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诡谲心机
书名:悲乎刀 作者:纺瞳 本章字数:10723字 发布时间:2022-12-17

广一同被张元凤安排在几重院落中最偏僻的厢房居住,不久前张元凤把他带进山庄是走后山,除张元凤自己外,庄内再无人知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连一日三餐都是张元凤亲自送来。

今天烈阳高照,已近午时,广一同还不见张元凤送酒饭来,肚子饿得咕咕叫,越饿,肚子里的酒虫越躁动,真是难受至极。

张元凤曾表情严峻的告诫过他,千万不可出门半步,否则安全难保。

自从那夜立水镇亲历劫难后,他变得胆小如鼠,即便张元凤不告诫,他也不敢出门乱走。

张元凤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人,他也不敢问。

现在他饥渴得直想在房中翻筋斗,抓耳挠腮,片刻都安宁不下来。

他挨到门缝往外看,眼睛眯如门缝。

狭小的院子杂草丛生,很是荒凉阴暗,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感到危机四伏。

他转身回到床上,干巴巴的坐着,肚子里每叫一声就扯得肠胃酸疼,于是又坐不住,起身踱步。

饭呀,酒呀,快来安慰一下我的肠胃。

他祈祷了没多久,门就被轻声扣响。

他大喜,跳过去拉开门,却发现不是张元凤,而是一个身披盔甲非常威武的中年将军。

“张公子呢?为何今天不来送饭?”

这个将军满脸笑意,颇显友善,所以他只惊了一惊就恢复常态。

他相信这个将军肯定是张公子的朋友或家人,否则他手里怎会提着食盒。

“张公子今天有大事,抽身不开,嘱咐我来伺候你。”

“伺候我?你是谁?”

“不管我是谁,现在只有一种身份,就是伺候你的仆人,伺候你把饭吃好。”

这个将军和颜悦色,即使腰挂长剑,也丝毫不露锐气。

广一同早就饿坏了,无暇顾虑太多,先吃再说。

他刚要伸手取食盒,这个将军笑道:“你坐到桌前,我来伺候。”

他顺从的坐到桌前,眼睁睁看着这个将军揭开食盒,把三盘两碗的饭菜端上桌。

一盘鹿肉,一盘鱼肉,一盘嫩笋,一碗米饭,一碗茉莉粥。

虽不丰盛,却也足量,有荤有素,有咸有甜,就是少了样最影响他胃口的东西。

“唉,不见酒,怎能把饭吃好?”

他满脸丧气,冲着饭菜直瞪眼。

这个将军仍是和颜悦色,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今天只有委屈你了,一滴酒也不可沾。”

“为何?”他几乎要急躁的拍桌而起:“我几十年来,每顿饭都不离酒,少了酒下饭,简直味同嚼蜡。”

“正因你是正儿八经的老酒鬼,舌头沾酒就停不下来,不醉不休。”将军的笑容和语调就像母亲在安抚闹脾气的孩子:“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你都可以醉,今天偏就不行,今天张公子的大事也是你的大事,你必须始终保持绝对清醒。”

广一同虽忍住没拍桌,却忍不住跺脚:“看你就不懂酒鬼,我这样的酒鬼是越喝越清醒,酒瘾来了不赶紧饱醉一场,只会冲昏头脑。”

将军呵呵笑道:“广神医,我虽不像你那么离不得酒,但你说我不懂酒鬼,那是大错特错。酒鬼有两种,一种是不分优劣,遇酒猛喝,这种酒鬼属于下乘。另一种才算上乘的酒鬼,则是对天下万千酒的品色了如指掌,分外挑剔。狗尿般的劣酒绝不喝,定要琼浆玉液。”

广一同诧然:“莫非你便是这种酒鬼?”

