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书名:血吸虫 作者:老蒋 本章字数:4686字 发布时间:2022-12-17

吃完地瓜的朱媛媛非常高兴,连嘴都没擦就搂着他脖子用力亲了一口:“小坏蛋,你真能钻到我的心里去。”

他只是笑了笑,轻轻拍拍她后背。

“怎么,把我哄得这么开心,自己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敏感的朱媛媛,马上发现了他的反常。

“没有,没有不高兴。”他马上露一个硬挤出来的笑脸。

朱媛媛直视着他,脸色也严肃起来:“不对,你必须跟我说,究竟怎么回事?”

“姐,今天我遇到一个熟人,你猜会是谁?”

“我是老太婆,怎么能猜到你的熟人。”

“是咱们俩都认识的熟人。”

“妈呀!不会是文琴吧?”

洪亚男无声点点头。

她焦急的问道:“她在哪呢?干什么呢?怎么不来找我……”

“她就在离咱们不远那个农贸市场卖地瓜呢,你刚才吃的就是她亲手烤出来的。”说完他的眼泪顺着脸颊又流下来了。

朱媛媛无语了。又过了一会,她轻轻把他的头扣在怀里:“小男,你不要自责,是姐害的她……看来我死后的墓碑上,只能刻着这里埋着一个有罪的人了……”

“不、我一定不会那么刻的。”

“唉、不说这些了。亚男,文琴是个极其上进,自尊心特强的人。你想想,有几个人能在28岁就当上信贷科长啊。真是我害了她呀,有可能她还在恨我,我就不去看她了。你把她带到公司后,我再向她道歉吧。”

这天夜里,他们卧室里的灯一直没灭……

上午沈文琴没来,直到下班也没来。洪亚男叫来办公室的两个年轻员工,一同去了农贸市场。

“沈姐,我等你一天,你为什么不去?连电话也不打。”

沈文琴看看他,又瞄一眼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我不会去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帮你。”

“谢谢,我活得挺好,不用别人帮。”

见周边已经围上几个人,洪亚男一招手,他身边的两个人一同上前,要把那个装着地瓜炉子的车推走。

“你要干什么?我不用你管。”

见她还要去抢车,洪亚男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了……

沈文琴就住在距离市场不远的棚户区。小院子很宽敞,两间屋子西边是存杂物和地瓜的储藏间,东边是卧室,中间是厨房。卧室非常整洁,床上铺着的蓝花床单,一个褶都没有。地上还有个老式梳妆台,上面摆着高矮不等的化妆品瓶。看到这情景,他心中顿时冒出了阵阵无法抑制的酸楚。在他眼里,沈文琴就是镀了一层莹纱的玉质美女。头一次见她前,朱媛媛告诉他沈文琴身份后,他很紧张,不是她那么年轻就当了科长,也不是羡慕她淡妆素描的妖娆;而是她高雅气质中渗透着超度凡俗的仁慈良知。这使他顿生如色好色之感。那天临走时,沈文琴拿出200块钱给他,他推辞时她说:“这是姐每月能节省下的最大限额,是姐的心意,不是交易。你这么年轻就到这里,一定有不可言说的原由。咱俩以这样方式相识也是缘分,或许是上帝安排的。你记住,咱俩不是朋友关系,也许我们还会见面的……”

从那以后,虽然她手中有那张金卡,却从未去过会馆。两人都是在他们家见面,他知道那是沈文琴怕他有屈辱感。每次她都把自己捯饬得非常精致,还笑眯眯的问他,这次比上次如何?她总是把最美的形象展示给他……这使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如今的沈文琴脱掉那个油滋滋的大衣后,仍然会安静坐在这个梳妆台前,精心描绘她那张俏脸,但却只能是孤芳自赏了。这才是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突然,他看到了梳妆台旁边那个一尺多高相框里的人……

与朱媛媛在一起时,他们经常看国外的小电影,看到激动不已时,两个人就按照男女演员那样模仿他们也做一字马。当时的朱媛媛稍有些发福,做的时候很是力不从心,总也做不到位。她叹气道:我要是二三十岁,保证把最美的形象展示给你。

沈文琴没看过小电影,洪亚男让她看过后,她瞪圆眼睛惊呼道:我的天哪!这些外国人太有想象力了……两个人照样做时她面有羞涩,还扭扭捏捏,有些应付差事的样子。想不到一周后,她烫了头发,做了好几种姿势标准的一字马,那真是随心所欲,极其自然流畅。完事后她笑得极为开心,披着浴巾让他照了相。她贴着他耳朵说,我结婚时都没烫头,这就是为给你看的,必须留下永恒纪念。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除去这条浴巾,我身上一无所有……

