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怒,孰人不惊!马扩、丁虎停了手中箭,陆无樊亦不由止步,眼见周商鸣滚落雪坡,这才赶上前去。
可追到近前,周商鸣忽又翻身而起,朝山上奔去。虽他开襟散发,形容狼狈,可脚步兀自不慢,似未被雷霆所伤。
陆无樊紧跟而上,见马扩、丁虎已抛下弓箭,横刀风雪,并立山巅,但听丁虎喊道:“无樊莫急!我来拦他!”
周商鸣瞬息即到,陆无樊已不敢再叫二人退去,生怕一开口泄了真气,再救不得他们。黑剑挥出,仅离周商鸣背心三尺,他明知刺不中周商鸣,之所以提早出剑,便是以自己剑鸣警告他,他若敢对二人出手,将必死于自己剑下。
果然,周商鸣冲上山头后并未理会二人,径直自二人头顶掠过,陆无樊也顾不得老友重逢,从二人当中闪过,紧追而去。
马扩身怀武艺,丁虎更是常年征战沙场,俱有应变之能,见状双刀随即掷出,周商鸣还未落地,便听破风之声,只得回剑斩落,虽只一瞬,陆无樊黑剑已然刺到。
周商鸣六气急转“风雪游仙”立时用出,欲将他杀退夺路而逃。陆无樊同样“风雪游仙”迎上,跟着用“微明剑”将他缠住,这才开口喊道:“虎子!马大哥!快快退开!”
雪虐风饕本就迷人双眼,见二人单臂独剑你来我往,周身飞雪被搅得迷茫一片,已瞧不清人身剑影,二人心知插不上手,只得从旁掠阵。
太白之巅双剑纵横,盖顶浓云怒雷阵阵。周商鸣摆脱不了陆无樊,自己内力急失,当真五内如焚!然叫他更胆怯的是那道轰下的霹雳,心知在此挥剑,保不准便会受天打雷劈。
忽又一道闪电破开头顶层云,映透漫山飞雪,霎时焦雷炸耳,惊得周商鸣心头一颤,不觉将刺出的长剑向下压去,生怕引来雷火焚身。
陆无樊瞧准时机,趁他收剑一瞬,全力挥剑向他脖颈斜削而去。黑剑怒号,劈风斩雪,周商鸣若不挡立成剑下亡魂,再顾不得天威在上,亦运足内力,反手挥出,去挡陆无樊黑剑。
双剑相交,“当”一下火光四射,二人长剑皆脱手倒旋。失剑换掌,跟着“砰”一声闷响,双掌又接,震得二人各自向后滑开。
陆无樊气血翻涌,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水,见黑剑正在脚边,抄起黑剑又欲再上,却听周商鸣急道:“不怕落雷劈死你么?有胆与我下山一战!”他内力耗损太甚,接陆无樊一掌也不好受,逃已难逃,只得出言相激。
陆无樊不由停步,隔雪望去,见他昂首挺胸,凤目凝寒,瞧着仍威风凛凛,可听这话怎不知他已是色厉内荏。见他这般作态,陆无樊不知怎得竟仰天狂笑起来,而后盯着他狠狠道:“怕了?怕天打雷劈么!”
周商鸣嘴角一抽却未答话,陆无樊跟着怒喝道:“我却不怕!”说着黑剑高举,直指长天。
这一霎,天似有感,一道千里电光随他剑起而落,横贯苍穹,久久不灭,而后震天撼地的滚滚雷鸣似也来应和他怒吼之声。
周商鸣终是呆了,呆望着陆无樊黑剑高举,独立于漫天飞雪,身后则是无尽雷光,恍惚觉他之怒,便是天之怒!
非但周商鸣愣在当场,率众赶到的江琳、圆正、许大义、史威胜等也是一般,雷雪本为异象,在此接天绝顶遇上,一切宛在身前,孰人不惧!
雷光明灭,雷鸣远逝,而飞雪不止,见周商鸣一脸惨色,双眼茫然,陆无樊冷冷道:“你作恶无数,眼下倒怕遭天谴?”见他兀自发愣,跟着一声怒喝:“挥剑!”
他这一声吼,反惊地周商鸣退了两步,叫他不觉自问:“为什老天不劈他?为什么!难道是要劈我么?难道真有报应么!”
陆无樊见他握剑之手已颤抖起来,长叹一声,幽幽道:“三年前你就是在此害死了我师傅师娘,没忘吧?今日就在此做个了断!”
他话间无尽悲苦,周商鸣听来不由四下回望,不仅看见众人已至,也想起自己就是在此杀了李参行夫妇,而想到李参行,往事亦随之涌上心来。
想自己十年隐忍,不觉银牙紧咬。后一朝得势,所望已触手可及,又忍不住仰面狂笑。而自己终将所望抓到手时,忽一柄黑剑闪过,竟将自己的手断了去,这叫他如何能忍!想到此处,双眼一睁,当中燃着的怒火欲将陆无樊烧成灰不可,手中长剑一振,大喝道:“我宰了你!”
众人见他枯立雪中,面色灰白苍老不已,一时怒一时笑,还当他已失心疯,可见他猛扑向陆无樊,忙抢上救援。
而陆无樊早有防备,立时挥剑迎上。可周商鸣癫狂之下,剑上威势大盛,双剑皆带必杀之念相向而来。
然还未近身,忽二人头顶又一道天闪劈下,不料周商鸣竟一哆嗦,顿在当下,掌中长剑跌落。随着剑落雪中,陆无樊黑剑已刺入他心窝,伴着漫天雷鸣,他有气无力道:“原来不是……不是天谴……”说罢人一歪,倒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