将军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得意之情:“我家有四座宝库,满满收藏着海内外各色名酒。”

广一同顿时垂涎欲滴,对酒的渴望完全压过了对眼前食物的欲望,两眼发光,越加兴奋道:“你如果愿意请我去痛痛快快喝一回,今天我什么都依你,就是不沾酒,我也忍住了。”

将军痛痛快快的点头道:“你今天忍住不沾酒,大事做成后,我专程用最好的马车载你到我家,开放一座宝库,任你随性畅饮。”

广一同狂吞口水,拍手跳脚道:“好,一言为定。”

这四个字说完,他已埋头狼吞虎咽,不多久便风卷残云,将三盘两碗一扫而光。

将军笑道:“吃得怎么样?没吃饱我出去给你再拿。”

广一同却满心想着他宝库里的酒,再无吃饭的心思,摸摸肚子叹口气。

将军道:“你要知道今天张公子是办什么大事?”

广一同道:“你说是什么大事?”

将军道:“我把一切都向你合盘托出,这里是栖凤山庄,月前被燕归来血洗,是几十年来江湖中最惨烈的灾祸。”

广一同听到燕归来的名字,瞬间瑟瑟发抖,额头冷汗直冒。

将军道:“张公子正是灾祸的幸存者,老庄主的独子,今天接任庄主之位,连带举行七年一届的英雄会。”

广一同惊呼道:“英雄会不是要得到天绝崖长老的认可么?”

将军笑道:“不仅要得到认可,每届英雄会还必将有两名武林长老下崖引导,今天也不例外。”

广一同道:“这届英雄会的目标是什么?”

将军道:“您老想不到?”

广一同缩着脖子,支吾道:“莫非是为燕归来之事?”

将军语气陡显严峻,一字字掷地有声的道:“正是为联合武林同道,共讨燕归来及孟无情两大刀魔。”

广一同又惊呼:“孟无情也是刀魔?”

将军冷笑:“他是燕归来的朋友,据张公子说,当时在立水镇那片竹林,他就曾出现过。”

广一同颤声道:“对,我也见过,原来他们早已狼狈为奸。”

将军道:“今天他们有极大可能现身山庄。”

广一同大惊失色,突然跌下凳来。

将军赶忙扶起:“您老别怕,今天庄上千千万万的武林豪杰汇聚,不仅有天绝崖的长老,还有月牙先生,他们敢来,绝不会有好果子吃,更不会伤害到你。”

广一同仍是满心不安。

将军道:“等张公子派人来请,你就可随我出去,把燕归来屠戮立水镇的事实也说给大家知道。”

广一同讷讷道:“我……我要出去?”

将军正色道:“你当然要出去,你是坐实燕归来罪行的关键证人之一,有整个武林做你后盾,什么都别怕。”

广一同看着他,怔了半晌,突地问:“你究竟是谁?”

将军朗笑道:“我是沈东寻,你不认识我,也没听说过我,因为我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时,你早已隐居立水镇,不问武林俗事了。”

广一同惊道:“看这身打扮,难道你是将军?是朝廷的人?”

将军郑重道:“我是将军,但已离开朝廷,现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实实在在的武林中人,向两大刀魔讨罪,我也肩负重任。”

XXX

今天有个好消息。

本就不小的好消息,因为已多月来未得一个好消息而变成天大的。

几个亲兄弟立刻应这个好消息隆重装扮,乘上豪华马车,急火火的赶往城里的春风得意楼。

“薛姑娘终于肯揭开纱帘,贴身陪侍宾客。”

这便是那个天大的好消息。

几个亲兄弟嘻嘻哈哈,春风得意的进了春风得意楼。

他们不是皇亲贵胄,在本地却有至高无上的威信。

他们不是公门人物,在本地却被官府礼敬三分。

万众瞩目的薛姑娘要揭帘陪客,许多财势兼具的老顾客喜不自胜,却不敢抢先他们半步。

楼主沈白云迎住他们,满面堆欢,分外殷勤,连说薛姑娘在雅室相候,一切都准备好了。

“薛姑娘是仙女似的圣洁人物,我们一拥而入岂不唐突?还是让大哥去吧。”

几兄弟推着大哥进雅室,大哥也不含蓄客气,顺势把几兄弟关在门外,笑眯眯的凑近桌前。

不大不小的方桌上,摆好了两碟下酒菜,一瓶色泽幽翠的新酒。

薛姑娘不在桌前。

大哥迷惑,转身,发现那片似瀑布无声胜有声的纱帘寂寞低垂,一抹娇丽绝伦的身影投在上面摇曳。

好消息不是说薛姑娘肯掀帘子出来么?

