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娘家的母亲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她因常年患病,人很消瘦,行动也有些不便,平时在两个儿子家吃轮流饭。
两个儿子长的人高马大,也很精明。老大文气些,在镇上计生办上班,在地方上还算是个体面人物。
老二生的粗蛮,经常阴沉着一张脸,凶暴暴的,好像跟人有仇似的。他在他所在的村子里,勾结了几个顽劣的男人,在附近几个镇上的猪市上倒卖生猪,俗称“猪贩子”。因他是个难缠的人,人们背后就叫他“烂麻球”。
他们凭借人多凶悍,搅扰市场,专门蒙骗老实人。为此挣了一些昧心钱。
那年我十多岁,同父亲赶着自家养的大肥猪,到镇里的猪市上去卖。
到了猪市上,老爹去街上办点事。我正牵着大肥猪,站在人头攒动的市场里,过来了一个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长相有些凶狠的中年男人,问我卖多少钱。
“四百块。”我按照老爹给我说的回答他。
“这么肥的一条大黑猪,再怎么样也得卖五百块钱才划算。”那男人狡黠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我正在纳闷时,身边一位长相精明的老头儿小声告诉我:“你不要听他的,他是猪贩子,在故意号你的价,等你卖不出去快散市时,他就会过来低价买走了。”
听的火冒三丈,正好瞅见了他,我那时年轻气盛,就跑过去指着大骂他。他气势汹汹的过来要打我,老爹赶到了。
“莫名堂,他是你堂嫂娘家的亲二哥,赶快道个歉!”老爹冲着我说。
打那以后,我就对堂嫂娘家的人有了不好的看法,心里非常的讨厌。
虽然那哥俩家境还算不错,有吃有喝还有些闲钱,但对年迈的老娘并没有孝心。
他们住的是两三层楼的平房,却让老人一个人住在低矮的旧房子里。
虽说在管着老娘的那口吃的,但咸淡冷硬从不关心,更别说有个头痛脑热去看看医生和买药治疗了。
老大毕竟在镇上工作,对老娘的言语上要柔和些,而老二则粗门大嗓,极近厌恶之相。
这天,老太太在大儿子家吃满了天数,该到二儿子家去吃了。可是到了第二天的午后,也不见老二来叫老太太去吃饭。
她摸索着在厢子里找出一身新衣裳,穿好后捂着饿得干瘪的肚子,迎着灿烂的霞光, 颤颤巍巍的出去了。
夕阳靠垭嘴的时候,老二两口子才从三十几里外的镇上回来。
今天他们走了好运,在猪市上从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头儿那儿,诓骗他辛苦养了一年多的一头大肥猪,不到半个时辰,转手就卖了个高价钱,净赚了一百多块,一路高兴的合不拢大嘴。
等到吃晚饭时,才记起今天该他供养老母亲。老二才嘀嘀咕咕抱怨着,过来叫老娘去吃饭。
当他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后,却发现老娘不在屋子里。他更加的不耐烦了,站在地坝边,张开大嗓门粗暴地喊着。
喊了好一阵子,见没有老娘的回应,就发疯似的到处乱找。
接下来的几天,左邻右舍的人们,都在帮着忙四处分头找寻,就算是把几套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寻了个遍,却始终见不到老太太的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几天后,一个过路的外乡男人,告诉村里的人,说他看见一个老婆婆,死在前方十来里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
哥儿两个闻讯后,就急切地赶到小河边去看,等赶到时,果真见是自己的老母亲。
只见老人家双膝跪在河边,脸贴着水面,好像在喝水的样子。
哥儿俩慌张的跑过去要拉时,老母亲蜷缩着一团,早已经魂归天界了。由于跪着的时间太长,身体呈“S”状,好似一尊定格的惨然雕像!
哥俩四目对望,没有任何言语,只默契地在河边的山林里,找来一大捆葛藤和一些树棒,把老娘的尸体紧紧捆好后,默默地抬了回去。
问题来了,老太太的尸体是卷缩成一团的,装不进棺材里去,县城里又没有火葬场。这可把哥儿俩急坏了,恰似那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但哥儿俩都有一颗聪慧的大脑壳,静下心来脑子一转,寻思了一个好办法。
他们各家出了一大捆柴禾,烧了两大锅开水,装在老二平日烫猪的大木桶里,然后把老太太的尸体浸泡在里面,想着尸体软化后就可以扯直了。
哪料换了几大桶开水,浸泡了半天,就算是扯掉了几大块皮肉,也没能把老太太的尸体扯直。
情急之下,哥俩就用斧头把尸体砍成几段, 这样才总算把老太太装进了棺材里。
选好了黄道吉日,邀请了八方宾客,哥俩隆重地把老母亲送上了山,深深地埋进了泥土里。
说来奇怪,那天天气本来一直很好,但当抬老人家上山时,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沉的,继而下起了瓢泼大雨,送葬的人们措手不及,个个淋得像落汤鸡似的。
哥儿俩走在前头,一个扛着引魂幡,一个手捧香烛,脚下泥泞一滑,滚到了土坡下面,全身被稀泥巴糊了一层,活脱脱的像两只泥猴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哥俩就交了厄运,甚至其中一个还丢了卿卿性命。
老太太去世一周年的那天,老大在县计生委办公室开会,那时计划生育抓的很紧,当天开会的时间有些长,散会时城里已是华灯初上了。
他骑着才满两个月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飞驶着。
一个大拐弯处,一只飞舞着的大飞虫随着急风,扑进了眼睛里,他立马感觉刺痛异常,泪水直流。他下意识地松开一只手去拭擦眼睛,飞驰的摩托车像脱缰的野马,一下子跃下了高高的山崖,跌落在一块尖尖的大石头上,当场车毁人亡魂归西天了。
再说老二,那天,他的心情倒是特别的舒畅,事情也相当的顺溜。
在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他毫不费力地与一户人家商量好了买下一头大肥猪。他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明天拉到镇上的猪市里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二付完钱后,他就准备去圈里牵猪。站在阴暗的猪圈巷子里,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圈里的那头大黑猪。
他的心里泛起一阵嘀咕,总觉得这头猪没有主人家说的那般膘肥体壮,就索性跨进圈里,在大黑猪周身使劲地抓捏摸弄着。
大黑猪蓦然生气地大声嚎叫一声,转过肥大的身躯,张开长长的嘴巴,露出大獠牙就冲老二撞来。
老二吓的惊叫连连,急忙跑向圈门边,刚迈出一条腿,大黑猪就凶悍地冲了过来,一张长长的大嘴朝着他的大腿根部,狠狠地咬了一口。
老二惨叫一声,血流如注摔倒在猪圈外的巷子里,当场痛得晕死过去。
此后,老二的一条大长腿成了残疾,走路时一瘸一拐的非常吃力,那样子颇为滑稽。
远近村子里的人们,都纷纷议论开了,说这哥俩的劫难,是对自己的老母亲做了忤逆不孝的丧德之事,得了报应遭了天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