照片有两张,另一张是他们两个披着那条浴巾,互相抱在一起,脸贴着脸照的,夸张到了极致,是没法让第二个人看的。沈文琴用单位的彩色打印机打出来后,放在了她那张单人照后面。他们经常拆开镜框,两人一同欣赏……

洪亚男手托相框,相框里沈文琴眉清目秀的脸像绽放的野菊花,眼睛正天真活泼的看着他,是那么有神、那么专注。头上顶着小波浪的云卷,乌黑锃亮闪闪发光。纤细的脖颈如同雪白莲藕,乳房上那颗米粒大的美人痣恰到好处半露在浴巾边上,若隐若现,能给人留下无限遐想……

他很想拆开相框,看看两人那张合影还在不在,想想后还是轻轻把她放到了梳妆台上转过身来。

“坐吧,那不是有沙发吗。”把那件油渍麻花大衣扔到西屋的沈文琴,见洪亚男一直端详屋里摆设,点燃电暖器后指指沙发说。

“这屋子不冷,不用点暖气,还是把它关了吧。”

沈文琴从上到下认真端详他一阵,忽然像看出了什么:“你看你,刚才抱得那么紧,把衣服都蹭脏了。”

说完她又到外边拿回一条浸湿的白毛巾,像贴心妻子一样擦他上衣粘着的污渍。

这情景使他感慨万千:人的命运真是千回百转,万般变化,神鬼莫测呀……

沈文琴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大学刚毕业就考进了银行,两年刚过就成副科长了,随后嫁给了在市政府当公务员的丈夫。孩子出生不久,丈夫调到了驻京办,孩子家务全是她一个人的事了。就这样,又过两年竟然升职信贷科的科长了。她不但干净利索响快,还很天真活泼热情,从未想过人世间还有险恶。即便想过,也认为那种东西距离她太遥远。是朱媛媛的一只玉镯,使她逐渐滑进泥潭的……

那是她升职为信贷科长的一周后,朱媛媛让她请客。吃晚饭后,朱媛媛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缎盒,拿出一个翠绿手镯要给她戴上。

“姐,这可不行,我可不能要。”沈文琴连连推辞。虽然两人过去互送过礼物,但那都是衣帽鞋袜类似于针头线脑的小物件。玉石这东西动辄上千上万,房贷车贷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么贵的东西是无法回馈得了的。再说,那时她刚刚转为正式党员,原则性还是很强的。

“怎么不能要,它咬手啊?”朱媛媛一脸不屑的问。

“不是……我真不能要。”她本想说,如果这东西太贵了,我没法还你人情,但没好意思说出来。

“小琴,不是我说你,咱姐俩两年多的缘分,就让这个镯子隔开吗?别说它不值钱,就是值钱,它也是物,咱俩是感情、是缘分。你想想,咱们俩什么时候分过你我,连老公那点破事都唠过。这是十一放长假时,我带着孩子到缅甸旅游买的,一共是两个。知道你没我胖,特意挑了小一号的。”说完她伸出自己胳膊,拿着那只镯子与胳膊上的镯子比了一下。

“姐,这好吗?”

“怎么不好?你那么俏,又爱臭美,不戴上像样装饰,能让你更靓丽吗?人是衣,马是鞍,淑女头上插金簪,将来姐还得给你头上插金簪呢,让你的回头率达到200%。姐是不行了……”说完朱媛媛还叹口气。

镯子是收下了,但心里总不落挺。周日休息的时候,她拿着镯子去了荟萃楼珠宝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握握镯子,然后拿块红丝绒布将镯子放在上面,又拿个放大镜,把镯子两面都仔细看过后笑着说:“姑娘,这肯定是男朋友给你买的,他没告诉你多少钱吗?”