“薛姑娘,你的人呢?”

他分明目不转睛的看着纱帘,看出那抹身影就是薛姑娘,却偏要装傻。

突然他听见一种声音。

女子怯怯的幽咽声。

“哎呀,你哭了。”

他赶忙伸手要拉开帘子,却被里面的美人轻语喝止。

“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你一定会为我做主。”

“有谁欺负你么?”

大哥瞪眼,捏起拳头,在这种地方,偶尔英雄救美也可助助玩兴。

纱帘飘动,发出黄昏细雨般凄切的声音。

他本来瞪着的眼不禁瞪得更大,梦寐以求的佳人终于露出真容。

雪白的衣服,薄如蝉翼,完美无瑕的身体朦朦胧胧。

他猛然眨一下眼,再用力揉一下眼。

傲人的胸脯,修长的双腿,玉润的每寸肌肤若隐若现。

他受不了,急得直喘粗气。

但美人头发蓬乱,满颊血痕,哭啼不止。

他狠狠吞了口唾沫,暗赞果真是人间尤物。

“别哭,大哥给你撑腰。”他冲上去抱紧薛姑娘,一只手已握向她胸脯:“说吧,谁做的?”

薛姑娘抬头,发丝飘散,露出整张脸。

他颤悠悠的目光触及这张脸立时炸散,大惊失色,手足无措,简直就像活见鬼。

“是你欺负我,”薛姑娘笑得格外妖冶而残酷:“你忘了么,从小到大,你和你的几个弟弟都在欺负我。”

他惶急缩手,却被她死死拉住手腕。

她双手柔美纤细,力气竟大如铁钳。

“你……你想怎样?”

“我想你继续欺负我,看着我现在的身体,难道你不想欺负?”

她的身体异常的软,异常的香,异常的暖。

他猎艳数载,从未接触过这么诱惑的女人。

他突然变得异常的笨,冷汗淋漓,结结巴巴道:“我不能。”

她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她的嘴唇饱满而富弹性,在他的嘴唇上弹了弹又黏住。

他瞬间从头酥到脚,只怕她再随便动一下,自己就会粉身碎骨,飞灰湮灭。

她再动,动得越来越随便。

她不是再随便动一下,而是不停的动来动去,就像一条在泥泞中翻滚嬉戏的小蛇。

所以他已开始觉得自己在粉身碎骨,飞灰湮灭。

他恍恍惚惚,不仅流汗,也开始流泪。

“你欺负我呀,我渴望你的欺负。”

他猛地回过神来,勃然低吼,疯狂吮吸她香甜湿润的唇。

他上下其手,要立刻把她的骨骼肌肉血液,身体的分分寸寸都揉进自己体内。

他什么也不顾了,激烈运动中他的吼声似能穿透世间最坚硬的物体。

他前所未有的急迫,爽快,又难受,粗鲁。

她也发出了声音。

一点也不舒服的声音。

凄厉的声音,悲哀的声音,痛不欲生的声音。

越来越大的呼救声。

他根本充耳不闻,他完全没了理智,继续蹂躏这具似被烈火燃烧的身体。

门砰的推开。

一群人冲了进来。

一个声音爆喝:“混账,还不停手!”

随声而来的是一根马鞭,气势汹汹的抽在他身上。

一条鲜血淋漓的鞭痕突现,触目惊心。

但他无动于衷,仍是抱紧她疯狂侵犯,似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她温香软玉的身体使他不仅眼花缭乱也头昏脑涨,彻底痴迷。

他只想一口口把她整个人连皮带肉吞噬,骨头也要消化掉。

他和她此刻水乳交融,她在他怀里越来越湿越来越热,颤抖越来越强烈。

她每寸肌肤血肉骨骼的颤抖,都让他怒火焚身,欲罢不能。

她凄惨的叫着,艰难的挣扎。

那根马鞭又呼啸猛抽,他裸露的后背已布满血痕。

那个声音厉叱:“你们愣住干嘛?快去把他拖开。”

