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孝昌犹豫了一下 , 想进去说点什么 , 又怕惹得她们不高兴 , 干脆一转身出了门 , 回药坊找到了真泉柏 , 把今日过礼的事对他说了 , 感谢他帮了自己的大忙 , 麻烦他明日还劳累一趟，真泉柏同样笑着答应了。
花蕊的家里几房近一点的亲戚被周浩国通知来了 , 来的多是老少妇人 , 因此屋里 热闹了许多 这出门做客都是女人的事 , 他们聚到一直便夫长儿短有说不完的话 , 叽 叽喳喳的将花蕊那一 向冷清的家弄得热闹非凡。
花蕾只晓得哭 , 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如何办好了 , 再坚持不让姐姐走已经晚了 , 她也不知道该为姐姐做点什么 。浩兵的堂客烧了一壶热水 , 先帮花蕊洗了头 , 又烧一 壶热水提进花蕊的卧室去 , 叫她洗澡 。
花蕊这个时候仿佛成了木偶 , 脸上毫无喜色地 听着婶娘摆布 , 只晓得这就是老规矩 , 她也晓得这是她女儿身的最后一次沐浴。
花蕾见姐姐要洗澡 , 走出门来 , 坐在门边的一把椅子上 , 用双手捧着脸抽泣着。 按老规矩 , 今夜是哭嫁夜 , 做娘的是要哭一夜的 , 可这个家除花蕾在轻声呜咽外 , 没 有其他人家嫁女时那母亲一声高一声低地儿呀肉呀的调 。
花蕊关了房门 , 脱掉身上的 衣裤 , 坐进盆去 , 轻轻撩起水洒在胸前 , 水珠自她那润滑的肌肤上滑下来 , 一些留在 那双高高耸起的乳峰上 , 在灯下映着白光 。她迷迷糊糊地猜想着明天在自己身上该发 生的事 , 伸手摸着那一双圆润的乳峰 , 轻轻摇了摇头 , 又轻轻合上双眼。
洗完澡后 , 花蕊打开戴孝昌送来的提包 , 内内外外穿好了新嫁衣 , 打开门 , 准备 将洗澡水端出去泼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婶娘连忙走进房去 , 端起木盆走出门来 , 将洗 澡水泼在了门外 , 也许 "嫁出门的女 , 泼出门的水" 这句俗话就是从这里来的。
在戴家 , 同样热闹得很 , 戴世亨因为是长子办婚事 , 将所有能请到的亲戚都请来了 , 他在大堂屋里拉起了大瓦吊灯 , 摆上了几张大桌 , 平时很难聚到一起来的亲戚们 便约在一起 , 打纸牌 , 打麻将 。婆娘们却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扯着闲话 。然而尽 管戴世亨一脸笑地待着客 , 心却在打鼓 。
家里的事有厨子在忙 , 他放心不下吩咐堂客 到媒人桔云家去 , 看看他们两家商量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 这件事现在是最要紧也是最 不能让外人晓得的事 。
她刚走进桔云的家门 , 见桔云匆匆忙忙地端着空脸盆从卧室里 出来 , 反手将门扣套上 。戴世亨的堂客连忙走过去 , 拉着桔云的手 , 笑着轻轻问了一 句 : " 怎么样?"
桔云对她神秘地一笑 , 指了指卧室 , 轻轻就着戴世亨堂客的耳朵说: "都办好了 , 正在洗澡换衣。"
戴世亨堂客轻轻嘘了一 口气 , 轻轻在桔云耳边说了句: "拖累你了 , 你忙 , 我走。" 她又把用手帕包过来的六个鸡蛋递给桔云 , 指了指卧室轻 轻说: " 过一会你打给她吃。"
桔云接了 , 将鸡蛋放进盆内 , 叫她放心 。戴世亨堂客又 道了声谢 , 转身出了门 , 向家里匆匆忙忙地走去。
戴世亨的家在戴世隆的家对面 , 从山外延伸进来的那条土石公路正从戴世隆的门 口经过 , 要到戴世亨的家去 , 必须经过戴世隆的家门口 , 从贩当中的一条小山溪的一 座小石板过去 。戴世亨的堂客摸着黑路回了家 , 见男人正站在门口等她回来 , 连忙拉着他的衣袖 , 同他一起进了卧室 , 轻轻地把她刚才从桔云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戴世亨长长松了一 口气 , 摇了摇头说： "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人活着就为这一张脸 皮 ，也是好事 , 总算能给孝昌成个家 。" 戴世亨说完话 , 转身走出门去 , 又笑呵呵地给 客人们添茶倒水，他的堂客也走出门来 , 到厨房帮厨子的忙去了。
戴孝昌回到新房以后 , 也烧水洗了澡 , 里里外外换上了新衣 , 将换下来的衣裤丢 在洗衣机里洗了 , 挂到凉台上的横杆上 , 心事重重地走进卧室 , 久久地看着陈设一新 的家具 , 然后一一关掉房内的灯 , 走出大门来 , 反手将门锁上 , 走下楼 , 回到他在制 药车间里的住房里 , 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合不了眼。
他不晓得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 也 不晓得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对这桩婚姻 , 他是既渴望又害怕 , 渴望得到一个如花似玉 的女人 , 怕明天花蕾不许姐姐上婚车 , 更怕花蕊不上他的床。
他明明白白地晓得花蕊 对这桩婚姻不乐意 , 盼望老天爷教花蕊死了心 , 一心一意跟他过日子 , 死心塌地地给 他生儿育女。如果能这样 , 他为她做一生牛马也值得，但是他现在的心悬在半空中 , 摇着头告诉自己 , 也许这是奢望。
花蕊和花蕾这一夜也没有睡踏实 , 花蕾一改往日的强硬态度 , 面对姐姐这桩已经 无法更改的婚姻只知道哭 , 她很清楚姐姐是在委屈自 己 , 为她的未来谋路子 , 她更清 楚姐姐不愿失去她 , 更不能没有她 , 姐姐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
花蕊紧紧地搂着妹妹 , 劝了好半天她才止了哭 , 姐妹俩轻轻耳语着 , 花蕊把自己的设想全告诉了花蕾 , 但是 , 对如何将花蕾弄进药坊去上班的真正设想她埋在了心里 , 没有说出来。
花蕾长长地叹 着气 , 不再说话 , 也许是哭累了 , 不久便轻轻打起鼾来。花蕊睁着眼 , 人反而慢慢轻 松了下来 , 反正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 结婚对她来说无所谓 , 妹妹能进药坊去上班成了 头等大事 , 这件大事她已经成竹在胸 , 到邻居的鸡此起彼伏地叫天亮了 , 她才蒙蒙胧 胧地睡了。
这一夜 , 在媒人桔云的家里还有一个女孩子彻夜未眠 , 她叫杏子 , 是桔云娘家弟弟的女儿 , 也是她的亲侄女。
杏子刚满十九岁 , 前年初中毕业后便因为家里穷 , 拿不 出钱来供她念高中 , 她便失了学 , 回家去帮父母亲做了农活 , 因为日晒雨淋 , 只两年 时间 , 她那一张圆脸便变黑了 , 也瘦了许多 , 一双纤手上长起了茧子 , 那张不很秀气的脸因为营养不良而现出些蜡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