“他说不值钱,只用了2000。”

“那是他同你开玩笑呢。”

“老师傅,你同我说实话,这个镯子究竟值多少钱?我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对我好。”

老师傅又笑了,但没有说话,只是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万啊,那还算他有点良心。”

“你猜错了,不是有点良心,是真心对你好。”

“难道会是十万吗?”她心里一惊。

“姑娘,我这是保守估法,它最低价值10万,只多不少。”

回到家中的沈文琴思来想去还是给朱媛媛挂了电话:“姐呀,这两天我想了想,镯子我还是得给你送回去。”

“你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不就是一只镯子吗,又不是钱。我是存心害你的人哪?”朱媛媛显然生气了。

“不,姐,银行不像企业,纪律比你们严。”

“你是吃错药了,咱们姐俩个人之间的事,怎么还扯到单位去了?行行行,你也不用送回来了,直接砸了,省着我当你面砸还伤感情。从今以后咱们还是点头朋友得了。”

“你怎么还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咱俩是闺蜜,因为一只破镯子你就要与我断交。多大个事啊……”

“好,你也不用生气了,咱俩谁都不用费事砸了,这总行吧。”

朱媛媛的气好像还没有消:“我告诉你小琴,以后你再同我这么小小气气、婆婆妈妈,像个小脚女人似的,我真跟你断交。”

就这样,后来她俩一起在荟萃楼珠宝店,买带吊坠的项链时。看到朱媛媛把项链挂到脖子上,她也毫不客气的把另一条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她的意识已经达到我戴亲姐的一个项链还犯法吗?

听到朱媛媛被省纪委带走没回来的信息后,沈文琴心跳到了嗓子眼。半个月过去后,见没什么动静,她又把心放肚里了。一天早上刚上班,市商业银行纪委的人就到了区行,把她和行长单独叫到一起,当着他们面宣布,撤销行长职务,开除她党籍和公职。她还想申辩,纪委的人说,你们谁也不要说了,检察院的人就在门外,有什么话到他们那去说吧。

是检察院预审员说的,你这么年轻,今后路还很长,只要坦白交代,我们一定会从轻处理,让她竹筒倒豆子,把朱媛媛送给她玉镯和项链的事也说出来了,结果被判5年有期徒刑。后来听狱友说,如果不把那个玉镯和项链说出来,顶多一年半载,可能还得是缓刑,她肠子都悔青了……

俩人聊了一会,洪亚男要带沈文琴出去吃饭,她说:“我多少年都不在饭店吃饭,已经不习惯了,我给你做蛋炒饭。”

饭后俩人再聊时,沈文琴告诉他,入狱后丈夫与她离了婚,孩子现在都没再见到,所有熟人都绕着她走。做过家政,当过饭店服务员,都受不了窝囊气。最后想到朱媛媛爱吃烤地瓜,于是开始烤地瓜了……

聊到最后她撇着嘴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想好了。除了生死啥都不算事。监狱都蹲了,我还是我。别看下午我是卖地瓜的老太婆,早晨起来收拾收拾,穿上行头照样健身,逛商场溜达街。你怎么样,现在成家了吧?”

洪亚男告诉她,现在没成家,大多时候和朱媛媛住在一起。

沈文琴瞪着眼睛说:“你不怕她把你也害了啊。”

他摇摇头:“朱姐没有害我,也没存心害你,都是孙子纯那个王八蛋把大家害了。她和我一直在找你,只是没找到。想不到咱们姐仨还有缘再相见,这都是天老爷安排的呀。”

随后他把自己以及朱媛媛出狱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没说他俩半夜从葛诗仙家里拉出来一千万的事。

“姐,朱姐怕你还在生她气,所以才让我务必把你请到公司,要当面向你道歉。”

“ 唉、这都是命啊!”

“不是命,是你们都遇到坏人了。”

“那还不就是命吗?你怎么没遇到啊?”

他无奈笑道:“是的,我命比你们好,遇到的是好人。”

沈文琴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8点多了,你回去吧,不然她会等急的。”

“她知道我上你这来,不会等的。”

“那我不会留你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陪陪你,让你知道,从今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也不孤单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还是走吧。” 说完她还站起来了。

站起身的洪亚男直视她时,她垂下了眼帘。当他将她拥在怀里时,她扭动身躯挣脱一阵,不一会便平静下来。一阵长长接吻后,喘着粗气的她抬手按一下墙上开关,屋子里顿时暗下来。但仍有一缕清亮月光透过窗口,射在那条没有一丝皱褶的兰花床单上。他像抱着一个熟睡女孩,轻轻把她放在上面。定眼看时,她紧闭双眼,眼角里渗出了两颗晶亮泪珠……

第二天临走,洪亚男紧握她手说:“你一定要快点过去,我们会在公司里等你。”

她一直把他送到小院门口,又像多年前那样,两手挎在他脖子上,踮起脚尖撅着嘴闭上眼睛……

回到屋里,发现梳妆台上相框不见了。她先是一愣,想到照片后面那张双人合影,脸一下子红了。想想后又抿着嘴笑了,当初就是为两个人一同欣赏的,自己一个人看,无论怎么说也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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