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诅咒名为‘简’,这股古老的邪恶力量不属于欧尼亚特兰,更不属于罗兰大陆,它来自东方兰国,其实它可以叫成任何名字,因为它是人们恶欲的集合体。”
女巫又吸了一口烟斗,吐出一片白雾,“我只在一次地狱之旅听说过它。"
"…地狱?"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她现在被烟雾呛得脑瓜子嗡嗡,还因为陷在幻境中那股致命的压抑感而久久不能反应。
赫塔西磕了磕烟灰,把烟斗放回抽屉里,"… 还记得这是地狱里的吟游诗人告诉我的,'简'这个诅咒不属于魔族,....魔族不适合容纳它......"赫西塔的语气有些愀然不乐。
"那我到底是什么…?"简怔怔的问道。
赫西塔闭上双眸,陷入回忆:
"整个罗兰大陆很少乃至根本人没有记载‘简’诅咒记录的书籍,因为‘简’本是东方传说中的妖怪,你不知何原因如今出现在了欧尼亚特兰。”
“‘简’是不幸与疯狂的代名词…杀不死的诱惑,灭不掉的灾难,传说她们是一个集体,单纯的出现在混乱之地,又如同薄雾般神秘消失,似乎没有任何目的,但却如同蝴蝶振翅效应般使得事态向不可控的地步发展。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简"是怎么出现的。"
"集体?这么说…我是她们其中一员?"
简一知半解,或许是赫西塔表达些许抽象,女巫的每一个单词她都听得明白,但连起来就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是也不是。"赫西塔纠正了一下,将烟斗中剩余的草灰磕掉。
"总之,你好比行走的毒品使人疯癫,而你的体质奇异恐怖,你的死亡只会换来不断生成的新生‘简’出来,被'简'影响的人会将你看作他今生最为渴望的事物,这份渴望使人堕入深渊,当然,极大可能也将你拉入死亡结局…'简'同体之间相互排斥,甚至自相残杀,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区域里只能存在一个"简"。”
简不寒而栗,这说明世界上不止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而女巫所说的同体之间自相残杀一事。
她仔细回忆着,自己确实在看到另一个简时,心中有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惧与愤怒的情绪。
她明确想要让那个麻烦鬼立马消失。
这其中的原因她也说不清楚,或许这就是作为诅咒的本能反应。
“那夜在石碑下看到的怪物...她们最终会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简自顾自的嘀咕着,开始掉入莫大的恐慌。
简面具之下的眸色低沉,“我...时常会在脑海中听到一些声音,我分辨不出那声音来自于谁,但它们听起来与我无异。驱使着我去做一些刻薄的举动....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明明我不想那样。”
"那是诅咒的意识。它在试图同化你,让你彻底成为她们其中一员。”赫西塔锁着眉头,简的状况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什么意思?那我到底是不是‘简’?”
女巫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沉沉的道出:"你是简,是诅咒,这就是你要的那个答案,但看起来,你与普通的简集体有着不同的意识。"
"不…"简惊恐的连连摇头,颤抖的发力握紧拳头,面具之下脸色煞白,“我不要死…”
她要变成‘简’吗?要被剥夺她仅存的自我意识吗?
要跟着诅咒本能行驶活动,没有任何意义的活下去,然后再被毫无意义的杀死、增殖,直到她自己这份独特的意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不由得祈求着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诅咒本身令她厌恶受伤,恐惧死亡,她拒绝堕 落 成角落里苟喘残延的怪物,无论是作为诅咒本能作祟还是她特殊的意志信念,她都渴望活下去!
“我不要,死掉的话,我就不复存在了,我可以感受到!”她痛苦的抱着头,"即使我会分裂,那些新生的简也不会是我....就像幻境中那只乌鸦的预言,我将永不复还..!”
简的声音抖颤,如断冰般悲壮。
赫西塔沉默了许久,羽翼般的睫毛轻颤,最后那双温凉的手轻轻触摸上简冰凉的手背,意有安抚的意图:"我知晓你的特殊之处,你似乎是这个集体中少有的自我意识。"
她语气惋惜,"这是极其痛苦的,没有什么比预期自己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
"…"简闭上眼,调整呼吸,她像孩童像自己的母亲哭诉那样对着赫西塔:"那个'简'被杀时,我甚至在梦境中看到了她死亡过程,感受到不甘的怒火…"
赫西塔灰蓝色的眸子闪着一丝光,万知的女巫也许是心软了,连语气也柔和起来,"你们是一体的。"
"我…怎么样才能终结这一切?"如果可以,她不想放弃任何结束诅咒的机会。
"终结?不可能终结的。"赫西塔叹了口气,"仅凭我的力量是无法祓除你身上的诅咒。而关乎这个诅咒的记载在现世中没有一本书提到,我对它的了解甚少,只有口头上的这些信息。"
赫西塔的答复犹如冰锥刺入简的胸腔,窒息又寒冷。
简愣了半天,许久才开口,应是不甘又认命的语气:"看来是毫无办法了吧?"
