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姑家休息一日,一路的疲劳散去大半。红儿和山花还在睡懒觉,姑父李功才昨晚依然睡在县衙,据说他要安排游街之事。
山奈一大早起来,一个人在院子里舒展筋骨。
她听姑父说过,县老爷杨文泽是位非常重视面子的人。好不容易从京城来了官员,两位医官又与清芝县关系密切;采药郎所采之药,也需从清芝县的弥陀山获得,更重要的是这座山是成为医圣的必经之路。这么好的机会,必须向百姓彰显一下功德。
山奈不愿如此招摇,想今日就回老牛村,准备一大早去找两位大哥,把时间商量好。
正想着,有人敲门。山奈打开门,原来是李功才。
“姑父,你回来了?”
“我是来叫你,还得马上走。”
“什么事?这么着急?我还没吃早饭。”
“县衙备着呢,赶快随我过去!”
李功才把山奈拉出去,将门关好,又拉她上了马车。
“姑父,这是要干什么?”
“县老爷交给我的任务,今日必须把你带到县府,从那里出发,骑上高头大马游街,接受百姓敬仰。”
山奈立刻要求下车。
李功才求道:“就算姑父求你,你要不去,县老爷会觉得我这点事都办不好,往后在县衙里还怎么混?”
“杨县令爱慕虚荣,嘴上说得好,是让我们受百姓敬仰,还不是想宣扬自己的功劳,顺便讨好宇文家与贺家。真想不通,这跟他的功劳有什么关系?我又何必陪他讨好那两家?”
“侄女虽说得很对,可现实是我必须完成县令大人交代的任务。你就看在姑父的面子上去一趟,游个街,你又少不了什么;你若不愿游街,你姑父我捕头的差事恐怕很难保住,差事保不住,红儿跟你姑姑怎么生活?”
山奈心一软,总不能因为自己影响姑父一家,便点头答应。
李功才兴奋不已,让车夫加快速度。
到了县衙,会客厅内摆着一桌子好菜,宇文博与贺彬州已坐在桌边等候。
李功才把三位安顿好后,嘱咐他们享用完早饭,会有人前来帮他们换上县府新赶制的官服。
待姑父李功才离开后,山奈坐下,埋怨道:“两位大哥来得这么早!难道喜欢游街?喜欢受百姓敬仰?”
宇文博指着贺彬州:“我本不想来,是被他强拉而来,要怪就怪他。”
贺彬州拿起筷子,先吃了口菜:“味道不错,赶紧尝尝。既来之则安之,再说盛情难却,何必搞得大家不快?你虽不愿来,不也来了?肯定是姑父当差不易。所以,人在江湖混,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想开了就好。”
“我就是心里不爽,凭什么杨县令利用我们炫耀他的功绩?”山奈人虽来,可心里依旧不舒服。
贺彬州指着两位医官:“你们两个身为医官,应该懂得人情世故才对,要不怎么在官 场混?杨县令让我们游街那可是对宇文家、贺家,还有你们山家最大的尊重,也给足陛下面子,他本人再沾些光,理所应当,我们又何必计较?”
“恐怕是给你们两家面子,我爹娘只是普通百姓而已。”
“错!”贺彬州放下筷子,郑重地说,“你爹娘虽是普通百姓,可你是京城医官,未来还有可能成为医圣,官职远远高于杨县令,他也得给足你面子,这就是官 场。”
贺彬州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将山奈逗乐,一轻松也不想再计较:“算了,两位大哥都没怨言,我全当陪你们逛逛县城。”
“这样想就对了!赶快吃!”贺彬州给山奈夹了菜放进碗里。
宇文博保持沉默,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他只想搞清楚山奈的态度,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支持她,与她保持一致。
贺彬州为山奈夹菜,他怎能落后?也拿起筷子,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些菜:“山奈,我看这个笋不错,你也尝尝。”
两位公子如此殷勤,山奈不好拒绝,把他们夹的菜都吃了,又喝了两勺红枣银耳汤:“味道确实不错。”
三人用过早饭,捕快把官服拿来。山奈进里间换上,二位公子在外间换好。他们来到县府门外,三匹枣红色骏马已在那里等着,马头戴朵大红花,背上披着紫红色马褡,显得高大贵气。
贺彬州第一个跳上马。
宇文博正要上马,见山奈爬不上去。他走上前,伸出手:“我来扶你。”
山奈不愿被扶,更怕被宇文博误会:“我自己可以,宇文大哥只需告诉我怎么上即可。”
宇文博很不情愿地收回手臂:“好吧,我教你。左手扶紧马鞍,左脚踩上马蹬,右脚用力蹬地,借着力自然就会上去。”
山奈仔细听着,记在心间,按照方法上了两次,终于坐在马背上。
杨文泽县令在门口宣布:“开始游街!”
只见旁边有人点着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李功才在最前面带着几名捕快开道,接着是锣鼓队敲锣打鼓,吸引来不少百姓。县衙的捕快也全体出动,站于两侧负责保护。
清芝县的街道并不复杂,南北贯通,虽没有京城宽阔,这队人马要经过也是绰绰有余。
小县城一年到头没几件高兴的事,好不容易来一件,百姓们都兴高采烈地赶来,街道两旁挤满了人。
山奈坐在高头大马上见到百姓笑容灿烂才真正释然,原来游街也可娱乐百姓,为他们的生活增添色彩。
围观的百姓边看边议论:“京城来的官就是不一样!把县老爷都比下去了!”