几个人扑过去,有的掰头,有的拉手,有的扯脚,有的抱腰。

他们使出全力,就像纤夫拽动船缆。

他们都不可避免的与女人肌肤相触,鼻尖本已先被奇异而浓郁的女人芬芳迷醉,突然一个个又被女人超乎寻常的柔软激得浑身战栗。

他们迫不及待想跟着他贪婪享用这具极致之美的身体,但身后那人引发的恐惧更刻骨铭心。

他们一起大喊,终于把他从女人身上脱离。

女人立刻蜷缩成团,瑟瑟发抖,泪如雨下,哭个不停。

他离开女人的瞬间,脑中似有无数东西轰然炸裂,一道极度刺眼的寒光闪过,逐渐恢复神智。

他虚脱的大汗淋漓,看见刚才拉自己的竟是几个弟弟,转头又看见一个严峻冷漠的老人,吓得翻身跪地,磕头哀求:“二伯,饶命呀。”

二伯甩出鞭子,直接抽到他脸上,险些把他一只眼睛打瞎,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们这几个家族败类。”

女人大哭道:“二伯,从小到大,我对你告了多少次他们的状,可你总不相信,现在你亲眼所见,该相信他们的确在欺负我吧。”

二伯不敢正视她,无比愧悔的叹道:“吟雪,二伯对不起你,二伯今天绝不轻饶他们。”

这女人竟是从小到大饱受家族中男孩欺负的端木吟雪。

“二伯愿意给吟雪做主,吟雪此生都会感激大德。”

二伯咬牙恨恨道:“这几个败类,今天所为,简直丧心病狂,我必将用家法处置。”

他让楼内的妈妈及姑娘们赶紧替端木吟雪穿好衣服,然后肃容道:“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谁也不许泄漏。”

几个败类还在哀求饶命。

二伯冷声道:“吟雪半月后就要嫁到夏家去,这事若泄漏,不仅夏家会深感侮辱而与我们结下梁子,整个江湖都会再无我们端木一家的立足之地。”

弟弟们知道事情太严重,开始把罪责往大哥身上推:“这事是大哥的主意,他说吟雪长大了,长得珠圆玉润,很是娇艳,反正肥水要流外人田,不如先自己近水楼台的占便宜。”

大哥气急败坏,胀红脸道:“想不到你们如此歹毒,为了保命,竟敢当着二伯的面栽赃陷害,肆意胡说。”

“二伯相信我们,就是他硬逼着我们干的,从小到大欺负吟雪惯了,而且以前每次欺负也都是他的主意。”

“二伯你是了解我们的,我们每个其实都不坏。”

二伯冷哼道:“你们这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休要狗咬狗,多余狡辩。”

“冤枉啊,我们根本没碰吟雪一下,却跟着受罚。”

大哥突然仰面狂笑:“我明白了,吟雪好心机,安排这毒计害我们。”

吟雪此刻已在几个楼内的妈妈及姑娘帮助下穿好衣服,正被谨慎小心的带出去,听到这话,转头一口唾沫狠狠吐向他脸:“这些妈妈和姑娘可以作证,到底是不是我设计害你们。”

几个妈妈和姑娘七嘴八舌道:

“前天他们就趁夜抓住吟雪小姐来楼内,骗我们说是别的地方找的绝妙货色。”

“我们如果知道实情,绝不敢为虎作伥。”

“二爷是有大智慧的人,定能明辨是非。”

大哥咬牙切齿道:“胡说,一个个都胡说。”

二伯叱道:“闭嘴,难道想逼我将你就地正法?”

这时大哥才无比清楚的感受到身上鞭伤的彻骨疼痛,不禁惊悸,再不强辩。

XXX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凭自己的智谋战胜这些男人。

这些或粗野或贪婪或淫猥或残忍或虚伪的男人,从那次开始,就不被她看成真正意义上的人。

那次她领悟了一个真理:聪明的女人想要征服与玩弄男人,比聪明的男人想要征服与玩弄女人更简单容易。

因为天底下的蠢男人本就比蠢女人多得多。

现在又有些男人在里面发蠢,夏饮血思绪跳出回忆,冷笑着准备又发挥自己的聪明。

XXX

场中仍是一些人肃静,面露复杂神色,一些人诚惶诚恐,窃窃私议。

张元凤知道现在群情动摇,是时候实施自己的反击。

他正色道:“以各位之见,泣血天子那魔头不仅活着,还与现今两大刀魔有所牵扯?”