"那地狱的诗人告诉我,天启世界中的一本密卷天书记录着天下无所不知的事情,那书名为无相古卷。"赫西塔说。
还未等简的反应,赫西塔就打断了她的幻想,"但别想了,你是不可能找到那本书的,它是属于神族天域的东西。"
"而那天启世界..…是你根本无法抵达的地方。"赫西塔垂下眼帘看向胸前的六芒星,“那都是传说。”
简无言沉默,心里诅咒着命运千万遍。
赫西塔翻出一个黑色天鹅绒质感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
“打开看看。”她说
简狐疑的看了看女巫,双手去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精致的白栀子花耳钉。
"这是什么?"简将盒子放回桌子上。
"一个能将你诅咒威力压制些许的护符,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做了个魔法耳饰,算是师徒见面礼了。"
赫西塔神色坦然,拿起栀子花耳钉就用圣水擦拭。
师徒?简听得一愣, "您确定要我留在你这里?不,我不能。"她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想拒绝她的好意。
赫西塔抬起眼皮看向简,仿佛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现在的你能去哪里呢?”
赫西塔说的没错,简还能去哪里呢?
自身的诅咒必须让她消失在大众视线里,但赫西塔对自己的诅咒可以达到免疫的地步吗?
"你想要存活下来的话,要时刻注意与诅咒意识做抗争.....同时要提防那些同体,她们极端暴怒,我在幻象中看到警示——她们想要灭掉你这个异类叛徒。"
“....但”
看着简为难的模样,赫西塔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大发慈悲收留你。你本应该老老实实在东方呆着,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欧尼亚特兰,随意的放纵诅咒去生长是最大的祸害,不知自己的过失则是愚蠢。”
她泛白的手指捏住胸前的六芒星发力,似乎是下了决心,“为了避免你的诅咒惹事生非,你还是安定于我这里吧。意志力强悍之人可以抵御恶魔的诱惑,想必你的诅咒也是相同道理,何况我身带符文。我会一同和你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破解方法。”
简思量了许久,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你....为什么不杀我?”如果她这个诅咒只会惹事生非,搅乱人间,那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杀了你?”赫西塔摇了摇头,“没用的,即使用火焰将你焚烧至灰飞烟灭,也只是你被消灭了而已,但问题是‘简’是集体,也就是不止一个你。你既然有想破解诅咒的意念在,那破解‘简’诅咒的方法说不定就在你们‘简’集体自己身上呢?”
“将面具摘下吧,让我看看你的脸。”女巫继续说。
赫西塔说完这段话后气氛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简缓缓将面具扯下,帽兜与衣领拉底,少女一副属于东方韵美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中,虽然有污秽暂时弄脏了她的脸,但那白皙妖美的皮肤看上去就像雪一般,上挑的眼尾增添了摄人心魄的魅力,但那双异常美丽的红眸静静凝视着赫西塔时,她美得不真实,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魅力,可她那双无害的眼眸却像一只初涉凡尘的小狐狸。
女巫抬眸望向少女的面容久久不语,毫无波澜的蓝眸中似乎闪忽着盈光。
“原来‘简’诅咒的模样是如此啊。”赫西塔继续给耳环擦拭圣水,“其实在真正看到之后,也觉得罢了。”
她站起身来,撩起简鬓角的发丝,在简耳垂上摩擦一种药粉,然后拿起尖刺穿过,疼的简直皱眉。
“我在千年来见过太多美丽的事物了,美成幻想的罗兰大陆第一美人切洛妮,掌管欲 望的魔女梅达丽琊,如星辰般永不陨落的雅凡洛爱洛希亚女王,甚至是遥不可及的神圣存在...你的容颜不及他们半分。”
“但....”赫西塔顿了顿,拿起耳环给简轻轻戴上,“看到你时,我就想到一副未完成的画作,大声叫嚣着让人们注意到你;一抹亮丽的白,无论是洒在窗台的月光还是惹人恼火的碍眼饭粒,你都会让人无法忽视你的存在。”
一位美丽又危险的小姐。
这一副精致的栀子花耳环衬着她姝美的眉目,看起来如此违和。
简身上这幅衣袍闻起来酸臭难闻,实在不妥,赫西塔就让她去后院的池浴中洗漱身体,且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衣服。
出浴后,她穿上黑色裹身无袖的半长裙,上面透着微微反光的栀子花花纹,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神秘诡美感,墨色微卷及臀长发蓬松顺滑,戴着白色抛面头箍,耳朵上栀子花耳饰显得更加精致小巧了,那双稠丽却清冷的红眸令人无法忘怀。
"往后你就在这里住下,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不得擅自出黑莓林。我会将关乎这个世界的奥秘与巫术一点一点教于你,你有什么疑问尽管来问我即可。"赫西塔安静的端坐在椅子上,属于先知的凛然。
"叫一声老师。"
"老师。"简低眸,轻轻问候。
"嗯。"赫西塔答应着。
.....
腐烂在花群中的玫瑰,依旧胜过千万朵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