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蜗牛白子身在几十丈外,可诡异的躁动声却响在五人耳畔,这异响是大蜗牛肉鳞摩擦土层发出的,且声响愈发大了,显然那大蜗牛愈发近了,令不得动弹的五人有感如临深渊。
难道这股躁动象征着他们生命的终结?难道这股躁动警示着人世天灾的降临?难道这股躁动预示着神州大地的覆灭?天道轮盘的走向究竟是何方,唯有拥有天绝尊目之人能一窥天机。
大蜗牛携超级尸毒“兑泽二变”为捕食而来,此尸毒乃“兑泽一变”趁大蜗牛虚弱之际融合其体内所有尸毒而成,更具危险性!亦更具传播性!也正因如此,这只巨型蜗牛方能一路追踪身中“兑泽一变”的汐柔至此,而冥罡道人早前中的“兑泽二代”至今已变异为“兑泽四代”,自然也难掩气息。
可众人不会束手就戮,其中汐柔不顾有伤在身,她饱提煞元奋力一震,但见黑色的煞气宛如落英缤纷的柳絮,登时使在场之人恢复了行动。
见此,汐柔收了煞息,随之燕山、龙渊、冥罡、菲儿各自做好了大逃亡的准备,却不料汐柔开了口:“等等!”
汐柔声音不大,急切中尽显虚弱之态,同时令在场之人不禁疑惑。
或是向同行之人解惑,继而她将视线移到冥罡道人身上,有气无力地道:“你们跑倒无妨,唯独这位道长不行,他和我一样,也中了尸毒……只是比我症状要轻。他之前有跑过,再跑怕是尸毒会侵入心脉,若我所猜不差,现在尸毒已开始侵蚀他的四肢百骸……胸闷气短……四肢无力……”
“道兄由我背。”龙渊自告奋勇道,他心知此刻需当机立断,随之背起冥罡便足下生风。
而后,燕山、菲儿各自运使轻功,遂与龙渊一同向黑木林外围方向穿梭着。
龙渊身法极快,明显轻功在燕山、菲儿之上,不难猜想他惧怕被那庞然怪胎追上吞噬。见识过大蜗牛的恐怖后,每每脑海中浮现出蜗牛白子逼出体表冰剑的画面,龙渊便心有余悸,不觉间足下更是快了。
燕山足下再添内息,遂跟在其后一路狂奔,可菲儿修为有限,渐渐地她气喘吁吁了,但好在那股如影在侧的躁动声被甩在了身后。
见暂时安全,冥罡道人连忙道谢:“多谢龙兄一背之恩,一背之恩,必百背相报!”
“那叫‘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龙渊不过举手之劳,道长无需如此。”
“嘻嘻!冥罡道长注意言辞……你这个‘百背相报’……让我想到最近看的很狗血的《胸肌霸刀与东瀛阴阳师之背背山》。”菲儿闻言调侃,意在舒缓众人情绪。
“这名字听起来好生奇怪,到底是什么?”冥罡问。
“哦,这个是我在山海妖市《金玉斋》买的故事书,乃是玉山人的大作。据说这位玉山人是妖市城主的义妹,无人见过其真实面目,可谓是相当神秘哦!”菲儿道,而谈及感兴趣的读物与崇拜的作者时,她喘气变得均匀了。
“我在山上听师兄们讲过,江湖中有不少女子喜看男男相恋的读物,这类女子好像是叫腐女,你是吗?”冥罡疑惑道。
“说的就是你姑奶奶我!腐女怎么了?腐女怎么了?腐女吃你家大米了?”菲儿闻言不满,当即怼道,随即二人开启了斗嘴模式。
聆听着二人的相声表演,燕山只顾足下,汐柔随之莞尔,而龙渊却思绪涌动:传闻《金玉斋》位于山海妖市内城,持金色山海令之人常于此购买修真典籍。而听风姑娘之言,她常在此购买读物,若此言非虚,想来身份的确不一般,吾应所料不差。
然而,冥罡身中异化尸毒“兑泽四代”,渐渐气息不支了,由此斗嘴落于入下风。
汐柔看出端倪,遂安抚道:“别担心,尸毒不会扩散,我的力量能抑制它……何况,有一股澄澈灵力将其封印在你体内了。”
此前,汐柔尾随燕山、冥罡之际,窥探到他二人身中异化尸毒。可自从被燕山所救,她一直不清楚燕山是如何解的毒,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直至此刻,她能明了了。冥罡闻言,亦有所顿悟,正是犬状玉佩灵能加持,方使尸毒不得传播变异。
菲儿斗嘴胜利,可不多时她便跑不动了,若非此前有精神食粮与趣味斗嘴相继分散精力,怕是早就停下了步子。
随即,菲儿左手紧捏鲁班百宝囊,她心中不禁犹豫:照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体力不支被吃掉,真讨厌那种没手没脚的东西……燕山是我老朋友,剩下的人也是同道中人,就算知道我公输家又能怎样?要赌一把吗?
