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齐国公府坐落在一片森严的朱门高墙之间。这里是京城最显赫的权贵聚居之地,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比别处都要宽阔平整,却鲜见行人踪迹。偶有轿马经过,连马蹄声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哪户高门里的贵人。
今日,一支华贵的仪仗打破了这片区域惯有的沉寂。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踏着整齐的步伐,马鞍上镶嵌的银饰在秋阳下泛着冷光。马背上的侍卫身着玄色轻甲,腰间佩刀随着马步轻轻晃动,却不见半点声响。他们呈扇形拱卫着中央那辆紫檀木打造的马车,车檐四角悬着的鎏金铃铛在风中纹丝不动——里头显然塞了棉絮,以免惊扰贵人清静。
队伍在齐国公府门前稳稳停住。府门前的石狮威严矗立,狮口中含着的石珠已被岁月磨得光滑。洛儿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搀着舒什锦下车。
舒什锦抬眼望去,齐国公府的门楣依旧巍峨。褐红色的正门足有两人高,门上九九八十一颗鎏金铜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楣上悬着的"齐国公府"匾额是先帝御笔,金漆虽有些褪色,却更显庄重。门前九级汉白玉台阶被打磨得能照出人影,两侧摆着的菊花盆栽正值盛放。
就在这庄严的门庭下,一架檀木轮椅静静地停在那里。轮椅上的赵荣生一袭靛青色长衫,膝上盖着墨狐皮毯。秋风吹动他鬓角的白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英气。见舒什锦望来,他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眼角的纹路里盛满了慈爱。
舒什锦忽然觉得喉头一哽。马车上一路揣测的不安,都在见到舅舅熟悉笑容的瞬间,烟消云散。
她高兴的提着衣裙快步走过去,蹲在了轮子旁边,半点端庄的样子都没有,眼里满是雀跃:“舅舅~”
“慢些,别摔了。”赵荣生笑得一脸宠溺,与舒淮安的虚伪不同,他是真真实实的疼这个年幼丧母的外甥女。
“才不会,锦儿又不小了。”舒什锦乐呵呵的反驳道:“舅舅别老拿我当孩子。”
“好好好,是舅舅的错,锦儿不是小孩子了。”赵荣生:“来,站起来让舅舅好好看看你。”
舒什锦依言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提着衣摆转了一圈。
“如何?”
“好,我的锦儿自是好极了。”面前的已嫁作人妇的外甥女,已经褪去了少时的稚嫩,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赵荣生掩下眼中小小的失落和悲伤,勾起嘴角温和的说:“我们进去吧,母亲和父亲想必都等急了。”
“好,锦儿也好想他们。”舒什锦乖顺地点点头。
穿过大厅,几道人影渐行渐近,齐国公夫人远远的看到人便喜上眉梢的快步迎了上去。
可,一见到舒什锦俏生生的站在跟前她就忍不住悲从心来,眼中含泪。儿子突遭横祸不良于行。女儿早亡,唯一留下的孩子还嫁了个未将她放在眼中的夫婿,这命太苦了。
舒什锦看着外祖母双目含泪的看着自己,心下了然劝慰道:“贵妃娘娘待我极好,我与王爷虽然还未见过面,但从他留下的只言片语中,看得出来他待我还是很尊敬的,府中的下人也很是贴心。祖母不必哀伤,什锦过得很好。”
齐国公夫人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你不必如此懂事,我齐国公府近些年是有些没落了,但底子还是在的。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找祖母,祖母给你撑腰。”
“这是自然,”舒什锦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是什锦确实没受什么委屈,总不能胡诌些来博取祖母的怜爱吧。”
齐国公夫人被舒什锦逗笑了:“你这孩子。”
舒什锦转身看向齐国公:“许久未见,祖父还是这般精神矍铄。不愧是祖母当年就一眼相上的人,眼光就是好。”
齐国公敲了敲舒什锦的头,面色慈爱看着她:“就你贫。”
“才不是,锦儿实话实说而已。”
“好了,先进屋吧。”赵荣生:“母亲亲自下厨做的糕点可要凉了。”
“那可不成,咱们赶快进屋。”舒什锦挽着齐国公夫人的手臂亲昵的拉着人进屋。
那迫不及待的小模样,仿佛真的是个馋得不行了的小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