楚虚空道:“当年泣血天子危害武林是靠培养一群模仿各门绝学的傀儡,现今也不是没这可能。”

张元凤道:“楚捕头是指,多月来四处杀戮的并非燕归来孟无情本人?”

楚虚空道:“我不肯定,只觉得有这可能。”

张元凤表情陡变冷峻,口气也咄咄逼人:“绝无这可能。”

楚虚空乔寒月牙先生等都是一惊。

张元凤沉声道:“你有物证,我有人证,现在是时候请人证出来说话了。”

不多久,他所谓的人证就被盔甲曜日威风凛凛的沈东寻带领上百精兵护送而来。

月牙先生一眼认出,低呼:“广神医!”

乔长老自然也识得广一同,这人的模样几十年来没多少改变。

他长相本就显老,出道时已是干巴巴的。

张元凤含笑迎着,朗声对群雄道:“这位广一同老前辈,是当年最负盛名的神医,论医术可说冠绝古今,无出其右。但他英年退隐,连在场的几位与他打过交道的老前辈也全无所知。”

月牙先生等人默认。

张元凤道:“现在就让广老前辈亲自说出那个秘密。”

广一同舔舔嘴唇,干笑几下,拱手道:“那我失礼直言,希望月牙先生及乔长老……你们多包涵。”

万千年轻后辈实在想不到这个畏缩枯干的老头竟是当年人皆称扬的第一神医,他开口说话的样子简直就是经常醉倒在陋巷阴沟里无人问津的穷酸酒鬼。

“我当初精研医术,但行医多年仍籍籍无名,江湖上许多不如我的庸医反倒功成名就,大受敬仰。我实在不甘心,便找个时机暂退林下,誓要调配一种绝世灵药出去一鸣惊人。”

广一同凄然道:“可惜被泣血天子钻了空子,他自称泣血,当初许多人不知何故,因他双眼正常,非但从不泣血,连眼泪也从不流一滴。其实他的泣血在衣服遮住的皮肤上。他先与五毒王子有了冲突,恶战一番,两败俱伤。他杀不了五毒王子,反中毒招,搞得半身腐烂,呈现许多很像眼睛的创口,不停渗出脓血,这就是泣血的由来。”

至于天子的由来,当初武林中人都懂,不必他多说。

可当初泣血天子还与五毒王子有过两败俱伤的一战,却是场内各辈人物首次震撼听闻。

那一战太过秘密,若是早被外界发觉,天长老定会将其判为击溃那魔头的最佳时机,甚至可能一箭双雕,把五毒王子这祸患也消除。

月牙先生等人想到这些不禁深深惋惜,一切真的就像命中注定,江湖注定难逃这场横贯几十年的劫难。

广一同接着道:“泣血天子受不了身体剧痛,找到我避世之处,威逼利诱,要我设法驱毒。五毒王子的毒都是无解,我绞尽脑汁,最终也只来个铤而走险以毒攻毒的下策。我耗费心力,一年后才有成果,便是大家今天所见的这银针锡纸。这两样都淬了剧毒,锡纸贴满他腐烂的上身,银针一根根扎入他身体大多数关节。他每次运功,都会掉落几片锡纸几根银针,一段时间后上面剧毒自然消解,这秘密他并不知道。”

但他当初面对泣血天子时还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秘密,却不敢随便说出口,那个秘密就像魔咒,多年来将他心神死死困住。

他每次不经意的想起那个秘密都要不寒而栗,甚至觉得生不如死。

他说泣血天子是魔头,心中是真的将其看做恶魔,是完全非人的存在。

别人不知道那个秘密,简直是一生最大的幸运。

说完这番憋了几十年如毒药的话,他突然更想喝酒,但月牙先生乔长老等地位极高的武林名宿在,再严重的酒瘾也必须强忍。

乔长老冷峻的直视他道:“你不知泣血天子当时已残害多少无辜?岂能不顾道义,为他疗毒?”

