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君听顾青荷要回一趟溪云山庄,说道:“嗯,所有的起点都在那里。也许只有去那里才能找到答案。”
顾青荷点点头,声音变得沉着:“你说得对,当年溪云山庄事发突然,我们又年少,很多事情不明白。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索,发现这里面确实有很多疑团。
在伯父送我们出去的那个晚上,家里来了客人。客人是谁我不知道,可是我再见到伯父的时候,他的眼睛分明是红红的,似乎哭过。那人到底是谁?此乃其一。”
“那其二呢?”徐忆君问道。
“其二,见了那个客人之后,伯父便催促我们离开。为何如此匆忙?这恐怕要找到他们才能知道了。”
说到此,他二人的眼神都暗淡下来,都心想他们还在人世的几率渺茫,何况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他们。
顾青荷接着说道:“其三,为何伯父家里有一条密道,看情形连父亲都不知道。密道中为何会有人守在那里,船公爷爷究竟是什么人?”
“你还记得爷爷临终前所说吗?他似乎认得那人,叫他黄岗,什么水军督师。”
“不错,如此一来更是奇怪了。一个水军督师,为何在那里做船公,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徐忆君接过话:“其四,追杀我们的人究竟是谁?”顾青荷点点头,想起徐爷爷死在那人之手,双目微眯,一抹红影掠过双瞳。
徐忆君又道:“那救我去村舍的人又是谁?”
顾青荷突然想到海泰年,可是如此一来,又有许多事情需要解释,她不想和徐忆君说生幽泉的事,心想以后有机会当面问一问海泰年便知,便按住不提,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曾经说过的,伯父当年让我们去光华寺找一人叫智心大师的人,可是我去了之后,光华寺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寺中众人无一生还。”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这件事背后黑手心狠手辣,究竟是什么事让他们如此痛下杀手。好像与溪云山庄有关的人和事都没有好结果,二人都不禁手心微微出汗。
徐忆君道:“青荷,放心,无论这件事多么艰难,我都会陪着你。何况如今你我也不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黄童了。”
顾青荷看着他,心中充满感激,可实在是不愿意他再次卷入这件事,想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徐忆君见状,问道:“你想说什么?”
顾青荷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我想自己去,我不想再连累你。”
她纵使不说,徐忆君心中也有几分明白,说道:“你又在说这样的话了。那些人害死我爷爷,这件事也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顾青荷转过身去,良久后,说道:“柴火哥哥,当年本是我连累爷爷惨死,害得你受伤。如今你也看到了,这件事背后迷雾重重,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这是溪云山庄的事,我不能再连累你,爷爷的仇我时刻都在心中,我自会报!”
她转过身来,正要再说什么,徐忆君开口道:“青荷,不要再说这是你一个人的事了,自你我第一次见面,这已经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我发过誓,只要找到你,就永远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人。从今往后,我不许你一人单独涉险,山高路险,有我陪着你。”
顾青荷还要再待说什么,见徐忆君眼神坚定,只好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顾青荷心中还有一事。
都说一入生幽泉,便如同孤魂野鬼,自己这些年在生幽泉的记忆一点一点凌迟着自己的心,每想起一次就像一片锋利的刀片划过,虽已变得痛楚微微,却依然鲜血可见。
至于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她已分辨不清了。唯一支撑她的就是溪云山庄的那桩事以及为小柴火和爷爷报仇。
她如今擅自脱离任务,万一被生幽泉发现了,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三年之期又不知会不会生出变故。溪云山庄这件事也不知道牵扯多少人和事。
现在知道小柴火还好好地活着,她已经觉得比什么都好。于溪云山庄之事,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她都万般不愿意再将无辜的徐忆君牵扯进来。
她见徐忆君态度坚决,沉默半晌后,说道:“柴火哥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以来,这几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真高兴看到你还好好活着。当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多么希望倒在那里的人是我。”她不觉间低头看向地上自己的影子,幽幽说道:“也本该是我。”
徐忆君胸中一股热血冲上心头,他走上前,俯头看着顾青荷。
她脸上带着微笑,可是那笑容却隐约透着萧瑟。徐忆君不禁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青荷,你看着我的眼睛……”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徐副帮主,有事禀报。”
徐忆君微一沉吟,对顾青荷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在此等我。”顾青荷点点头。
徐忆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笑了笑,大步跨出去了。
是夜,月华如水,顾青荷见徐忆君迟迟未来,心中反倒畅然,便在房中找到纸墨,留下一封信给他,轻轻推开窗户,一跃而出,纵身飞奔,一路往溪云山庄去了。
行了几里路,经过一片树林,突见前方月光中有一人,身长形伟,怀中抱剑,昂首站在路中间,不是徐忆君是谁。
顾青荷放慢身形,慢慢走到他身边,好半天才开口道:“你怎知……”
徐忆君说道:“你心里想什么可瞒不住我。我今日瞧你神色不对,我便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就在这去溪云山庄的必经之路等着你。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见顾青荷不说话,柔声道:“青荷,你告诉我,你还在顾虑什么?不管你心里搁着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你知道吗?我……”
“我定跟你说,我就是怕……”
“怕连累我?”徐忆君接过话说道。
“何止是怕连累你,我是怕会失去你。”顾青荷心里这样想着,却只是轻轻点点头。
徐忆君笑道:“我愿意你连累我,愿意你麻烦我。”他的声音坚定而温和。
顾青荷不禁动容,说道:“溪云山庄的事本不该牵扯到你。”
徐忆君听罢心中着急,正要开口,却见顾青荷嫣然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定是要同我一起去的,我也拦不住你。我只有一个要求,遇到危险时,一定要逃,不要管我。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了。”
徐忆君听她如此一说,笑颜舒展,说道:“你能让我与你同进退便好。青荷,你听我说,”
他正色道:“正因为溪云山庄迷雾重重,可能干系重大,我更要与你一起。多一个人在身边,也许就能早一日拔开云雾,爷爷和溪云山庄的人才会早一日瞑目。”
顾青荷看着徐忆君,那张赤诚的脸,还是儿时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顾青荷点点头,转过身正要继续赶路,徐忆君却一把拉住她,“慢着。此行我们要小心。不瞒你说,我去过一次溪云山庄。”
“你去过?”顾青荷惊诧道。
“嗯,”徐忆君松开抓住顾青荷的手,说道:“我托丐帮的兄弟到处打探你的消息,可是溪云山庄的任何人和事就像从未有这个世上存在过一样,竟无人知晓。于是我只身一人去了溪云山庄。”
顾青荷睁着大眼睛紧张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溪云山庄已是空无一人。”
“那我爹呢?”顾青荷问道。
徐忆君摇摇头,说道:“连密道我也去过了,没有看到一个人。伯父想必已经离开那里了。”
尽管顾青荷对此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乍然听人说出来,还是一行热泪滚落下来。
徐忆君见罢心中也跟着一起难过,轻声唤道:“青荷……”
顾青荷拂去眼泪,问道:“然后呢?”
“其他的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不过……”
“不过什么?”顾青荷急切地问道。
“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转过身,迎向顾青荷的目光,说道:“我总感觉有双眼睛盯着我。但是我仔细翻查过,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顾青荷不禁秀眉深皱,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间长鞭。
徐忆君道:“不管怎么样,现下也只有先去那里,说不定我们会有新的发现。”
二人便一起施展轻功,朝溪云山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