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蝎席卷着庞大的尘土而来,它的六条爪肢翻动在沙中如履平地,两块巨大的螯钳挥舞如同铁坨。
唐东知道点燃魂火的生灵都是通晓人语的,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前辈!何故发怒!”
“休套近乎!人类都该死!”
话毕,天魔蝎大螯一落,顿时沙土漫天,唐东和春笋被困入其中,周围风暴聚集,天空中隐隐有雷光闪动。
“前辈!我们只是路过,绝无侵占意图!”
天魔蝎大怒,两只紫色的大眼在风暴中骤现!
“要我信你,那便还我亲儿!”
声浪卷起更为猛烈的尘土,唐东与春笋胁持而立才能勉强站住,若非睁开了雾花瞳,风沙早已侵入眼楣。
“我愿为你找寻亲儿!”唐东毫无战意,他绝知自己聊无胜算,只能先尝试稳住天魔蝎的情绪。
天魔蝎的身形完全从风暴之中走了出来。
它低沉而稀簌的声音表明了它的痛苦。
“他已经死了,死在了你们手里。”
唐东身边的气压快被抽了个干净,他心底一沉,知晓再没有交谈的余地,于是索性唤出狼王金身,准备同这仇视人类的妖魔殊死一搏。
天魔蝎浑身红光大作,散发着极其凶恶的气息,它的甲壳乌光锃亮,不知擦过多少鲜血才能造就这样一副甲胄,他的两只大螯沉有万斤,一根闪动着毒光的尾针唰唰摇摆。
“笋子,助我雷电!”
唐东脱身而去,牵出一条火丝,一击抽出,却被天魔蝎硬生生掐断!
他跳转至侧面,用自身灵活的优势再次放出数条烈焰金丝。
春笋会意,也跳到另一边,她引来一条雷霆大链,两人合力收紧,意图先控制住这妖孽一时半会。
天魔蝎岂是如此好惹之辈,它甲胄上的倒刺竖起,直接割断了锁链。
它稍一转身,面向春笋,凶恶的嘴脸让春笋慌乱不已,它一钳拍出,正中春笋心口!
“笋子!”唐东的心仿佛也遭受了重重一拍,他飞身过去将春笋接在了怀里。
焚魂境的一击是天塌地陷的,寻常金身境修士连轻描淡写的一击都无法承受,何况这是天魔蝎带着怨恨的一拍,若非春笋曾以痛苦的代价才成就金身,现在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笋子......你......”唐东感受到风沙的变化,他坚定地看着眼前的爱人,而春笋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
她的心脏被锈蚀地太过厉害,突然的战斗又使诅咒发作了。
“走,我带你走。”
看着春笋痛苦的模样,唐东忽然间迷失了自我,他忘了自己身处何方。
残暴的天魔蝎却不会给他们纠缠的机会,八节尾针闪动着猩红的毒光,以一种无可闪躲的气势落了下来!
“东子......”春笋的身上运转着紫色的惊雷之力,只听轰的一声,唐东被炸飞了出去。
嗤!
狠毒的尾针依然落下,洞穿了春笋娇弱的心脏。
“噗......”混着心脏的残块的血液被她一起吐出,春笋全身的色彩与光辉瞬间就黯淡下去。
唐东被炸醒,看到这一幕的他瞬间失去了神智。
他的雾花瞳散成三枚瞳孔,属于春笋的那只眼睛流下了一道血泪。
“不要......”
而怨恨使天魔蝎失去了理智,它准备再刺一针。
唐东的身体被凭空燃起的熔炎浸透,他抛出了断剑,断剑顿时生出一道可怖的诅咒之力,竟生生将天魔蝎的尾针割开了一道口子。
尾针乃是天魔蝎一族性命相修的东西,此番受损,不知要多久才能复原,它变得野性更甚,直奔唐东而来。
面对无法战胜的妖兽,唐东已抱必死之心,他抬手收回大朽剑,冰火意志尽展,霜狼金身全开,数千金线从腕口脱落,缠上发丝随风卷起!
“孽畜。”唐东面色扭曲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啐道,“受死。”
天魔蝎张开大钳就朝他抓来,唐东脚步一顿,断剑绽放出无上火光,硬抗住了这一击。
一人一蝎过了足足三十招,天魔蝎恼羞成怒,一记带着锋利威芒和剧毒的针刺刺来。
天魔蝎的尾针一直都是终结他人性命的最后一击,从不轻易在战斗中使出,因为尾针不仅是带着剧毒的法宝,还是它们的命门所在。
唐东的身体早就破破烂烂,能撑过三十多招全靠一口气强撑着,他的金身又被打碎了好几段,皮肤也刮上了天魔蝎的倒刺,血液中也或多或少带了毒性。
可以说他的融血境和金身境都被毁了,不说三年五载,这样的重创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修不好。
但他一直在等,等这样一个机会,就是天魔蝎让他可以触碰到尾针的机会。
当那根令他憎恶的尾针落到近前,唐东从石珠之中摸出一枚木盒,正是那日卜易交给春笋的木盒。
“死!”
唐东怨毒的言语与怒气伴着卜易的至强一击倾泻而出,漫天水珠簌簌落下,干枯的沙尘被金色的大雨浸染,天地之间失去色彩,只剩一道金光!
唐东的雾花瞳承受不住,三枚疯癫的瞳孔重新化作一粒眼仁,雾花瞳无法闭合,被金光闪到失明。
长久的嗡鸣之后,周遭的沙土结成干硬的砂块,天魔蝎的八节尾针已断,此时浑身甲胄熔化,气若游丝。
唐东睁着春笋的眼睛,将断剑插进了天魔蝎的双眼之间,抽出时带起一阵腐化的粘液和气息。
他拖着残损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走到春笋身边,看到诅咒替她封住了破碎的心脏,血液在脉络之间继续流转,但毒液也在流转。
唐东惨笑了一下,春笋还活着。
他很用力地抿住嘴,使劲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走,我带你去北俱芦洲。”
唐东将春笋轻轻抱了起来,金线化作冰线从发丝脱离,一圈圈地缠绕在了她的身上,化作一枚蝉蛹。
唐东起身望了望北方,唯一的眼睛在刺痛中坚定地睁着,他迈了出去,再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