广一同苦笑:“当时我不过是名不见经传,什么道义,难道比命还重要?当时我居所附近有几个村镇,他说我若不从命,就立刻去屠尽那些村镇,妇人老幼,概不放过。这算不算道义?难道武林中的无辜才算无辜?为了他不大开杀戒,我只好从命。虽然治好他,遗祸无穷,可你们换作是当时的我,又该如何?”

乔长老道:“你当时不得已,事后也该想方设法把他身体的秘密公诸于众,我们早知道他的弱点,联手出击就有更多把握。”

广一同沉默半晌,咬咬牙大声道:“他对我除了威逼也利诱,他承诺我若把他治好,就让我一举成江湖第一神医。事后他的确做到了,我的确翻身即成江湖第一神医。”

乔长老叹道:“原来你和月牙先生一样,也是被名利蒙昏了头。”

广一同闻言惊诧,转目看向月牙先生。

月牙先生满脸羞愧与悲哀,也叹道:“若非俗人贪俗名,那魔头早已伏诛。”

广一同心头震动,讷讷道:“我有罪,我……”

乔长老道:“你和月牙先生一样,等今天事情平息后,随我上崖受罚。”

广一同又沉默半晌,怪笑道:“罪有应得,甘愿受罚。”

突听张元凤道:“乔长老可同意让人将功补过?”

乔长老道:“谁想将功补过?”

张元凤道:“当然是一个罪人。”

乔长老动容:“谁?”

张元凤道:“他。”

广一同怔住。

张元凤说他字的时候,一根手指就指着他。

乔长老道:“他想将功补过?”

张元凤道:“他的确可以。”

乔长老看着广一同:“你可以么?”

广一同看着张元凤,茫然道:“我……我怎么可以?”

张元凤道:“你难道忘了那天的事?”

广一同皱眉:“那天?”

张元凤冷冷道:“那天,黑夜,立水镇,发生了什么事,你绝不会忘的。”

广一同恍然,惊恐道:“那天……杀人放火,强匪劫掠……死了很多人,我也差点死了。”

张元凤道:“你帮他们证明泣血天子还活着,但你更该证明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广一同又糊涂道:“另一个人?”

张元凤道:“看来你不喝酒也不如何清醒,你那晚怎么差点死的?”

广一同陡然冷汗如雨,浑身发抖,瞪眼叫道:“燕归来报复我,要杀我。”

群雄震惊,月牙先生更是激动得险些忍不住去揪他的衣襟逼问。

张元凤用一种毫不逼迫的平静语调问:“燕归来干嘛要杀你?”

广一同畏畏缩缩的颤声道:“我没能把他妻子医活,他悲愤怨恨,要杀我赔命。”

张元凤道:“你确定就是燕归来?”

广一同斩钉截铁道:“我隐居在立水镇,紧邻他所在的竹林,碰头的机会不少。我虽老了,又爱喝酒,可我并未老眼昏花,他的面容体形,乃至声音,任何时候的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认错。”

张元凤道:“所以你觉得那晚千真万确是燕归来要杀你。”

广一同点头:“我若错了,天打雷劈。”

张元凤道:“他要杀你之前,是不是已经和一群强匪勾结,在立水镇四处劫杀。”

广一同道:“是,立水镇幸存的村民们都可以作证。”

张元凤道:“可惜他们不在这里,我再问你,燕归来要杀你,你怎能活命?”

广一同道:“是你救了我。”

张元凤微笑:“多谢广老前辈为我证明清白。”

广一同狐疑:“难道有人冤枉你?”

张元凤道:“这里有一些人就准备冤枉我。”

他的目光从乔长老月牙先生等人脸上慢慢扫过去,笑道:“幸好现在这些人没机会了。”

月牙先生勃然怒道:“张元凤,你有你的一个证人,可我们都是昨夜你带人突袭半山寺的证人,我们作证,应该比任何证人都更可靠。”

张元凤不动声色道:“你们想证明,尽管证明,至于别人相不相信,你们也勉强不得。”

他非常自然的转向沈东寻:“可否有劳将军把他们护送来。”

沈东寻点头带队离开,半晌后他和他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回到场中,士兵散开,一大群人出现。

张元凤道:“他们都是当夜鄙庄惨遭血洗的宾朋之关系人,有家属,有师徒,有至交。你们在他们面前证明你们想证明的事,再好不过,看看他们会相信么?”

