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十几年间,李政从未把李英杰当成过自己的孙子,或许他就是那个下贱货和其他男人的孩子,亦或许没有那个女人,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死!
或许……或许……或许……
可这人世间哪有这么多的或许,李政不为人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像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李英杰刚才的那句话让他再度想起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亦或许这就是上天给自己迟来的惩罚,正所谓“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但斯人已逝,如今这个摊子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兄长啊……
国相李政感叹着几天前在自己家中饮鸩而死的蔡祭酒,是不是他早就已经算到了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若非这样,他又为何在前一夜令家奴强行带走这个小子,之后又自我了断。
李政望向台下的秦烈,倦怠的眼神中似乎包含他这大半生的雨雪风霜,无数的敌人都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他的脚下,无论是外敌还是同僚,甚至是朝云国的大将军,可李政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输给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不!
他没有输!
他也不能输!
想到这里,国相李政猛地站起身来,撩起胯下的袍子,大步流星走到台前来,伸手指向秦烈所在的位置,义正词严地说道,“金吾卫何在!还不赶紧将叛臣之后与他的同伙就地正法!”
话音刚落,断指之痛的执金吾李涵一声令下,四下的金吾卫瞬间围了上来。
“谁敢!”
砰的一声,女封君白凌云拍案而起,左右一震,没有人见过女封君如此盛怒的样子,金吾卫一时间也是进退两难。
李政缕了一把胡须,回过头也不顾及君臣之礼,直言反问道,“女封君,三年前悬龙案已定,如今若这台下之人确为叛臣之后,理应就地正法,而若其身份有假,那就是欺君罔上之罪,其同伙硬闯宫门,当数罪并罚!”
金吾卫长刀如林,上前一步。
“国相大人你这是要逼宫吗?”白凌云此话一出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特使大人何在!”
于台下的百官中突然起身一人,此人身着黑金秀袍,威风凛凛,正步走上台阶,于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一本鎏金铁券!
国相李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在场之人无不知晓此为何人,此券为何物。
特使向女封君行了君臣之礼,接着转身面对众人摊开券书,“大昇皇帝令!”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跪拜。
“天生民而立之君,君者奉天而安养斯民者也。为庆天佑十三年为皇帝亲政,特此大赦天下,自天佑十二年七月十七日前,除谋反大逆,谋杀父母,妻妾杀夫,奴婢杀主,谋故杀人,但犯强盗蛊毒魇魅不赦外,其余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轻重,咸赦除之。”
“官宦军人,其家小有连坐之罪者,一并赦之。民坠涂炭十有二年,荡析离居,光岳之气,于焉始复。继自今各厚尔生,共享太平之福!”
特使之言,偌大的广场之内可谓是噤若寒蝉,百官伏在地上左顾右盼,却无一人敢先说一言。
国相李政听完,心中算是凉了半截,帝都特使前来西沨城,作为一国之相,李政事先竟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而白凌云特意让其隐匿在人群中,并挑选在这个时候让特使宣读大昇皇帝的鎏金铁券,看来她为秦飞翻案的决心已定。
但其实李政心中也是明白,就算是一只外来的鸟儿飞进西沨城,只要他想知道,这只鸟儿身上有几根羽毛都是能数得一清二楚。
可帝都特使是什么时候来到西沨城的,作为国相的李政却没有得到一点儿风声,单凭白凌云是无法做到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看来帝都的“那位”,是要抛弃他们这些老臣了啊……
想到这里,李政哀叹着想要起身,却不觉自己脚下一软,左右见状急忙想要上前搀扶一把,却不想被其一把推开。
李政拄着自己的膝盖,这名年过古稀的老人在这一刻想要不服老恐怕已是不行了。
帝都特使见到李政的样子,特意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地说道,“李国相为朝云国操劳了半辈子,劳苦功高,太傅特意秋水台为您在私办了一处宅邸,还望闲余时能一同煮茶听雨。”
李政一听就明了了,挤出笑容强撑着站起身来,“那就请特使代为转达老臣的谢意。”
接着他一改刚才的凌人气焰,对白凌云行了君臣大礼“女封君,既然大昇皇帝陛下已经下了鎏金铁券,此子之事是老臣僭越了。”
说到这他瞥了一眼身后的群臣,故意抬高了嗓门,“老臣自文景初年入仕以来,已在这朝云国的朝堂摸爬了五十几载,虽未给朝云国开疆扩土,建功立业,但也是每日夙兴夜寐,只想给朝云百姓谋后世之福,若有不敬之词,激进之言,望女封君感念老臣之劳苦,能法外开恩。”
见到李政服软,白凌云也不好不给台阶下,“国相大人言重了,你我皆是为了朝云的百姓,我又怎会迁怒于您呢?”
“多谢女封君,不过适逢长乐郡主比武招亲,如此局面绝非大家所想见的。时辰尚早,老臣斗胆提议,不如暂且小憩一番,待重整仪容,再恢复比武也不迟啊!”
白凌云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起身接过特使手中的鎏金铁券,看着台下最后剩下的王铭安,“王铭安,你怎么看?”
小财神王铭安听到女封君点到自己,急忙跪在了地上,他是个聪明得不能再聪明的人,女封君这个时候问他,当然不是来听取他的意见,这时候若再不识趣地比下去,可能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王铭安一个头磕在地上,“回女封君,草民能走到今天,全都是靠着真金白银一路买通选手而上来的,要说拳脚功夫,就连凶悍一点的女妇都不如,自然是不敢再比了,还望女封君能宽恕草民贿赂之罪!”
“行善会?”
白凌云左右立马有人提醒道,下面回话的正是王炳权的公子。
但其实对于进入到决赛的这些人,白凌云怎会没有事先调查其身份,只不过她也想卖性商会会长,王炳权一个人情罢了,好在王铭安倒是很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