“听说后面的女医官是我们县考出去的。”
“中间那个是宇文老爷的孙子,也是医官。”
“前面那个是谁?”
“不清楚,肯定不一般,要不怎么也出来游街?”
“说得对!”
红儿与山花也挤在人群中,瞧见最前面的李功才,红儿大喊:“爹!爹!……”
山花阻止道:“你爹正忙公务,别打扰他。”
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贺彬州和宇文博,山花叹道:“京城的公子就是不一样,把山根都比下去了。”
红儿很不屑:“他们是长得气派,可在我眼里,还是山根哥最好。”
“你能这样说,娘就放心了,嫁过去就能好好过日子,不至于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
“娘!你瞧!我姐!穿上官服真像个女官!”
“什么真像?你姐就是女官!”
山奈的马从旁边经过时,红儿又大喊:“姐!姐!”
山奈听到声音,向红儿挤挤眼睛。
游行的队伍继续由北向南行进,山奈则回想着她参加县试时经过这条街,一个小男孩在这里跌倒,她记得旁边还有个茶摊。
她向一旁寻找茶摊的影子,看到一个牌子上写“幸运茶”,从未听过有这样的茶。
山奈正在纳闷,听到一阵骚动:“不好了!我老婆要生了!这里有没有稳婆?”
原来是一个男子带着怀孕的女人前来瞧热闹,看得正高兴,女人肚子一疼,立刻要生产,男人一着急扶着女人大喊。
山奈没有多想,迅速跳下马,来到跟前,女人的羊水已破,看来是要生了。
宇文博与贺彬州也跳下马,他们是男子,不便靠近,只想着山奈需要时能在一旁帮把手。
游行的队伍只好停下来,李功才吩咐捕快将围观的人驱散开来。女人疼得受不了,慢慢从丈夫的怀中溜下,半躺在地上。
山奈观察周围,茶摊那边正好有个门,里面应该是放置茶叶和器具之处。
“姑父,你去给茶摊老板说一下,借他的宝地一用!”
“好勒!”李功才赶紧过去,与茶摊老板说了两句,向山奈招招手。
“两位大哥,辛苦你们搭把手,一起把这位大姐抬进屋里。”
宇文博与贺彬州二话没说,协助男人一起将女人抬进屋里。
屋子不大,里面靠墙摆着木架,上面放着各类茶叶和普通茶具,还有一张床,应是茶摊老板睡觉的地方。
大家把女人放在床上。
安置好后,宇文博担心道:“山奈,你可以吗?不行找个稳婆来?”
“我也是第一次给人接生,可以不可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山奈想起弥陀山上帮助老虎生孩子情景,那时多亏有梅花银针,她又对男人说,“你快去找个稳婆来!”
男人不放心老婆,不愿离去。
女人忍着痛:“快去!妹子是医官,你要相信她。”
男人才急急匆匆而去。
女人疼得直叫,山奈把门关上,并未去摸脉,她清楚此时搭脉没有任何意义
她把女人的裤腿掀起,从怀里拿出银针布包,将两枚普通银针施入女人的足三里,捻针数回。
女人不再大声喊叫:“妹子,疼痛缓解了不少,谢谢你!”
“针还不能取下,需留针一个时辰。”
“妹子,委屈你了,又是医官,又是黄花大姑娘,给我接生,会不会污了你的名声?”
“大姐放心,医官本应为百姓分忧,生死乃人生大事,我今日帮你分娩,大家只会夸赞我,怎么会污了我的名声?”
门被推开,稳婆急忙进来,见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站在这里,本想批评两句,仔细一瞧,身上的衣裳分明是官服,于是满脸堆笑:“大人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到外面候着,让我这个老婆子来。”
“无妨,我是医官,又是女子,在这里可助你一臂之力。”
稳婆只好作罢,让女人将腿弓起,看到腿上两根银针,应是这位女医官所为,难怪产妇看上去没那么疼痛。
山奈问接生婆:“子门可开?”
稳婆仔细瞧女人的下 体:“开了一些,不过还不够,再开大些才好。”
山奈又问女人:“腰部可有酸困不适之感?”
“妹子说得没错,确实如此。”
山奈又取一根普通银针,施入承山穴,捻针数回。
“妹子,你的针法实在神奇,我的腰没那么酸了。”
稳婆急忙说:“大人,子门开得差不多了。”
山奈又拿出普通银针施入手部的两个合谷穴和腿部的三阴交穴。
女人的腹部有强烈的下坠感,她全身使着劲。
“再使劲!再使劲!”稳婆不断提醒,突然大声说,“大人!胎位不正!”
“你可会处理?”
“以前倒是处理过,可没成几个。”
“你放轻松,用你的方法大胆试,我再扎四针,助你一臂之力。”
“好!”
稳婆按照她的方法在女人的下 身忙碌着。
山奈拿出四枚普通银针继续施入两只手臂的支沟穴和两只脚的太冲穴。
“成了!成了!大人真厉害,你那针往下一扎,我只轻轻动了一下,胎位就转过来了,第一次这么顺利!再使劲!”
女人使出全身力气,额头全是汗。接着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
外面的人听到也都高兴不已,尤其是孩子的父亲。
稳婆用提前准备好的布子替孩子擦掉全身的赃物,再用一个干净的布子把他包起来:“是个男孩!”
稳婆将婴儿放在女人身边后,又到女人的下 身查看:“奇怪,胎衣半天没出来,我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根本不会把它剥离出来!这可怎么办?”
山奈二话没说,将普通银针施入女人腹部的气海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