月牙先生等人沉默。

张元凤道:“你们不想证明了?你们若不想,我就替你们证明,却是证明另一件在月牙先生心中隐藏最深最阴暗的秘密。”

他向沈东寻示意,沈东寻会意,走上前来,厉声叫道:“夏饮血,我知道你已来了,现在还不相见,更待何时?”

月牙先生等人震悚,这才恍悟张元凤的心机究竟有多么缜密毒辣。

因昨夜变故,原本想避嫌的月牙先生不得不改变心意,决定在幕前与张元凤直面对驳。

张元凤昨夜突袭,意图绝非重创他们那么简单。

他正是为了逼迫月牙先生身不由己的走到众目睽睽下。

月牙先生的血缘干系实在太过致命,他一旦击中,便可以瞬间主导全局。

现在什么也阻止不了,文斗已算他们惨败。

XXX

张元凤不喜欢喝酒,但今天不得不喝,因为只有喝酒是暂时壮胆的捷径。

今天他要面对的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恶魔,再多的傲慢也无法阻止他的胆量瞬间降到和老鼠一样。

他喝酒,才喝下两碗就面红耳热,甚至逼出了满额细汗,眼角也含着泪。

但同时他也清楚感到自己如鼠的胆量慢慢壮如莽牛。

为了自己一些不容人知的阴毒想法,他迫不得已跟这恶魔订盟。

趁这恶魔尚未抵达,他喝干最后一碗酒,擦掉额头的汗水,顺手也把滚到眼角的泪抹去。

他整肃自己,昂首挺胸,目光灼灼的逼视密室门口。

终于还是猝不及防的被进门的恶魔吓个半死。

恶魔不为他的惊吓动容,举止竟是优雅如仙鹤,徐徐走过来坐下。

他不由自主的离座,单膝跪地,垂首恭声道:“晚辈叩见圣主。”

圣主即使坐着,也比他站着高一个头,庞然阴影沉甸甸的压迫在他背上,几乎要将他脊骨瞬间压断。

他再次汗如雨下,心惊肉跳的不敢动弹。

圣主说话了,声音温柔得不起波澜,但一句一字进入他耳中就立刻比钢针更尖锐冷硬:“咱俩是携手办大事的伙伴,不必多礼。”

张元凤仍觉扛着千钧巨石,整个人非常难受,无法自如的站起入座。

圣主挥挥手,手掌并未触及他身体,他却顿时被一种强悍力道直直拉起,紧绷的每根神经每寸肌肉在站稳的一瞬间恢复正常。

他前所未有的解脱,甚至惬意,却怕那莫名其妙的压力又落到自己身上,赶忙回座。

圣主虽是来客,但进门就反客为主,拿过酒坛给他和自己各满一碗。

他怔住,酒坛不小,圣主却单手轻易的拿住,就像坛身密密吸在掌心。

“我知道你已喝了几碗,壮了胆子。”圣主微笑:“然而这么好的酒只用来壮胆太枉费,所以这一碗我敬你,意在彻彻底底的享受。”

饮尽这碗酒,竟觉得异常辛辣,和首次喝酒一样,咽喉与心中似猛然烧起来。

他不仅咽喉与心中难受,也略微头疼,神智跟着恍惚了一下。

圣主道:“有没有享受到?”

张元凤道:“难受。”

圣主道:“难受就是享受,来,再敬你一碗。”

张元凤无法拒绝的再喝了一碗。

他的头更疼,满脸都是眼泪汗水。

圣主看着他湿淋淋的脸,显得颇为欣赏:“为保住你的神智,剩下的酒我就独自饮尽。”

张元凤如蒙大赦:“好,这些酒本就是为圣主准备,聊表谢意。”

圣主悠然道:“谢我什么?”

张元凤道:“谢你让我有复仇的机会与能力。”

圣主道:“我之所以愿意拉你一把,正是因我喜欢你这性子,什么话都不说的拐弯抹角。”

张元凤道:“然而我不懂,几日后最重要最凶险的山庄英雄会,圣主为何不去助阵,要我孤零零的面对一切。”

圣主道:“你怕了?”

