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往事如烟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7334字 发布时间:2022-12-18

魏乔让小宝端来一盘牛肉、花生,又捧出一坛老酒,与怀仁秉烛夜谈,细细道来。

魏乔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怀揣一身报国志。魏耕殉难后,魏乔本也要殉父而去,奈何妻子身怀六甲,为了保住魏家这唯一的血脉,才忍辱偷生。

被遣到尚阳堡不久,妻子便在饥寒交迫中产下小宝,而后便撒手人寰。他一人拉扯着小宝,艰难度日。

那年冬天,魏乔正愁无米下锅时,一个拄拐之人来尚阳堡找他。相问之下,这人原来是先父的同僚贺安节!虽与贺安节素未谋面,但他常听父亲谈论那些志同道合的反清志士,对贺安节更饱是溢美之词,常夸赞他是不可多得的俊才,魏乔对此印象颇深,只是万没想到,能和他在边塞相遇,痛感造化弄人。

此时的贺安节已托名黄腊。他当年在押往宁古塔的路上逃脱,因腿伤落下残疾。此次前来,是想邀他辅助自己,在关外共襄大业,以完成魏耕等先辈未竟之志!

贺安节说,他现在就栖身在高丽馆中,辅佐朝鲜王亲李桢。还告之,李桢是胸怀大志之人,可是为本国王廷所不容,在朝鲜屡遭排挤,甚至有性命之忧。他虽旅居盛京,但一直韬光养晦,其志在富国强兵,驱除满虏,重现当年“祖先”高句丽的雄风。

贺安节一心要推翻满清,与之志同道合。希望帮他完成千秋霸业的同时,借朝鲜之兵,一举杀入辽东腹地,攻取满洲的东北老巢,以此阻断其退路,从而挺进中原,收复失地,两人可谓各得其所。

实现这一切,需要巨大的物资和财力。而李桢在朝鲜处处受节制,哪会有那么多钱两?当前,只有被清廷封禁的参山潜藏着巨大的财富和暴利。于是,贺安节不惜再铤而走险,着手创建了参帮,私贩人参,又在关外广拓销路,贩卖参貂等物资以筹措资金。几年下来,参帮日益壮大,成为了关外庞大的地下参貂贩卖黑市,李桢的财源也随之滚滚而来。

怀仁已听得入神,心想:“我爹竟与李桢有如此深的渊源!难怪李桢挥金如土,原来其财富竟是从参帮得来。自己在高丽馆日久,竟未察觉出一丝端倪。”

于是叹道:“看来参帮耳目众多,难怪我初来时,你们第一时间就已知晓,而且这么多店铺都不肯收容,有哪个商铺敢得罪参帮!”

魏乔呷了口酒,继续说道:“当时正赶上清廷大赦辽地流犯,我便带小宝跟了你爹,到了盛京,帮他料理帮中事物。参帮人员庞杂,有从关里来讨生活的流民,还有一些是越境的朝鲜人,还有一些流犯也混入其中。在这里,我在此结识了“渔夫”,他叫于东华,本是营口渔民,受禁海令的余波,渔民也是无以为继,便随着流民来盛京讨生活,被你爹纳入麾下。别看他外表不修边幅,但为人却极其仗义,对你爹最是忠心耿耿。当日你早见过他,就是在我旁边那人。

“原来当日那个‘痨病鬼’便是渔夫!”怀仁问道:“他现在何处?”

魏乔无不惋惜地说:“可惜就在前两日,他家中捎来口信,说双亲都卧榻在床,无人照料。孝字当头,他只有回去伺候父母。他走时你爹给他支了不少银子贴补家用,尽儿女之孝,他对此感激涕零。”

“原来如此!”

魏乔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发现参帮远非想像中那样简单。你爹手底下还有个帮手,他叫周春明,是李桢的心腹,专管着帮里的一众朝鲜人。

怀仁终于能对上号,抢白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娘娘腔?”

“正是,他本出身低微,本是使团中的棒子。”

“何为棒子?”

“其国妇女有淫行,即没入官妓,所生之子即曰帮子,多在使团中奔走服役,久之便传成为棒子。他们不齿于民,鬓发蓬松亦不得裹网巾,徒行万里亦不得乘骑,藉草卧地,不得寝处火炕,乃下人中的下人,仆役中的仆役。可自从得幸于李桢,周春明便是两眼望天,不可一世,平日最恨别人取笑他出身。”

“李桢为何如此器重一个不男不女之人?莫非他有什么通天本领?”

