充满期望地问道：“你们想到要从什么地方下手调查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