张元凤道:“我今天喝酒壮胆,一是怕你,你身上有种我从未遇过也永远不能适应的可怕气息,二是我实在心里没底,英雄会上毕竟连天绝崖长老都会现身。”

圣主道:“你怕,我就放心了,告诉你,我这辈子极少怕,但我最近就怕一件事。”

张元凤动容:“圣主神通广大,智慧超凡,会怕什么?”

圣主笑道:“我就怕你不怕。”

张元凤怔住。

圣主悠悠道:“你脑子虽好,却不足以对抗那些老家伙及燕归来孟无情的脑子,你若不怕,便是盲目自大,咱俩那个计划就有出现错误的风险。”

张元凤叹道:“即使我不盲目不自大,也始终心里没底。”

圣主道:“所以今天我来看看你,教你最后一种绝招。”

张元凤喜道:“有圣主指点,那是再好不过。”

圣主道:“那些老家伙之中,你只需攻破一个。”

张元凤道:“是不是月牙先生?”

圣主道:“你果然一点就通。”

张元凤道:“圣主尽管继续点。”

圣主道:“天下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为人知的阴暗秘密。”

张元凤道:“月牙先生也不例外?”

圣主道:“月牙先生有两大阴暗秘密,致使他英雄会举行当天虽能到场却绝不走到台面上。”

张元凤果然又一点就通:“圣主教我的那种绝招,正是要逼得月牙先生非走到台面上不可?”

圣主道:“你感觉做到这事难不难。”

张元凤皱眉道:“当然难,反正光靠我自己是绝对毫无办法。”

圣主端起碗一饮而尽,咂舌道:“好酒,可惜好酒不一定好醉。”

张元凤不懂他何故突然说这话:“圣主想喝容易醉的烈酒,我立刻叫人拿来。”

圣主摇头:“好酒不一定好醉,笨办法很多时候却最有效,我教你的那种绝招,其实就是个笨办法。”

张元凤道:“办法并无笨的,只看用没用对地方。”

圣主笑道:“你不仅一点就通,还能说出比我更妙的话来,这让我彻底相信你几日后必成大事。”

张元凤垂首道:“晚辈绝不辜负圣主厚望。”

圣主道:“我现在就把那种绝招授予你,那将一举多得,所以即使中途生变,让你少得些也没关系,只要你最终尚有一得,便可对他们一击致命。”

XXX

沈东寻中气充沛,声震内外,万千武林人修为不够的都听得耳中嗡嗡。

将军阁这些年来势头迅猛,沈东寻虽不常抛头露面,但经此一声震撼,不少见多识广的人已猜出其来历身份,悚然动容。

夏饮血内力与沈东寻不相伯仲,听了他的这番话声,一切如故,只是想不到他竟勾结张公子,当众直呼她名。

他不怕她出现后,当众重提旧事,将他隐秘心底的阴暗真相也戳破?

他既然不怕,自是有所倚仗,可他绝对料不到她一样是有恃无恐,她不仅是他那个阴暗真相的直接知情人,更是已意外获知他另一个藏得极深的畸形秘密。

她应声立刻走向庄门,全不顾及自己这一去可能要让父亲及儿子再难败中求胜。

她难道始终不对父亲儿子有丝毫情感?

难道父亲儿子也是她心中认定的臭男人?

门外的武林人,之前已看过她出手的诡奇,现在又知她竟是当世第一臭名昭著的恶妇,纷纷惶恐避开。

门内的武林人,大多是头一遭见识到这恶妇的真面目,只见她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神情似癫如狂,眉目阴沉,衣着粗糙,根本不敢想她以前是天下十大美人之一,是夏文风那雍容典雅的夫人。

她佝偻蹒跚,比月牙先生还显老。

她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她身后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男的起码六旬以上,虽不魁梧,却气势威猛,腰上缠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鞭。

女的不过十五六岁,活泼可爱,走路蹦蹦跳跳,就像一只总不安分的兔子。

沈东寻看见那男的,心中颤栗,面色也微有变化。

那男的目光电射而出,直逼沈东寻,笑道:“朋友信守诺言,果然从不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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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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