一向不苟言笑的魏乔竟露出一抹匪夷难解的笑意:“若究其根源,还与你爹有关,这个将来你自己去问他吧!”

怀仁只得听他接着往下讲。

“李桢对你爹也是有所防范,以防他独大。你爹聪明绝伦,对此岂不心知肚明?但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为了大业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就在去年初,你爹苦等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时逢吴三桂起兵反叛,据探报,漠南的察哈尔也欲有所动作,此时正是发难的大好时机!如果朝鲜能趁这混乱之际发兵辽东,清廷在这三股势力的夹击下无暇内顾,腹背受敌。大军一举攻占盛京后,将与关内三藩呈夹击之势,消灭满清、收复大明江山指日可待!”

如今已时过境迁,世人皆知朝鲜从未有所动作,怀仁说道:“ 朝鲜已受大清宗领多年,岂能任人指使,甘冒如此大险?李桢就算再多钱,但国内尚且无法立锥,调兵遣将又从何谈起?这难免出于我爹的一厢情愿。”

魏乔道:“你此话正说中了要害!可你爹岂是寻常之辈?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石二鸟的妙计!”

“哦?是何妙计?”

魏乔道:“这还要从头说来……若说参帮这几年在关外做的风生水起不假,但也并非一家独大。”

“难道又有其他江湖势力染指?”

魏乔道:“这倒没有。不知你可听过栅门后市?”

“栅门后市?”怀仁很是茫然。

“那柳条边你总该知道吧?”

“这我当然知道,不穿越边墙,我如何来得盛京!”

“柳条边以南皆为盛京所辖,从开原一直延展到凤凰城。凤凰城边门就设在城南三十里,距鸭绿江九十里,当地人称架子门,朝鲜人称之为栅门,这里是中朝交通要道,朝鲜使团来清朝贡时都由此进出。使团出使时,除了运送方物岁币的马匹外,还带了许多空马以备替换,于是,一些使行人员及兵丁、马夫便用空马驮载一些物品到栅门进行交易。”

“他们是在栅门倒卖人参?”

“他们在来时还不敢,若被发现麻烦可就大了!除了人参,还有硝石、铜、铁、骡马、牛角、史书等皆属清廷禁止之物。

他们在入境时,多以本国的银子、纸张、夏布和毛皮类等换取我边民的绸缎、白布、药材、宝石、眼镜等物,朝鲜本国对使团携带和使用银两都有严格定额,每人限携带八包货品。明朝时多携人参,但现在迫于清廷禁参法令,朝鲜王廷便将‘人参八包’改为‘银两八包’,他们进入清地后,在赴京途中与各地商民均有交易,除北京会同馆外还在辽东牛庄、中后所、盛京等处开市,直接与清朝市民和商人进行买卖交换。

当使团完成出使由京返回时,在我境内向来由“拦头”运送使团的行李、物资和清廷回赐的物品,专其雇运之利。到凤凰城出栅门后,始由朝鲜方面派出“延卜马”接替。

行使出栅门时,本国义州及松都商人等,都闻风携带大批银货,混在马夫中,为市于栅门,任情买而归,此谓“栅门后市”。”

魏乔一气说完,已是口干舌燥,又让小宝取了水来。

“哦”,怀仁应和着,实在想不出这一交易场与促使朝鲜发兵有什么关系。

魏乔接道:“其中最为要紧的是,他们在栅门后市中,常暗藏有大宗人参交易!而他们购得的人参,都卖给釜山倭馆。清国与日本未建邦交,朝鲜商人大做清、日的中间商。在日本,人参最为紧俏。倭俗,每病辄用参而见效,故不计价之高下而争相购买,以七十两贸于京市,入往江户,则必售三百余两,其暴利令人咂舌!于是朝鲜松都商贾垄断人参贸易,尽笼一国之人参,注于倭馆,换贸倭银。再取得‘八包’权限,跟随赴清使团,沿途收购绸缎、白丝等物资,再回国倒售,如此往复循环。朝日人参贸易极盛时,一年所换贸的倭银,有近三四十万两之多!

