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吧。”
“对了…”
“怎么了?”
“你给莫总打个电话。”
“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打就是了。”
“莫总?”她觉得这‘莫’字好生熟悉,一时犯糊涂记不起,“哪个莫总?”
“莫总就是莫总。”
“做什么?”
“让你打你就打,别老问为什么。回头我把电话发你。”
李老板快言快语一口气蹦跶完毕挂电话,生怕步迟探究个没完。如此一来莫非尘交代的事也算完成了。
挂了电话,步迟心里稍作轻松,但并没有感到十足的快乐。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地。凉风吹来,一片落叶滑落肩头,低眉依旧瞥见清晰的错综纹路,怎么看都与她百转千回找不到归宿的人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呼出一口气,抬头望向天边漂浮的云,偌大的苍穹之下,究竟她还能去哪?她还能想念谁?
林雨...
也只有她了吧…
也不知她最近怎么样了?
步迟打开微信,被永久置顶的对话框来了一条消息:最近好吗?房子找到了吗?
正是小雨点。这神仙友谊整得她泪眼以光速模糊。
——找到了。
——在哪?
——反正离你家也不会很远。
——工作呢?
——有眉目了。你最关心我。谢谢你。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不管多久没见面。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不一样,你懂的。不参杂任何利益关系,只有童年的感觉。
——的确,这感觉…很难。
——难道你对我不是这样?
——不是,我对你另有所图。
——我穷的只剩下个人,所图破灭。
——不会。以后老了只剩你我的话,可以搭伙过日子。
——没问题。保重身体,以后年纪大了结伴去旅游。
——突然感觉,人既然是群居动物,难免害怕自己落单,所以只能搭伙过日子。所有关系都离不开‘搭伙’两个字。
——你要跟我一起去信仰上帝。这样我们死了就会在天堂。
——如果不小心去地狱了,你可以来救我。天使都会有办法。
——你自己要去地狱,谁也救不了你。只能死。承认自己是个罪人。因罪而生,赎罪而死。罪的结局就是死。
你现在缺乏的就是信仰,如果你感觉你的生活一片黑暗,那么信仰绝对是你黑暗之中的微弱星光。人难免一死,看选择的路。
——不来救我。塑料姐妹。让我自生自灭吧。还有,即刻起,友谊结束。谁找谁就是小狗。
彼此很有默契地结束了对话。后又想起忘记问她到底去哪了,过得怎么样,诸如此类。正在屏幕键盘上来回戳动,回头细想,还是算了吧。她害怕听见不好的消息。哪怕咒骂她逃避也罢,她都承认这一点。面对的勇气。她相信小雨点会挺过去的,和她一样。这点深信不疑不过是用来解释逃避的理由罢了。
步迟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抬头再次看向天边,略有所思,嘴唇轻启,呢喃:信仰……
—老天,我知道你很幽默
—不过,最近,玩笑有点开过头了
………
—据说,命运就像方向盘,向左向右自己掌握。可是,我竟然把它给了别人,亦或我把它弄丢了?如此,到底是谁捡了我的方向盘?
有些人,不哭泣也憔悴。所以,不如哭吧,又不是罪。
此时,的确有点想哭。泪水在眼底打了几个漩涡后终于无声地滑了下来,落进嘴里,如生活般咸涩。
有时她情愿化作一片落叶,风吹雨打到处飘零,或流云一朵,漂浮蓝天,和大地再也没有任何牵连。
包里传来手机铃声。胡乱抹干脸上的泪,掏出一看,眉头微皱,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原来是几百年不联系的姨娘。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个很好的男人,特意把“很好”二字加重了语气。她当然知道对方意在强调。之后便罗列出所有‘好’的地方,言简意赅就是:某公司的高管,有责任,很优秀,从未婚。姨娘特意强调了‘从未婚’,言外之意就是,她是离过婚的,这点就低人一筹。
“你怎么知道我离婚了?”步迟也不怕坦白。
“现在这大数据时代,还会有什么不知道的?”
