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偷偷的倾泻在了青年的背上,它在一旁偷听了许久,似乎对他起了一些怜悯之心,于是它久久不肯离去,一直陪伴在青年的身旁,默默的听着他在那里吐露着心声。
当然它是一个公平且调皮的月光,它不只是对青年有所偏爱,周围的花草树木它也很喜欢,它还给人家都点缀上了它独有的银白色的饰品。
青年便是庞虎,他明日即将要大婚,但白日里他又过于繁忙,抽不出时间去看望好友,于是他就索性挪到了晚上。
结束了一天劳作的他其实身体是有些疲倦的,但是见到好友的喜悦,冲刷了他一切的不适。
他此时正高兴的向好友分享他要成婚的喜讯,他面上带着笑容,眼里却含着怀念。
他是第一次这么开怀的大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完成了他之前跟柱子许诺的所有事情。
可不知为何,他笑着笑着,眼泪突然飙了出来。
他赶紧将眼泪擦干净,小声的在那里嘟囔道
“柱子,不好意思,太想你了。可是我不能哭,明日就是我的大婚,哭了不吉利。这些年你在下面过得怎么样?我给你烧的纸钱你都拿到了吗?没拿到或者缺钱要记得托梦跟我说,我到时候给你烧过去,你要记得千万别委屈了自己,缺钱一定要跟我说,我家现在不差钱了,你也不要怕给我添麻烦什么的,我们是好兄弟。”
在说到兄弟时,庞虎的声音明显比之前更坚定也更大声了,他最后又强调了一句
“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说完这话后,他便坐到了地上,盯着墓碑上的字盯了半天,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那里安静的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许久,虎子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喊声,是他母亲在呼唤他回家。
不过他当时确实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将带来的酒满上了两大碗,一碗自己喝的一干二净,另一碗则小心的倒在了柱子的坟包上。
倒完后,他起身又朝着柱子墓碑的方向鞠了一躬,轻声的说了一句
“柱子,这是我的新婚酒,你一定要尝尝。我这边有事要先走了,你记得要多加保重,切不可委屈了自己。”
之后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柱子的墓碑,就转身朝着家里赶去。
“你这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老娘找了你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瞅见。你这事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以为你是对新娘有意见呢。不过你跟娘说实话,你对新娘没有不满吧。”
杜娥小心翼翼的问庞虎道,她深怕自己的儿子回答她说是,要是真是的,那就完了,虽然儿子之前说他对这姑娘挺中意的,但是她还是蛮怕的,毕竟这搞不好,就是把一个好人家的姑娘给坑了,她也不想自己儿子做这种缺德事。
庞虎笑着摇了摇头,他之前说的中意不是假话,他母亲给他相看的其他的姑娘,他都觉得陌生,唯有这位李姑娘,他第一回见到她时,就觉得对方面善,让他见之欢喜。
并且他总感觉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因为这姑娘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娘,你别瞎想了,我对人家姑娘没意见,甚至还有些喜欢。我今晚是去看柱子了,让他也喝喝我的新婚酒,怕你们觉得忌讳,索性就没跟你们说。”
杜娥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笑着拍了庞虎一下,没好气的跟他说道
“你这臭小子,早说嘛,吓死老娘了。你这事不跟他们俩说就算了,怎么也不跟娘说说。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每日要劳作,许是忌讳这些,可是娘不忌讳呀!这鬼再可怕,难不成还能比人可怕。更何况你说说这些年谁瞧见过鬼了?没有吧,只有一些人因为缺德得了业障病,最后惨死的。只要人不缺德,啥事都好。心里有鬼的人才怕鬼,娘倒是觉得比起有些人啦,鬼怪都挺善良的。”
“娘您说的是,你最深明大义了,你可是儿子的榜样。”
“你这臭小子少给娘戴高帽子,你说这话,心里难道不虚吗?额,不对,虎儿,你的脸怎么红了。”
杜娥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奇怪刚看到这小子的时候,他脸还没有这么红来着,难不成是病了?
于是她赶紧用手抚了一下儿子的脸,试了试温度但是也不烫,真是奇怪的很。
庞虎却被她这动作吓到了,他连忙用手挡在了身前,赶紧开口对母亲说道
“娘,儿没事,您多虑了。脸红是因为儿刚刚是跑回来的,儿这不是听到了您在喊我嘛,于是跑得快了些。”
杜娥此时也了然的点了点头,她重重的拍了几下庞虎的背,笑着跟庞虎说了几句牢骚话。
“怎么不早说,你这一天不把娘吓几回,都过不成日子似的,下回可不许了。娘对你也没其他要求,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娘就高兴了。算了不跟你计较,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大婚呢,有的你忙的。”
庞虎一听到母亲让他去休息,他就飞快的朝着屋子赶去,深怕自己母亲会后悔。
母亲其他都还好,就是有点喜欢八卦,这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因为说喜欢李姑娘所以才脸红的,那么今天晚上他们就有的聊了,估计到时候一时半会都脱不了身。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母亲又不傻,估计等会她自己就想明白了,他要趁着这个功夫赶紧去睡觉。
不过他虽然这么做了,但是躺在床上的他并没有立马睡着,相反他失眠了。
他此时正一脸严肃的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柱子往生没有。
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若是柱子已经投胎了,那么给柱子烧纸,对柱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曾经为了这事找过一个算命先生,对方用六壬帮他算过,那算命先生一口咬定说柱子投胎了。
但是那算命先生也蛮有脾气的,除了这个信息,其他的一点都没给他透露,所以他也觉得蛮不放心的,也怕这算命先生是个骗子,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年年给柱子烧了纸钱。