因而,这些使团中商人时而将多余人参倒卖给清国,本国土产‘江参’不足时,又在栅门大肆收购。他们与宁古塔边境一带的山民多有勾结,不少朝鲜人更是私自越境,采参售卖。他们如此大肆采挖、贩售,已威胁到了参帮的利益。况且此间暴利如此之大,李桢的目光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

怀仁联想起曾轰动一时的使团劫案,插口问道:“你说的可是一年前在凤凰城边境……”

魏乔道:“正是他们!被抢的那批货中,其中既有清廷回赐给朝鲜的物品,还有大宗他们从边民手中收购的人参。他们这次收购数额十分巨大,倾其财力,想大捞一票。不成想,全被“清兵”给掠走。”

怀仁恍然大悟:“你口中所说的‘清兵’,其实正是我爹和李桢命人假扮!”

魏乔笑道:“又被你猜着了。也不想想,那清廷为平定西南之乱,已是焦头烂额,清兵就算再不长脑子,也不会去招惹使团,引火上身。”

怀仁道:“此番遭劫,使这些朝鲜官商受了重创,如此一来,他们便再无力染指倭馆贸易,参帮便可一家独大。”

魏乔道:“这倒在其次,如果计止于此,又怎能堪称连环妙计!你爹更是欲借此事,挑起两国的事端!你想那些使团成员,都在朝中身系要职,还有那些官商,也都势力庞大。这次损失了十数万之巨,等于要了他们的老命,回朝后岂能不闹翻了天?”

怀仁问道:“是否真如传言所说,那伙人使的是倭刀?难道有日本人也参与其中?”

魏乔道:“哪里有什么日本人!这些刀客都是李桢在朝鲜秘密培养的杀手。早年便让其心腹,即朝鲜咸镜道总兵边岌,为他搜罗无家可归的少年儿童,进行残酷训练。教授他们的,是早年流落朝鲜的一东瀛老人,精通日本剑道及忍术。最后留下的只有十三人,是欲效法后唐五代的“十三太保”,个个残酷冷血,杀人不眨眼。”

怀仁问道:“难怪了,他们只有用倭刀才使的顺手,但如此大的纰漏,若要栽赃岂不值得怀疑?”

魏乔道:“其实,清、朝两国,又怎会猜不到这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此事重点不在于此,是你爹想在这紧要关头,以此刺激一下朝鲜当局,为那早就举棋不定的朝鲜提供个发兵由头而已!

而清廷对此事件绝不敢小觑,必会派遣钦差大加安抚。你爹便又让李桢利用朝中的关系,举荐梁克用担当此任。于是,又成功地将仇人引出了关外,顺势可将他一举歼灭!”

“可是,终究还是让他逃脱了!”怀仁很想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池,但听魏乔讲的丝丝入扣,不忍打断,接着往下聆听。

魏乔说道:“而这一事件又给了李桢提供了归国启用的契机!朝鲜国王年幼,辅政的灵慎君李滢又在这次劫难中被刺杀。清廷十分希望朝鲜能有一亲清派的王亲能够主导时局。在一番操作下,李桢终被清廷敕封为奉恩辅国公,令其回国主政。”

怀仁已听的血脉喷张,更对爹爹的智谋钦佩的五体投地。心道,这岂止是一石二鸟之计,简直是一枚流弹轰起一滩鸥鹭!只可怜了那些无辜枉死的朝鲜使节和官商,他们可真是创巨痛深,为此大计做了铺路石。于是问道:“当李桢手中大权在握,便可一展雄图,举兵反戈,将给清廷致命的一击!这两个人配合如此默契,可谓天衣无缝,现在又有了充沛的资金,本不是可以共襄大业了吗?”

魏乔叹道:“事情哪有那样简单!朝鲜政局复杂,也远非你我想象。李桢这个奉恩辅国公是清廷册封。朝鲜王廷若真起了反心,哪会听从清廷的安排?那皇上的敕令也无非是一纸空文!

怀仁道:“那样岂不更好,管他是谁造的反,总之是借朝鲜出兵反清目的已达到!”

“可李桢却不这样想!你爹此番安排,本就是做两手准备,以保万无一失。如果朝鲜当朝懦弱不前,则必会听命于清廷,李桢便能顺利登上主政之位,手中兵权在握,再号令诸侯,倾一国之力讨伐大清。即使再不济,边岌在边境驻扎的几千兵马随时听命他调遣,有此便足矣成事!”