“那我也没想过再婚。”
“那你想干什么?”还没等步迟反应过来,姨娘又开口了:“你想当修女啊?”
—当修女有什么不好?免受俗人侵害。得到尊严和独立。谁敢伤害谁下地狱。
她懒得回答。确切的说,她懒得和一个不熟络的人多说一句话。
沉默数秒,紧接着姨娘趁机便是一连串死亡语音:
“你呀,离过婚,又带着个女儿,这与人家相比自然处于弱势(你看吧,从未婚,说得就这意思,低人一筹)。但是,对方不介意啊,由此可见思想独特,心胸宽广。再说了,你现在还算年轻,不趁着年轻找,难道还老了找吗?那时候谁要你啊?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光棍一辈子吧?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娃儿想啊,难道一辈子租房子住吗?”
起初她是反感的。只是挂电话之前姨娘无意说了一句,“还记得隔壁那个堂伯吗?”
步迟搜罗了很多关于儿时记忆,好不容易记起好像有那么点模糊的印象,随口道:“怎么了?”
“不结婚的人哪,就跟他一样。”
“什么意思?”
“生无可恋,整天喝得稀巴烂,扶不上墙,最后直接栽在阴沟里,当场毙命。连个办丧事的人都没有,还是村里出面给整的。这还不是最重点,重点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肯定不知道啊。重点是,道士说,阴沟就是他的最终归宿。”
“那跟我去不去相亲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女人就是那阴沟,你不懂啊?活着没女人,死了还不得死在女人怀里,最终归宿。女人也一样。所以啊,姨娘觉得你还是去看看,看了又不少你一块肉。就作长见识,当消遣也是可以的啊。”
步迟迟疑了会,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遂‘嗯’了一声,算答应了。
刚挂电话,又响铃了。步迟看都懒得看,有点不耐的接起,“又怎么了?说了会去了。”
“什么‘怎么’,什么‘会去’,我是李老板。”
“哦,哦,李老板,”
“电话打了没?”
“什么电话?”
“莫总啊…”
步迟幡然醒悟过来,连‘哦’几声后,没等对方反应就挂了。打就打呗。谁怕谁?她照着对方发来的11位数字边念边按,之后拨了出去。
还好还好,不是那个“追债的权利”的电话,因为他的电话,先前是保存并备注了的。
步迟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过于小题大做,这世界那么多姓‘莫’的,怎么可能每次都会碰见他?她与他也不可能如此有缘的。
对方在步迟等得不耐即将放弃时才接起电话。
“请问你是莫总吗?”接通前明明清了嗓子的,怎么现在依旧有些喉咙发紧,声音卡在里头,无法爆破落得个细如蚊的下场,听起来就像个畏首畏尾的毛孩子。
“姓莫的有很多,你指哪一个?”
“莫…非尘,莫总。”话音刚落,她就懊悔了。李老板根本没说他叫莫非尘啊?怎么就脱口而出了?难怪刚才就觉得‘莫’字熟悉?原来想的是莫非尘!她怎么会无意识的记着他呢?
“打给谁自己不知道哦?”
“……”
一根刺卡在喉咙,吞不下吐不出。这人怎么这样,一句话不说成噎死人的会死哦。
“什么意思?”
“啊……什么什么意思?”
“打了电话半天又不说话。”
“……”
这人怎么这样,年纪轻轻还拿你没辙了?可自己明明比他大,得拿出长辈的姿态,怕他做什么?
“不说又怎样?”
“不怎么样。”
没等步迟反应,屏幕那头只剩一阵忙音。
这人真是神经病。她对着电话咬牙切齿,气怒之时举手想摔,立即反应过来那是手机,方才作罢,忍气吞声丢回包里。
另一头的莫非尘倒是嘴角掩藏不住的笑意,李老板公司的那个步迟,果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