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 , 各项硬件设备配齐了 , 主要医生护士也都经 过了专业培训 , 政府有意将它纳人正规卫生部门管理 , 使它成为一块响当当的金字 招牌。
药坊要转成国家正式医院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 大家都欢天喜地地谈论着 , 往 日 的 农民 , 一夜之间要变成可望而不可即的国家职工了 , 在周家铺这地方能同乡政府的人 一样平起平坐了 , 不再低人一等了 , 人们长长出了一 口气 。但是 , 随着卫生局的文件 中指示只能转正一批骨干医生 、护士可以从卫生学校的毕业生招用时 , 大家又像泄了 气的皮球 , 低着头不言不语地做事了。
医院要转正的消息也使杨长利和金昌松坐不住了 , 自己究竟算不算这里的骨干医 生呢? 政府文件中的骨干医生是不是指真常恩一家人呢? 杨长利的脑子里这么多天一 直在打着转 , 因为正式文件还没有下来 , 真泉柏成天在上上下下跑 , 他不便多说话 , 想等一等再说 , 如果顺利将自己一家人划进了转正的圈子就算了 , 如果就转真常恩一家人 , 他再出来说话不迟 。他心里有数 , 毕竟自己是这个地方的老主子 , 尽管现在自己被逼下了台 , 昔日的余威还在 。但是此一 时也彼一 时也 , 现在自己毕竟不在位子上 了 , 还有几多人记得他杨某人呢? 如果不早说话 , 恐怕到时候晚了 , 要说话还得早说 , 迟说不如早说 , 要说这话还只能让金昌松去说 。杨长利越想还真越怕 , 如果万一不转 自己一家人 , 那面子就丢尽了 , 在这个地方进出就一点人味也没有。
这天吃完晚饭以后 , 杨长利换了杯新茶 , 端着出了门 , 走过走廊直接进了金昌松 的门 。见金昌松一家人也刚刚吃完饭 , 金昌松的老婆黄兰姿在收拾碗筷 , 杨长利笑着 说都吃过了? 我还说来讨碗饭吃的 。黄兰姿晓得他是在开玩笑 , 却不失人情地笑着说 , 杨院长说哪里的话 , 你坐 , 我去给你弄 , 叫昌松再陪你喝两杯 。杨长利扬了扬手说: "玩笑 , 玩笑。" 金昌松见杨长利来了 , 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 便站起身来走进里面 的卧室 , 杨长利也跟了进去 。金昌松指了指沙发 , 说了句: "坐!" 自己先坐了下去。
杨长利没有马上坐下来 , 他在房内徘徊了两个圈 , 故意将气氛弄得严重些 , 让金 昌松警觉 。果然 , 金昌松看见杨长利一副沉重相 , 心内一惊 ,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 一双眼睛跟着他在房内转 。转完了两个圈 。杨长利估计金昌松心里有了数 , 便坐了下 来 , 慢慢拧开茶杯盖 , 喝了一 口茶说: "医院要转正一批人 , 据说只转骨干医生 。我们 算不算? 这件事关系到以后我们在这个地方能不能理直气壮做人的问题 , 你得长个心 眼。"
金昌松一听杨长利说的是这件事 , 不以为然地说: " 这怕么事呢? 他还能将我们 赶出去不成?" 在他的心里 , 能进这个大门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 其他的他考虑不到 。杨 长利见金昌松不以为然 , 脸又一沉 , 语气凝重地说: " 你错了 , 这件事对我们来说至关 重要 。如果这个药坊转成了国家正式医院 , 转了正的人就是国家正式职工 , 转不了正 的人就是临时工 。你看看 , 现在的国家单位里 , 正式职工与临时工差别几大 , 正式职 工按国家规定不仅工资有级别 , 还有劳保福利 , 任何人都不敢少一分一厘 , 临时工就 黄牯鸡巴皮外肉 , 不仅工资同正式工有差别 , 还不能理直气壮说话 , 更不能升级 。将 来这个药坊转成国家的了 , 你如果转了正就有希望当副院长 , 更有希望当院长 , 不转 正什么希望都没有。"
金昌松认真听着杨长利的话 , 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 越听越觉得事关重大 , 越听越 觉得大有前途 。杨长利说完以后 , 他点了点头说: " 有道理。"
杨长利见金昌松听进去 了他的话 , 不再说话了 。金昌松抬头看了杨长利一 眼 , 问除我们两个人外 , 两家的家 属和杨陆军 、杨海军转正的事要不要说? 杨长利瞪了金昌松一 眼 , 轻轻咬着牙说: " 你看看我们与药坊签的协议 , 第一条就是不能轻视我们 , 待遇要平等 。真旺庆 、真泉柏 转老婆我们也要转 , 陆军和海军更要转 。过几年我老了 , 他们两个就是你的帮手。"
金 昌松见杨长利在冒火 , 暗暗吃了一惊 , 责怪自己确实忘记了这些有关自己一家人命运的东西 , 也更加暗暗佩服着杨长利的老成和精明 , 又点了点头说了句: " 有道理。" 他想了想问杨长利话如何向真泉柏说 。杨长利又拧开茶杯喝了一 口茶 , 故作深沉地说: "这个话你去找他 , 也不要多说 , 点到就是。"
金昌松又点了点头说: " 对。" 杨长利又 补了一句 : " 话说多了是屁 , 又容易亮了自己的底牌。" 他边说着边站起身来向门外走 去 。其实他的这句话也是自己对金昌松的态度 , 他是永远不会把自己的底牌亮给他的 , 这张底牌就是先扶植金昌松与真常恩一家对抗 , 等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后再与真 家平分天下。
第二天上班后 , 金昌松到住院部转了一个圈 , 见真旺庆带着护士在查房 , 便上了门诊部三层的办公楼 , 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 见真泉柏坐在办公桌前看大红头文件 , 叫了一声真院长 , 不等真泉柏答应便走了进去 。
真泉柏见金昌松来了 , 放下手上的文 件 , 抬起头来看了他一 眼 , 问了他一句 : " 你有么事?"
金昌松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 不紧不慢地说: "听说药坊要转成国家医院 , 骨干医生要转成国家正式职工 , 我想问一 下我们算不算骨干?"
真泉柏一 听他问的是这件事 , 心头火一 冒 , 他又暗暗压了压说: "昌松 , 你人进来屁股还有坐热 , 就想七想八 , 要这要那 。你去做好你该做的事 , 该给 你们的待遇少不了。" 真泉柏很清楚金昌松说的 "我们" 指的哪些人 , 他也以 " 你们" 作回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