怀仁忆起,察哈尔叛乱之际,关外形势万分危急。宁古塔已无兵可守,唐副都统领着宁古塔的居民们迁到阿勒楚克城以避战火。这是清廷后方最为薄弱的时候,如若举事,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我明白了,如果朝鲜下决心要反的话,那便没他的事了!李桢偏接受不了这样结果,对他来说,能重回朝鲜跻身公卿之列比什么都重要。”

魏乔拍案而起:“正是!又被你说中了! 此番清廷除了派梁克用前来,还安排了个废物。虽在计划之外,但你爹觉得此人来的正好。打算在半途除了梁克用,将那个废物放行朝鲜。以他那套骄蛮做派,分明就是逼得朝鲜造反!

李桢却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样一来,他主军政之事便泡了汤。于是动手那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本来那日在山谷中,你爹带领几十个帮众埋伏在崖上,将梁克用一行清军引入谷中,便是插翅也难逃罗网!他早识破了梁克用偷梁换柱的伎俩,哪知欲动手时,李桢却派出“黑鹰”及时赶到,以刀架在脖上威逼你爹放过梁克用,再杀了那个废物康尔寿,使你爹与报仇痛失交臂!”

怀仁气愤道:“原来如此!”

“这倒也罢了,而后李桢回了朝鲜,在梁克用的雷霆手段下,如愿以偿地登上高位,而他又反受了梁克用的蛊惑,便将曾经的誓言与雄心壮志便统统抛于脑后,安心享受王权的滋味,再不愿以身涉险,千载良机就这样被他白白错过,令你爹多年来的筹谋付之东流。你爹曾为此气得狂喷了一口鲜血!”

怀仁恨恨地说道:“我看懂了,这个朝鲜王公打着驱除胡虏、光复大明的旗号,其实都是幌子,他全为一己私利,心中哪会有如此大的格局!”

魏乔又说道:“现在,你爹对他可谓失望以极!他不愿苦心经营起来的参帮沦为李桢的私囊,想脱离开制约和把控。可是,有周春明一直在你爹身边制约,就是为了防他有朝一日变心。

李桢回国干政后,便让周春明逐步执掌了参帮大权,周春明又拉拢了一帮辽东当地的高丽人,他们都是早年被满清掳到辽东的朝鲜劳力,还有一些人见周春明势大也都去投靠,渐渐把你爹帮主之位架了起来,一心追随你爹的,只有我和渔夫以及寥寥数兄弟。”

“原来如此!”

魏乔又说:“李桢财雄势大,又与官府往来密切,你爹决定暂避其锋芒。现在的参帮,已快成了高丽人的天下,他们往来于两国边境,垄断了整个辽东及朝鲜国内的人参贸易。

那次抢夺的财货,数额巨大,有十万金之多,都被他们跨江偷运回朝鲜,给边岌扩充军需。而清廷却一直不知晓这批赃货的去处,追查之风日紧,李桢便让周春明暂时先不要进行人参买卖,等风头过了再说。

可是周春明是个无脑之徒,急于在主子面前邀功,于是,他想把所收购的人参贩卖到关内,奈何山海关及边境对人参等禁物盘查日紧,因而周春明想到走海路。”

“据我所知,海路恐怕也不那么好走吧。”怀仁道。

“虽然官府在东北各处港口都有巡查,但好在清廷素来对海上的关防人力不足。整个胶东沿线,才区区一两千人看守,如何能看得住这么长的海岸?只要把参货运到营口,再乘船直抵山东,便可长驱直入运抵京城和江南一带。”

怀仁道:“这倒不失为一办法,看来那周春明也并非全然无脑之人。”

“你爹需要的正是这种自作聪明、盲目自大之人!要知道,在胶东海域,最可怕的不是官府,渤海湾内长期以来,盘踞着一伙海盗。他们从不惧官府。官兵曾几次派水师围剿,都没有讨到便宜。据参帮里的山东人说,海盗首领是他们老乡,绰号‘法海’,意为海上之法,这个人不讲常理,黑白通杀。过往的商船以及官船一提他,全都闻风丧胆。

周春明也深知其中厉害,于是几度派人去交涉,想要缴一份保银,便能畅行这片海域。可法海软硬不吃,他几次都碰了壁。于是他想起了你爹与法海曾相识,求你爹出面前去打通海上关节。”

怀仁当即道:“这可正中了我爹下怀!”

