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泉柏高兴地摸着花蕊的肚子 , 在她的耳边轻轻叮嘱着 , 叫她注意加强营养 , 少做事 , 多休息 。花蕊很听话地点着头 , 坐起身来 , 说了句: " 我上班去了。"想了想又说了句: " 这些人你要想法把他赶出去 。什么东西。" 说完话 , 她气冲冲地起 身打开门走出去 , 随手又将门关上了。
看着花蕊离去的背影 , 真泉柏的心里翻起了大浪 , 这浪里翻的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吧 , 要做人父了 , 当然是喜的 。但是 , 这喜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喜 , 不能像堂堂正正 的父亲那样接受人们的恭贺 。再说 , 这一切仅仅他和花蕊晓得 , 心里又翻起了愧疚。 这愧疚是对妻子的 , 还是对表弟戴孝昌的 , 他也说不清楚 。忧吧 , 他有些悔不当初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迷迷糊糊走到这一步的 , 现在花蕊怀上孩子了 , 万一是自己的 , 今后孩子的名分如何定? 孩子长大了日子如何过? 想到这里 , 他倒希望孩子不是他的 , 那样日后会少许多麻烦 。想到这里 , 他又笑着摇了摇头 , 在心里说了句: " 管他呢。"
起身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 拿起笔写着他刚才没有写完的东西 。但是 , 在他的心里多了一份对花蕊的爱怜 · 也许这份爱怜是对她肚里的那孩子的 。他希望花蕊能生活得更 好。因此,对她也更加纵容,更加放纵,只要她能过上好日子,她无论怎么做, 真泉柏都会依着她 。最终,荣恩堂药坊。也就是挂了国家牌子的风湿病医院,像一匹脱缰的烈马,后来真泉柏使出浑身的解数也没有能驾驭住它 ,它也差一点拉散了真家几代 人苦心经营了上百年的 "荣恩堂" 这架马车。
下楼后,花蕊又坐到了挂号台前,她的心却平静不了,在心里骂黄兰姿是么东西,敢跟她比,又骂陆长雄不是个东西,敢出卖自己 。她咬着牙在心里说: " 有朝一 日老娘赶走你,你不来找老娘磕头我是你养的。" 骂完了人,她又静下心来想起了心事,买东西开发票来报销,让人有把柄抓,这样又确实对真泉柏的工作有影响, 说出去了,自 己的名声也不好听 。
再说,这一点一点地开发票,到手上来的也没有几个现钱,反而弄得一身骚味,失了名声,这样搞下去总会让人家越来越与真泉柏过不去,更会在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要用就用只有自己和真泉柏晓得的,弄钱又能弄得多的手段 。但 是,不开发票钱又么样到自己的手上来得了呢? 花蕊无意识地翻动着手上的挂号笺,突然,她的眼睛落在挂号笺上,顿时亮了起来,在心里暗暗说了句: " 有了" 。脸上现出了外人看不见的笑容。
第二天上午,花蕊又请假进了城一趟,她在街上七转八转, 找到一家挂着 " 桂苑 印刷厂" 的牌子的小厂子, 走进门去 ,四下打量了一 圈,发现这个印刷厂仅仅门口有 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仅仅坐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她估计这个男人便是这个厂子 的厂长 ,便敲了敲开着的门 。那正低着头趴在桌上写着什么东西的 " 厂长" 抬头看见 是一位笑得像刚开苞的花似的女郎连忙放下笔,站起身来叫小姐进去坐 。花蕊走进 门去,她又连忙给她倒了茶, 招呼她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花蕊问他是不是厂 长 。那男人笑不迭地说是 · 问小姐有何贵干 。花蕊也不想与这看不上眼的男人多哆嗦,从包里拿出一 张挂号笺,问他能不能印 。那男人接过挂号笺看了看 · 一 连说了几个 "能印" 。 问小姐要印几多? 花蕊伸出了右手的三个手指,那男人一看皱了皱眉头说:"三千张?" 花蕊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 " 三万。" 那男人又一连笑着说了几个好字。 谈好价后,花蕊问几时来拿,那男人说很快,后天就可以来提货 。花蕊付了定金,说 了句: "再见。" 起身飘出了门外,让那男人愣了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这天晚上,金昌松也鬼影似的闪进了杨长利的家门,把今日上午在真泉柏办公室 演的一幕添油加醋地胡吹了一通,高兴得杨长利连连说好。又叫堂客拿出酒来 ,同金昌松你一杯我一盏地喝了起来 。喝得差不多了,杨长利把堂客叫到眼前,在她的耳朵边咕噜了几句 。堂客点了点头,叫他们不喝了,说喝多了不好 。金昌松给杨长利夫妇各倒了一杯酒,端起杯敬了他们一杯,不再说话,放下酒杯又鬼影似的回了家。
第二日上午一上班 , 金昌松便催促黄兰姿去找真泉柏签发票。黄兰姿昨日看见了真泉柏的态度 , 今日胆子大了许多 , 上楼后直接走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 , 毫不犹豫地敲开了真泉柏的门。真泉柏一见是她 , 二话不说 , 拿起昨天她放在桌上的发票看也不 看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不耐烦地递给黄兰姿 , 一挥手叫她快走。黄兰姿接过发票 , 笑了笑 , 说了声谢 , 高兴地走出门去。真泉柏走到门口 , "砰" 的一声关了门 , 骂了一 句 : "娘的狗 , 敢跟老子作对。" 气得在房里打起了圈。
哪晓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这天下午杨长利的堂客也开来了一大把发票 , 一句话 不说地放在真泉柏面前。真泉柏吃惊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发票 , 愣了半天 , 最终拿起笔又一张张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杨长利的堂客连 " 谢" 字都不说一个 , 拿起发票转向就走。真泉柏看着她的背影又愣了半天 , 他想不通她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 敢与他叫板。但是 , 因为自己底气不足 , 他不敢得罪她们 , 却寄希望于她们搞一次就知足了 , 哪晓得他的这一退步却滋长了杨长利和金昌松两家人的欲望 , 也成了他们搞垮药坊的公开武器。真泉柏甚至天真地想用一点小钱来堵他们的嘴 , 但是他没有估计到他们是要拆垮他的台。
黄兰姿和杨长利的老婆拿到钱后 , 便背地里在职工中散布着医院现在是国家的了, 吃的 , 穿的 , 用的都可以拿到真泉柏那里去签字报销 , 她们明白地说这个头是花蕊带的 , 她什么东西都能报,有几个胆大一点的女人试着开发票去找真泉柏报了 , 果然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