再言蜗牛白子,小山般的身躯在土层中穿梭如飞,随着它的潜能觉醒,速度也愈发快了,若非燕山一行人有修为在身,怕是早已沦为它口中的血食!
蜗牛白子为黑木林中食肉黑蜗牛的白化个体,而那些黑蜗牛则是寻常蜗牛受陨石异力变异而成,正因繁衍过程中曾有两度变异,现下这只大蜗牛方有此等潜能。
尸毒“兑泽”似是为之量身定造,变异为“兑泽二变”时便能无限制地变异,加之与这只大蜗牛契合度很高,遂竟与之渐渐融合,超级尸毒“兑泽三变”横空出世,至此大蜗牛彻底脱离神秘将军的掌控。
同一时间,燕山一行人有感躁动变奏,登时一股震人心魄的邪力使五人浑身一僵,双足亦不能施力。好在汐柔早有防备,她不顾自身伤势,遂运使煞元再度施救,随着柳絮状的煞气飘散,一行人又得以动弹,可汐柔却受反噬呕出一口毒血,继而黑气尽化虚无。
此情此景,令燕山心疼不已,可他不敢停步,足下运劲的同时关切道:“汐柔,不要再用煞气了!”
“我没事。”汐柔道,语气虚弱至极。
然而,龙渊、冥罡、菲儿并未跟来,燕山随之停下步子回身望去,但闻菲儿道:“燕山,我跑不动了……但那只恶心的怪物……追不上我们!”
菲儿气息紊乱,可随着她的声音,一道红光从鲁班百宝囊中射出,但见一个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燕山的身后,也就是龙渊、菲儿、冥罡的前方。
这是一条机关蟒,做工粗糙、身体分节,比起像蟒,更像是一条没脚蜈蚣,显然它只是个半成品。此物长三丈、粗五尺,浑身的木纹不似蛇鳞那般光滑,可亦能展现霸者威风。若此物为成品,定然为巧夺天工之物。此刻,除了小菲外,所有人都对此物有感震撼,包括燕山。
龙渊见此,当下暗道:正如吾所料,风姑娘为公输家族之人。
而后,龙渊调息纳气,随之体表冷光渐渐散去,他本欲催动冰尘剑阵,召唤冰剑将一行人带入半空,奈何此术施法耗时相对较长,明显菲儿偃术更快。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上去!等死吗?”
话甫落,菲儿率先跳上蟒颈,随后龙渊、燕山也相继跳了上去,而因这二人各自背着个人,故蟒颈至蟒身处依次为菲儿、冥罡、龙渊、燕山、汐柔。
随着菲儿缓缓坐下身去,其余人也纷纷坐下,待所有人坐稳,她右手便按在机关蟒右颈处的开关上,遂施展出公输家的机关妙法,令这个庞然大物瞬间“活化”。此刻,菲儿三分之一的“心灵叠感”已附着在机关蟒上,以便她控制此物的整体运行。
与此同时,身后的躁动声又近了,此刻竟振聋发聩,黑木撞击地面的巨响也接踵而至,一行人都深知不该再作停留。
“坐稳了!机关蟒,起!”
