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珩无意中发现,优沫好像变了。
似乎就是从她的行李被送进裴园之后,她整个人才开始不对劲的。
当然,他不是不能理解优沫的心情,可是正所谓不破不立,作为不被家族善待的女儿,她早晚都需要走出这一步。
优家之于优沫,从来都不是庇护与后盾、更不是温情的港湾,而是如同脓包和毒瘤一般的存在。
当家族尚且处在兴盛的阶段时,她都没有享受过什么尊荣,更何况是已经到了败落的时候呢?
还不如趁此机会,干脆将优家这个致命的“病灶”从她身上切除掉,才能一了百了。
否则以优成岳等人的行事作风来看,她早晚都得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
要知道,但凡家里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一定的攀附权贵和维系利益链的资本。
这种事,并不只在旧社会才有,到了现代也照样不罕见;而且也不是只发生在穷人家里,高门大户之中反而更普遍。
没有感情的联姻都还算是好的,有些父母甚至还有更下作的手段。
毕竟人外有人,越是豪门世家就越是需要联合各方势力,来为已有的权势富贵保驾护航、进而期待更上一层楼。
于是乎,在正常的婚娶之外,卖女求荣的现象也就屡见不鲜了。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优沫的处境,势必会比现在要糟糕得多。
鉴于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他才帮她及时地迈出了这改变命运的关键一步。
虽说过程可能不怎么令人愉快,但相信以她的聪慧和善解人意,一定很快就能明白他的苦心了。
然而他没有料到,好些天都过去了,小丫头的情绪反弹却依然没有平息。
以前是只在吃和睡的方面跟他较劲,现在则已经发展到时时处处地在与他顶牛了。
这个向来乖巧听话又温顺可人的小姑娘,怎么会遇到一点点事就变了呢?
他觉得她可能是还没有想明白,于是他决定耐心一点、再给她一些时间好了……
我不知道裴玉珩的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自然也就没机会告诉他,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想不明白!
如果真是为了我好,又何必禁我自由、断我前程呢?
所以说白了,他的所谓苦心,只不过是他用来包裹自己私心的遮羞布罢了!
而且,那是一点点事吗?我的整个人生轨迹都被掰成了畸形,除了死,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么?
裴玉珩真应该庆幸,我不知道他怀揣着那么荒谬的理论。
否则我肯定会准备一整本的三字经,去问候他家的祖宗十八代!
决定从此做自己的我,很快就跟单悦斗得风生水起了,只是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才行……
在我的那些“家底”被送来之前,单悦就总是找各种机会跑来套我的话,但也仅限于套话而已。
她想知道我的来历、我与裴玉珩的关系、以及优爱与裴玉珩的过去等等。
我不许她进厨房,她就在路上堵我;我懒得应付她的时候,她也能像蚂蝗一样叮着不放。
这位还真是个挺能豁得出去脸面的女人,不可小觑。
她每次在我面前,端的都是一副亲切又热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她的关系都已经好成了闺蜜呢!
但是在行李被运来后,她的态度明显就变了,不过,这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而我刺激她,同样也是分步骤和循序渐进的,并没有妄想可以一蹴而就。
一开始,我把她妒忌的目标,使劲地往优爱和裴嘉丽的生母上面去引。
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帮我自己开脱,而是想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些罢了!
比如,在她向我打听优爱的时候,我就把优爱形容成了一个人见人欢喜、车见车爆胎的尤物。
不过这也是实话实说,单悦自视性感迷人,可在我看来,她却连低配版的优爱都算不上。
在狂赞优爱之余,我又一脸感慨和遗憾地告诉她,裴玉珩是有多么挚爱自己的那个亡妻。
我虽然不知道,优成岳来主动提亲的那个时候,他的妻子是在世还是已故。
但他曾经拒绝了带着价值二十亿陪嫁而来的优爱,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外人不一定清楚这种内情,但裴家人不可能不知道,单悦只要去打听,就肯定能打听得到。
像裴玉珩这样一个在商言商的人,能不受巨额财帛的诱惑,除了挚爱自己的妻子、不忍妻子伤心之外,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但如果那个时候,他的妻子已经过世,那就更了不得了。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啊!
‘二十亿的嫁妆’这个信息,惊得单悦当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回神后她就开始不停地追问,裴玉珩与优爱之间的现状。
估计也是怕自己梦寐以求的裴太太之位,会被优爱给截胡了吧?!
有那样一个即是绝色美人又是豪门千金的对手在,她恐怕连半点胜算都不会有了。
我巧妙地隐瞒了优爱在三年前就已经病死的事,只说某人可能还是忘不了自己的亡妻。
这么一说,我的出现也就顺理成章了。
裴优两家在前不久刚达成了重大的合作,我作为优家一方的代表,是专门来负责监督并保障合作进展顺利的。
当然,与此同时我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说服裴玉珩接受与优爱的联姻。
这个说辞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也没有更好的理由,可以来解释裴玉珩时刻将我带在身边的举动了,不是么?
有时候反常才是正解,所以单悦明显是相信了我的话。
不过说到优爱,我是真的打心底里希望她还活着,有她在,起码来裴园的人就一定不会是我了。
至于裴玉珩与裴嘉丽生母之间的事,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我给他们编故事。
只是编故事也不能瞎编,所以我是从裴玉珩拒婚的那段说起的。
说他当着优成岳的面,直接表明了自己对妻子的情深似海和此志不渝,而我也是因此才知道的。
还说他在讲述与妻子的往事时,神情痛苦至极、甚至还数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那场面,被我描绘得简直能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效果堪比一口气嗑了百八十部重磅催泪的言情小说一样。
有没有夸张得引人怀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有找准了切入点,故事才会更有可信度。
而从单悦在听到的时候,脸色难看得有些瘆人的这个表现来分析,她应该至少相信了大半。
想想我这么个脑子里只有市场二八定律的商科生,要编出那么凄婉哀怨、生死相许的爱情故事来,我容易么我?
至于她听了这些故事后,又会自行脑补出什么情节来,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即便已经决定了要正面对敌,但也没必要冲动到一上来就以身堵枪眼,不是么?
先将敌人的火力引开、给己方更多的备战时间,等对方哪天调转枪口了,再来从容应战也不迟。
这就是我与单悦之间“现实版宅斗”的开始,确切地说,此时还没有真正地进入实质性的阶段。
她还在我的故事里将信将疑、而我则在观察和评估着她的性格与战斗力。
这也算是一个彼此摸底的过程,她以为我只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孩子、说两句好话就会对她知无不言。
那我当然要如她所愿,表现得就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妞,把能说的不能说的、直眉瞪眼地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