“正是!帮主怎会再甘作他人嫁衣?他当即大包大揽。便取了保费,又让渔夫去海上给法海送去一封密函。此后,帮主不知从哪弄了一面骷髅旗,告诉周春明一切都已谈妥,插上这面旗帜便可畅行无阻。

周春明竟信以为真,亲自押送着一整船货物便出了航。殊不知,以往的骷髅旗都是黑底白边,你爹给的却是黑边白底。有了这个指路明灯,再按我方提供的时间和航路,海盗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将船截获,又把周春明等人胖揍了一顿给放了回来。

等周春明寻思过味来,再找你爹算帐时,却早寻不见踪影。李桢在朝鲜得知后,把周春明痛骂了一顿,又命他大肆抓捕你爹。”

怀仁道:“自劫了这船货,二人关系即宣告彻底决裂,李桢当初找上我,就是想要通过我来引出我爹现身!”

魏乔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你爹当初为什么让你回去了吧?他是不想让你无端的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你总以为你爹不关心你,你可知道,在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加疼你!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念你。李桢与你爹相处日久,更是深知这点。你爹深谋远虑,深为李桢所忌惮,若说他现在有弱点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就是你!”

怀仁为自己曾不解父亲苦心而深深自责,正感怀中,魏乔又说道:“你爹苦苦经营参帮这么多年,从未藏私,唯一攒下的,便是这个酿酒烧锅!你现在身处的这‘聚源永’,便是你爹为你攒下的家当,以便他日你来时,给你做安生立命之所。

“你是说……这烧锅是我爹……留给我的?”怀仁更是惊愕不已。

“正是!你没来之前,一直由我与渔夫轮番代管,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你刚才所见的那人是烧锅的廖师傅,他也是流民,是关里有名的酿酒师,你爹重金将其聘来,做酒行的大师傅兼掌柜,现在,咱这烧锅已在盛京已小有名气。”

怀仁一心听讲,从未在意杯中酒。这时再看眼前,酒质清澈、微微泛黄,不觉端起杯来,细细泯了一口咽下,顿觉甘醇浓烈,唇齿留香,回味悠长。“果然是好酒!”

魏乔道:“这是你爹对你的一片苦心啊!有了这个烧锅,你便不再为生计发愁,远离世间的纷争,快乐地生活。”

怀仁不禁想起当年吴兆骞一心阻挠自己从军,看来两个爹爹对自己的关爱如出一辙,心头又是一暖。

魏乔道: “当日在宁古塔,我一眼便认出了你,你爷俩实在是太像了。回来告知你爹后,他知道你要来,先是高兴的几乎要蹦了起来,而后才冷静下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无道理,你想啊,眼下他和李桢的争端正处白热,在这片地界,哪有什么事能瞒过帮众的眼睛?你双足一踏入盛京,早已被人盯上了,而你却浑然不知。

哪知你却犯起倔来,说什么也不肯走。你爹无奈,只得让我时刻关注你的行踪,生怕你误入歧途。你这一天东跑西颠的,我这腿脚哪能跟得上?幸亏有小宝在,总是及时向我汇报,不然你今晚可要栽到那驿馆!”

“原来梁克用早就在驿馆布下陷阱,等待我自投罗网!此奸贼真是狡诈!” 怀仁向小宝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哎,现在你既然留下了,说别的也用,既来之则安之,你爹也只能另作打算。”

怀仁道:“既然如此,我爹总该见我了吧?他栖身何处?我这就要见他!”

“现在还不行。你爹藏在一安全地方,该见面时,他自会与你相认。而且,他还说梁克用的事不许你插手。”

“我爹早知梁克用来了盛京?那他还在等什么!过几日那贼人便回京师,到时候再想报仇更是难上加难!我知道爹是担心我安危,但这深仇大恨岂能不报,我还要再试!哪怕拼个玉石俱焚,也绝不能让他完整回京!”

“你看你,怎么又犯起混了?连你爹的话你都不听吗!当年我爹也是被那狗贼拿获的,我也何尝不想杀他!可你爹既如此说,自有他的安排,你要相信他!”

怀仁还是不解父亲为何如此沉着,既然魏乔如此言辞凿凿,也只能暂且搁在一边。他想起与魏乔在途中初遇的情景,问道:“你们为何都要找参豆子,那凤凰城纵火案真是他做的吗,这事又与参帮有什么关联,为何如此劳师动众?”

魏乔见天光已放亮,他夹了口牛肉,衔在嘴里,又呷了口酒道:“我有些倦了,等改日再说与你听吧……”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清流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