趁着大蜗牛还行未至足下,菲儿已操纵着半成品机关蟒向黑木林中部进发了,骤増的速度令五人身上衣物瞬间膨起,耳边也传来呼呼的风声。下一刻,蜗牛白子再度被众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原地唯留下一道机关蟒滑动时所产生的鸿沟,随后,这只祸世凶物便沿着这条轨迹对五人一路紧追不舍。
心灵叠感状态下,菲儿感观敏锐,更是感知到大蜗牛的恐怖之处,故而由鲁班百宝囊中放出几只自爆偃鼠。偃鼠速度之快,肉眼难辨其踪,可在汐柔天绝尊目之下,此物自难遁形。
汐柔目光之下,但见自爆偃鼠外形似是老鼠,外皮虽为木质,可似火的色泽却彰显了此物的易爆性,加之流线型的小巧身躯,可知其善于钻地。而汐柔不知的是:这些自爆偃鼠仍为菲儿“心灵叠感”下意念操控。
随着偃鼠消失在视线中,汐柔回身所望,竟见这些小东西钻入了土层,而后在不远处的黑木丛地下爆炸开来,有效地阻止了蜗牛白子追踪进程。然而,有少数几棵黑木在爆炸的冲击波下如摧枯拉朽般被连根拔起,连同那些被巨型蜗牛破坏的黑木种一同在未来的时间里流逝生机。
正午已过,天色变得愈发昏暗,不祥的气息也愈发浓烈,似乎一切都随着那只绝世邪物的如影在侧而危机四伏。
此刻,那邪物翻拱土层的躁动声已不在耳边,可所有人都心知不能掉以轻心。机关蟒上,汐柔已转回身来,为其余四人担当“眼睛”,如此昏暗的环境,单凭菲儿一人之力难以辨别方向,何况只有她拥有夜视能力,“人工导航”莫过于此。
汐柔身中超级尸毒“兑泽一变”,可只要不闭眼,煞气便能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尸毒,不想一脉流传的诅咒在此刻竟成了保命符。随着她协助菲儿观测方位,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散溢周身,她如今的做法,可谓一举两得。
“向右,正前方三丈处有黑木。”
“向左,正前方两丈处有巨石。”
在生死关头,汐柔不再隐藏天绝尊目的与众不同。菲儿身在“心灵叠感”状态下,感官本便敏锐,自知汐柔有心助她,遂操纵机关蟒按照汐柔指出的方位进行运行。
凡是患难与共的人,即便将来不会是朋友,内心也会觉得他们值得信赖。此时此刻,汐柔心知在场之人心知自己并非常人,由此也没有隐藏功法的必要,纵然有伤在身,但仍双眸可用。
顾忌早已被她搁置一旁,正如不久前的菲儿。
在黑木林中,菲儿为减缓一行人受颠簸的程度,故意调整机关蟒的行动方式,由此这只机关蟒并不像蛇类那般蜿蜒前行,而是笔直前冲,只需不时地调整蛇头以避开拦路的黑木,地表的鸿沟正是铁一般的证据。
聪慧如菲儿,若她不作调整,且不说机关蟒庞大身躯在黑木林中伸展不开,即便能伸展得开,以机关蟒拟态蟒蛇作蜿蜒滑动,怕是一行人还未与蜗牛白子交锋便晕头转向失去战斗能力了。
黑木如海,一棵棵模糊的树影在五人的视线里向后倒退着,遂隐入身后的远方。而前方,来时的路已被氤氲不定的薄雾笼罩,好在有汐柔为菲儿指引方向,这才令大家不至于迷失其中。
黑木林昔为乱葬岗,故为养尸地,而尸体正是绝佳的养料,又有不知名的外力催化这种异变,方使得黒木怨戾之息大涨突发异变,这才以惊人的生命力覆盖了整片森林。
今朝黑木种树冠枝枝相连遮天蔽日,故而整座黑木林光线昏暗,每逢暴雨前夕,黑木林中便有如薄雾般尸气缭绕其间,而此刻的迷雾正是雨前尸气上涌的情景。
此地正是牛城县一带最大的养尸地,彼时僵尸尚未复生,牛城县之人也只敢在白日里结伴而行。待林中起雾,便无人敢再进入这片诡异森林,传闻凡是起雾时进入之人都有去无回,想来十之八九惨遭食尸野狗的毒害了。
与此同时,接天蔽日的乌云在穹顶之上向黑木林上方聚拢,殊不知半个时辰前尚是晴空万里,不得不赞叹大自然天象之奇。然而,燕山一行人身在遮天蔽日的黑木林中,此刻并不知外界变化,暴雨前的宁静正是他们耳边的风声。
