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还不见大哥和勇娃子的人影。大家急了,便分头去找大嫂和他俩。
我和何英沿着山沟的崎岖小路爬到了山顶。山顶上是一片开阔地带,有一条宽宽蜿蜒的土路伸向远方。
土路两旁有废弃的矿井,上面的井架快要倒塌了,枯黄蒿草丛中的小石头房子很是破败不堪。
我俩呼喊着大嫂,并在每个小石屋子里找寻着,看她是否躲藏在里面。
土路上远远的走来了几个人,定睛一看,原来也是去找大嫂的何远他们。我和何英飞奔过去,问询他们一路的情况。他们高兴地说找到了大哥、勇娃子以及大嫂。
原来,昨晚我带领着大哥离去后不久,大嫂就听见外面有很多脚步声朝这边跑来,并有人大声喊道:“抓住王胖子,不要让他跑了,今晚要了他的小命!”
大嫂听的心惊肉跳,怕他们人多伤害了襁褓中的儿子,就急忙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胡乱套了双鞋,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电筒,抱起熟睡中的婴幼儿,冲进了漆黑一片的夜色中。
她顺着山沟摸黑爬上了山顶,沿着这条崎岖不平的土路,翻过两座满是枯草的山岭,来到一个矿场上,找到了在这个矿上干活的远房亲戚。她和大哥一众人,刚来武安的时候,就是这个亲戚接待他们的,吃住了好几天。
“那,那大哥们是去报警的,又是咋回事呢?”我又急忙的问何远。
何远咳了咳嗓子,慢悠悠的讲述了大哥与勇娃子报案路上惊魂的历程——
大哥和勇娃子离开后,摸着黑在斜坡里踩着野草前行。好长时间他俩才跌跌撞撞地上了大路。
刚到大路上,后面突然呐喊声大起,急忙回头看时,只见无数的电筒光柱猛然朝他们射来,黑压压的一伙人手持着棍棒,飞扑而来。
一见这阵势,他俩吓的魂飞魄散,大叫声“不好!”,一纵身双双就跳下了高高的土坎。
那伙人撵到时,见他俩已跳下土坎跑了,就照射着手电筒,抓起地上的土块和石头纷纷砸去,嘴里还不停地吼叫着咒骂着。
大哥和勇娃子就在空旷的荒野中没命地狂奔,好几次险些被飞来的石块击中。
跑了一段路后,勇娃子感觉小腿处钻心的疼痛,用手一摸,裤子湿漉漉的。他随即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奔跑在前面的大哥听到勇娃子的哭叫声,大吃一惊,忙转身回来,查看情况。
“我,我刚才跳下土坎时,肯定碰到了石头上,把,把腿杆碰烂了!起初没感觉,现在好,好痛哟!”勇娃子拖着哭腔说。
大哥捞起他的裤管,摸出衣兜里的打火机一照,妈啊,只见他的膝盖下面被撞了一个蚕豆样大的洞,流出的血液把小腿都染红了。
情急之下,一把扯下自己的一只衣袖,把勇娃子的创伤处给紧紧地缠着,又害怕有人追来,放下裤管,也不管勇娃子的凄惨叫唤,一抄手背起他就狂奔。
一路气喘吁吁,一路跌跌撞撞,大哥凭着他那肥胖的身躯,终于把勇娃子背到了,在矿上干活的远房亲戚住的房门前。当他疲惫不堪地用手拍开亲戚的门时,那场景着实把屋子里的人吓坏了。
他们连忙把勇娃子抬进屋里。大嫂也刚到不久,在里间的床上躺着。听到外面有大哥的唉叹声和勇娃子的哭叫声,就抱着婴儿出来了。
当她见到大哥的狼狈样,和满裤腿是血脸色苍白的勇娃子时,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远房亲戚出去从矿上工友们,住的房间里找来半瓶碘酒,和一卷洁白的纱布。他们先把勇娃子扶到床上,再用碘酒把他腿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又找来平时治感冒的西药片,把它捣碎,撒在上面,然后用纱布裹了个结实。
这一通操作下来,天已经大亮,何远他们一伙子也恰好找来了。
何远又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大哥现在带领他们在干的那个矿井,前面是一伙陕西安康一带的人承包了的。因他们干的活儿与老板记的账目相差甚远,就与老板大吵一架后,集体罢了工。老板不退让,也不与他们结算。不久前,在隐藏了真实的情况下,又承包给了大哥。
大哥以为好运降临了,秘密地叫三哥回老家带来一伙人,春风得意地就把他的这帮人,从老唐那儿拉到了这个矿上,准备大干场,盘算着收获满满的希望。
哪知,陕西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怀恨在心。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还没有得到,冒着生命危险,流血流汗挖掘出来的铁矿,老板也不给他们结算。
当看到大哥这班人马不分青红皂白,不知天高地厚,如火如荼地运送着本是他们的金银财宝时,心底的怒火腾起万丈涌上了云霄。他们果断地行动了,决意要把这班傻冒打散赶跑。
“醉汉闹事”是他们行动的起点,“倾巢出动”是他们的压轴大戏,“追赶驱逐”是他们的终极目的!
我们返回矿上后,就默默地收拾起自已的行李。大家都知道此矿再也不能干了,而且此地还不宜久留,恐怖的阴云还浓浓地萦绕在大家的心头,在这荒野深沟,尽快离去是明智之举万全之策。
大哥不敢露面,深知这伙人很多心也狠毒。我和包着头巾的大哥小舅子,捆好了床上的被子和一些衣服,鸡蛋挂面和锅碗瓢盆之类的一东西只能弃之不要了,我们真的无力扛走这些。
傍晚时分,这支二十多人的队伍,背着用蛇皮袋子装着的棉被,手里提着笨重的行李,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迎着呼啸刺骨的寒风,行走在潮湿的泥土路上,向二十多里外铁矿上的,远房亲戚那儿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