那算命先生的原话是
“命主说的此人已经投胎了,其他的天机不可泄露,说多了,对命主你来说不是好事。反正命主要记得你与他前尘已了,莫要纠缠这前世之事了,若是今生你俩还有缘分会再见的。”
他当时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反正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他当时也没多想,默默的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算命先生在他离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小声的在那里嘀咕了几句,那几句话是
“前世兄弟情,今生做夫妻,前尘虽已了,今生来续缘。天作之合的良缘啦,这位命主既有阴德又有福气,不错不错。不过说实话这卦象还真有意思,老夫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良缘,果然活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见到。”
那算命大夫说到最后时,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忍不住的在那里连连点头。
当然这一切庞虎都不知道,不过对他来说不知道反而是好事,毕竟要是他知道了,三观碎了都是小的。
就这样庞虎娶了李氏为妻,夫妻二人极为和睦,夫唱妇随,比翼双飞。没多久就有了长子庞星,又过了几年,他们又陆续有了次子庞恒,女儿庞音。
除此之外,庞虎的事业也迎来了高峰,他脑子灵敏,又善于动手和整合资源。
所以在他上任后的数年间,频频出了一些扶贫的良策,为青州扶贫这一块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因此他深受青州两任州主的看重。
虽然以他的功绩他早就可以升职了,但是每次跟他谈及此事时,哪怕是郡主亲自上门劝说他,也皆被他婉拒了。
不过就算被他拒绝过,姜依容也没有生气,相反她颇为赏识像庞虎这样有脑子又有能力的青年才俊。
青州以前的扶贫政策就是老一套的办法,比如检旱、舍禁、薄征、散利、除盗贼等等,虽然也管用,但是说实话效果并不能让她满意。
直到庞虎提出了可以利用货物利得之差来扶贫,才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
什么叫做货物利得之差呢?打个简单的比方,西域有名的泽和香米颇受皇朝一些贵族的喜欢,所以这米从西域卖到皇朝,因为运输和产量的一些问题,价格可以翻三倍。不巧的是,青州有一些地方与这米的产地的地质和天气有些相似,后来经过实验发现这米可以在青州种植,并且质量丝毫不逊色西域本土的泽和香米。
于是这些地方就开始引种这种大米,并以低于西域泽和香米的价格卖到其他地区,很快就受到了追捧,当地百姓也因为种植了这种米,比以前赚得更多了,后来就成功脱贫了。
当然除了泽和大米,青州引进了不少外来品种的药材、食物和稀有的观赏花卉。
不过这其中也存在一些难题,其一,物以稀为贵,若是东西过量流入市场,便会导致跌价。
所以姜依容专门培养了一些人来勘测这一块,保证每年种植的外来品种不会超量,并且没有过量的外来品种流入市场,以此达到保价的目的。
其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巨大的利益诞生时,便会有人为了它,连命都不要了。姜大将军当时在任时,就用了此事考验过姜依容,问她有何良策。
姜依容毕竟是他亲自带大的,能力这一块是不用说的,要不然姜大将军后来也不会那么放心将青州交给她。
姜依容回答的内容当时就被她父亲直接采纳了,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土地限制及重罚违背者这两大方法。
什么意思呢?由我来细细给你解答。
皇朝的土地正常情况来说是可以自由买卖的,但是这样也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三代过后,很多农民就失去了土地,只能当佣民,要付租金帮别人种田。
再过几百年就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首先到了这个时候一般王朝的盛期就走完了。官员及地主这些手握大片良田的上中流阶级变得越来越贪婪,到最后他们连佣民手上保命的粮食都要贪。
被逼上绝路的底层人民,自然也不会坐着等死,于是他们开始造反,再之后就是一个王朝的灭亡,无数的鲜血终于换来了短暂的公平以及存活机会。
这也导致但凡有所作为的官员,在土地流动性这一块都是相当谨慎的,姜依容她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她的办法就是土地建档,将这些扶贫用的土地单独陈列出来,派专人去管理,而且这些扶贫土地不许随意买卖,能买卖也只能同村买卖,并且理由要适当,不然也不允许。
打个比方,假如许老二不想种田了,想通过卖货为生,同村有一个人看上了他的土地,并且也是以种田为生,那么他们两个就可以在保长和村正长的面前卖掉土地。
但是如果许老二是因为想赌博或者其他原因,最后选择通过欺骗的方式卖掉了土地,那么等日后他归天了,他将没有了埋葬在祖坟的资格,同村都不行,只能埋在外面。
如果有外地和本地的官员及商人想贪这份利,那么他最后会比许老二惨多了。
要知道在当时的青州有一个由现实改编且广为流行的黑色童谣,从内容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那童谣是这么唱的
来青州贪利的贪财鸟,
切记不要笑太早,
青州百姓不好欺负咧,
这里贪的钱要拿命还,
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死了也得不到安息咯,
我们齐齐去踏坟,
非要踏平才可归,
子孙运势葬里头,
才能消解百姓怨。
好在面对彪悍的青州百姓,以及两位颇有能耐的州主,只有两个傻子敢去挑战这一切,并且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来试水了。
毕竟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敢来青州贪,就别想活着回去,命一定给你留下,你关系再硬,也硬不过镇国公,若不想子孙运势断在这,那么就不要阎王桌上抓供果。
当然除了这些,一些有手艺的农民还可以靠手艺赚钱。
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竹编,南疆那边是没有竹子的,所以这些竹编的篮子,椅子,簸箕等等青州百姓家常用之物在南疆都很受欢迎。而且卖到南疆,还可以卖个高价。
所以青州政府也会派人来集体收购,帮助百姓将这些竹编制品卖到南疆,让他们赚取更多的钱。
这样也增加了百姓对青州政府的信任和喜爱,可以说比起其他州,青州的州主是最受百姓爱戴的,这也给姜依容后来起事带来了绝佳的环境,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