纵然外界沧桑剧变,恐怕黑木林深处的他们也只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邪物蜗牛白子上,不过防备之余谁也不介意将这种宁静打破。
“呼……总算甩远了,那鬼东西一时半刻追不上我们。”菲儿长吁一口气,随之轻声道。
“菲儿,这样跑了不行,我们必须消灭那只怪物。若是我们逃了,那怪物必然会离开这片林子,到时恐怕不止牛城县会有灭顶之灾,方圆百里内人口密集的地方难免都会因此遭殃。身为正道之人,能尽力诛邪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得让这东西重伤出不了林子,你手中的盐将是我们制胜的关键。”
燕山道,双眼亦流露出一丝对苍生的担忧,正如他离开人世的义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公虽逝,但他所著《岳阳楼记》中的这两句词却成了千古绝唱,并流传至后世。
“燕山哥哥,小菲自有分寸。”
话甫落,菲儿从鲁班百宝囊中拿出那罐出自山海妖市《极品鲜》的盐,之后又拿出一张很小的十字弩。
菲儿手中的这张十字弩,体积小巧、做工精细,弩臂仅有女子手掌大小、弩弓稍长,二者均刻有图纹,现下因身处黑木林光线昏暗,故图纹不可辨认,材质亦不得辨认。
随后,菲儿将那罐盐递与身后的冥罡,接着又从鲁班百宝囊中取出小型漏斗、黄色圆桶、中空圆桶各一只,这两种圆桶都是女子手指般粗细,小巧且轻盈,但不难看出俱是挂在小矢用的。
似是为了验证众人所想,菲儿先拧开中空圆筒,后拧开盐罐,随之轻捻精盐顺着漏斗填入圆筒,便将两只圆桶固定在小矢上,一气呵成后瞄准左前方的一块平地。
待轻叩悬刀,那块平地上便迸发出耀目的火光,在融化的盐花映衬下,地面多出了一个面盆大的弹坑。
小矢有如此威力,其余四人无不惊愕,但他们有所不知,那只黄桶中的火药便是黄火药。
宋代时期,已有传统火箭投入战争,但这类火箭使用的乃是黑火药,然公输一脉偃术天下无双,同时对关乎偃甲之物俱有涉猎,这火药便是其中之一,并研制出威力远强于黑火药的黄火药,以供族人使用。
宋时华夏科技世界第一,其境内公输一脉科技水平更是远在朝廷之右,但主要用于保护族民,且由于五代时期历史原因避世不出,不然想来亦有扭转历史之能为。
黄火药性质稳定,且爆炸无烟,只可惜随着公输一脉的销声匿迹而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八百多年后,黄火药的合成方法被异国科学家诺贝尔发现,并因此扬名立万。而在发现前,由于此物性质稳定,竟常年被西方人当作黄色染料使用,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哼!这种威力,让它全身沾满盐巴,不知能不能送它上西天?”菲儿自语道,随之又开口:“你们都见识到这小矢的厉害了,我箭尖儿淬的这点盐,怕是奈何不了那蜗牛怪物,所以得加量。你们三个‘大闲人’,接下来用盐巴把这些小圆筒填满。”
随后菲儿从百宝囊中拿出三排中空圆筒,每排捆有十只圆筒,遂与小型漏斗一并递至身后,冥罡接过后开始与龙渊、燕山二人一并手忙脚乱,由于漏斗只有一只,倒是了少许精盐,但好在总算将三十只盐巴圆筒制好。
而在此期间,菲儿已将箭篓背在了身后,其内装有三十支固定好黄色圆桶的小矢,那是她进入黑木林前便准备好的,但一路有龙渊相护,她倒是一直没能用得上。现下只需将盐筒固定在小矢上,便是对付蜗牛怪物的大杀器!
黑木林上方,但见黑云翻滚压境而至,想来不多时半空中的风雨亦将倾泻而下了。茫茫天道,物各有定,如蜗牛白子这般祸世凶物,其体积岿然如小山,且喜食生灵血肉,若此物出了黑木林,必使人间生灵涂炭。天道,又岂能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