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和暖,月璧无踪。
幻境消失,白城的天空,也将真面目露了出来,没有血色的日月,没有乌黑的天,白城的市井里仍旧热闹非凡,谈论着刚刚过去须臾之久的日月合璧之吉兆。
屠司察家
堂屋内
暇光总是短暂,仿佛在预兆生命的断绝,四周诡气飘忽着,渐渐淡了,散了,微光破了重重云霭,透过墨色寥寥几层。
曹媛于墨色当中,看日光向诡气内挤入丝丝和煦,如黑云的鬼气滤过光影,恍若浮云蔽日。
或许因为昏黄的光,就像老旧的书本,承载着某一代人的历史,那几抹挤入的昏黄照耀在男孩的脸上时,让她觉得恍若隔世。她看着于归身上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悲凉,嗯…或许也不是悲凉,只是岁月的流逝总让人感慨时间之沧桑。
眼前这个男孩儿,看着这么脆弱,是否有一天,也会像这四散的诡气,像年叔和妹妹一样,就此消失。像那人一样,无端同我失散。
甩了甩头,曹媛自嘲道,“干嘛这么矫情,你何时也开始爱伤春悲秋的了。”
她叹了口气,“奇怪,虽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但估摸着也有一阵子了,阿虞怎的还没醒过来,莫非是睡了?”
曹媛轻轻抚拭着于归的脖颈,想再确认一下有没有留疤,嗯…男孩子的喉咙,有这么平滑吗?
没有喉结……
“怎么可能”,曹媛摇了摇头,“是…年纪太小了吧,听说得一十有三才开始长。”
“呃…”,于归嗡咛着,身体颤抖起来,像是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湿咸的汗珠流过脸庞,啪嗒啪嗒坠了下来。
“做噩梦了?”
细密的汗珠打湿了发,几缕青丝粘在于归背光的脸颊。
曹媛看着于归,为他拭下汗珠,得先带于归去药房看看,别真出了事,曹媛心里想着。
忽然,曹媛感到手上一股冷意在流淌。
这汗怎么会是冷的…
“阿蒜…阿蒜”,于归在睡梦中攥着曹媛的衣袖,身体蜷缩着,抱着曹媛,而后没头没脑地呢喃着,
“娘…娘娘,别抛下…”
莫…莫非…我终归没能逃过世俗的掣肘,要体会一把传说中孩儿他娘的感觉了吗?【惊呆】
啊这这这这这……曹媛不禁打了个哆嗦。
魑魅魍魉速速退却…
急急如律令…
南无阿弥陀佛…
…………
好了就此打住。
诡气被吞噬殆尽,日光彻底通进了堂屋,把屋里照的宽敞明亮,再没有森若鬼火的冰寒与压抑。
曹媛这才见到躺在地上的众人,这才回想起刚才的打斗,那股眩晕感…,曹媛看着地上碎了一片的碗,
“是那个赵七的汤吗?”
于归身上的诡气早已收敛,但体温还带着稍许温凉。
曹媛背起于归,想起来时的马车。
她看了看地上的众人,至于庞叔和承明叔,还有…咦?怎么少了两个,赵七和那个姓闫的伙计不见了。
曹媛摇摇头,现在顾不上这些,她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这要怎么搬,这个灵力有让力气变大的效果吗?
曹媛想想先把于归和石头放上马车再说吧。
蓦地,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畏畏缩缩从门外探出了头,“掌…掌柜?”
闫地生仿佛犹豫着不敢进来般。
“闫大叔!”
曹媛却觉得看到了救星,“掌柜他们晕过去了,正巧你来帮忙搬人上马车。”
“啊?是…是”,听到庞掌柜昏了,闫地生方才如梦初醒般,往返几次将人送上了马车。
“闫大叔”,曹媛把于归送上马车,道,“你方才去哪里了,我怎的没见到你?”
“我…我是想去给你们搬救兵呀!哈哈哈…”,被曹媛的眼睛盯着,闫地生有些磕磕绊绊地说着。
似乎是被曹媛看的有些…,闫地生有些踌躇道,“我当时跑出堂屋外,想去将此事通报于正灵堂,可只见外面血色满天,诡异至极,院门明明就近在咫尺,但不论我怎么走,最终都回了原地,我在门外绕了良久,只得回到堂屋外查探情况,却只听到什么屠司察,什么赵司士的。”
“我正想附耳细听,忽然一抹红光袭面而来,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原来如此”,曹媛看着闫地生两只眼睛左右乱瞟,又想着他进门时心惊胆战的模样,大抵明白他是想逃,却又不好说出口,也就不在追问。
不过…,闫地生早前常年走镖,走南闯北,应当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想不到竟如此胆小如鼠。
诡怪之事,早已不算什么机密,再不济也不该吓得乱了阵脚,到处乱窜吧。
直到再见着闫地生那只跛脚,她方才有些明了。
许是因为院内常常积水,夏末未去,院内的法桐便有落木落于东侧,秋初将近,法桐摇晃着,扔出几片叶子,绕过院墙,飘向胡同外。
“沙哒哒”
不远处传来,两道脚步声,落叶被踩出沙咔咔的声响。
“丫头”
陌首不知何时暗自绕到了胡同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庆无走了过来,他将自己和庆无的头发弄得风尘仆仆,佯装一副方才赶回来的模样。
“见过二位仙长”,闫地生听到两人的对话机灵道。
“怎么就你们两个?”
曹媛回头,便见到“赵七”疑惑的问着。
她有些狐疑道,“赵七哥,屠大叔,你们怎么…?”
要是承明还醒着,一定会抓狂,凭什么都是二十岁你就叫我叔叔!
庆无虽然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摆出热情的脸色,敞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了,早在三日前,我便察觉白城内的异动,提前做了准备,与赵兄弟一起来了个里应外合,把那鬼怪引出来。”
“瓮中捉鳖抓了条大鱼,奈何那诡怪狡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拼着一口气,跳出了阵法,逃逸而去,我与赵兄弟合力追捕,那诡怪已经伏诛。”
庆无勾上陌首的肩头,“如今已是我正灵堂的司士,此件事已了,相比诸位也不必再忧心了。”
曹媛微笑着,实则暗地里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道,“原来如此,辛苦二位仙人了。”
“两位仙人身负要务,还屈尊纡贵,亲自诛杀诡怪,真是白城百姓的福音啊”,闫地生恭维道。
“都是司察仙人的功劳,若非您远见卓识,我又哪里能成事”,陌首应和道。
庆无看着眼前这人卑躬着身,玩味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份内之事,赵司士才是才思敏捷,修为也是不俗。”
“两位仙长”,曹媛打断了这和睦的氛围,“虽然不合时宜,但还请两位仙人恕我冒昧,马车上有我的友人,以及几位被诡怪所害的凡人,还望仙人怜悯,能为我们看上一看。”
陌首和庆无倒是没有拒绝,神识一扫,便知晓了马车内的情况。
“都是误食了睡魂草罢了,没什么大事,再过几个时辰便好了”,庆无道。
因为二人自身所占躯体的身份各异,因此说话做事便以庆无为先。
“那姑娘的脖颈被诡气所伤,我方才已用灵力为她驱逐诡气,不必担心”,陌首补充道。
庆无,“?”
曹媛:“???”
陌首与庆无因有事一同离开了,曹媛上了马车,闫地生驾起马车,往客栈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