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年8月法国画家达盖尔公布了他发明的“达盖尔银版摄影术”,宣告世界上诞生了第一台携带式木箱照相机。我听说后,还想照相机是何种生物?我以为是一种新的生命体,或是一个稀有的物种,因隐蔽不当被人类发现。到了1846年4月,照相机才有了很大的改进,变得小巧可随身携带,并成了尊贵的象征与奢华的代表。当然,这些都是我事后听说。直到1894年的春天,我才在紫禁城见到了实物,知道了照相机原来只是给人照相的一种工具。此时才诞生了大华土地上的第一张照片,即黄冈古拿给我看的这张照片。说实话,此照片拍摄之时,我根本不知这是在干什么;拍摄过后,也没得见过照片。我只是参加了拍摄而已。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1894年3月的一天,在承德的避暑山庄,老佛爷慈禧(1835~1908)与英帝国签署割让厦门、香港的条约后,闲来无事,便在院中湖畔静座。老佛爷身着缂丝氅衣,不知是沉浸在自己一时的平安里兴奋呢,还是为着山河的破裂而焦躁,所以有些心烦意乱、神思恍惚的样子。一个人落落寡欢的坐在湖畔,目光无神的看水面泛起的波澜,几位小太监在溪流的上游顺式撒些花瓣,制造出落花流水的意境;老佛爷还手持玳瑁放大镜看着流淌的溪水呢。大太监李连英站在十米开外弓着腰候着,神情肃静。在更远的地方,是左相大人及跟随在他身后的我。左相大人不见招唤,也是安静的立着;我更是毕恭毕敬紧缩着肩、弯着腰,大气不敢出一丝呢。这时,院外小太监带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外国年轻人走来,年轻人还提着一个大箱子,与左相大人耳语几句。大人又告之我后,我便前去给李连英大人通报。我颤悠着小步,弓着身缩着头,悄无声息的挪到李大人身边,小声说过此事。李大人阴郁的脸立即转为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笑逐颜开喜形于色。李大人忙轻柔着步伐,移到老佛爷的面前细说详情。
我侧耳细听。李大人柔媚着细声说,老佛爷,今儿有个新鲜的玩意儿,照人像的机子,说是能照出您尊贵的佛影呢?老佛爷拿着粤绣点翠的团扇摇着,不屑的转头,幽怨的回了句,这会儿能有何种新鲜玩意儿?别介拿些莫须有的事,来讨我开心,小心着脑袋?李大人点头哈腰的说,回老佛爷的话,小得哪敢,说是洋玩意呢,能照影的机子,叫照相机,奴才给老佛爷宣来瞧瞧不?可得好生着给老佛爷拍张照呢。此时,老佛爷才怏怏的抬头看过李大人,还用眼角扫过我一眼,神情倒也没有相像的忧虑。悠悠的说道,那就承上来瞧瞧吧,唉,刚刚签署了条约,一下子割让两处城池我还心有不甘呢。李大人忙讨好的说,回老佛爷的话,这两处地界啊,先让他们管理着,待日后咱们强大了,再取回就是;总归是少了些战乱与死亡,百姓得以安康的活着,该说是幸事呢;这都是老佛爷为着大清的子民着想,是保住众生命脉的福祉,百姓们啊倍感安慰呢,都赞美您就是当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庶民于生死之中呢!所以啊,老佛爷应该欣慰才是。老佛爷听罢心中一喜,便和善的看了一眼李大人,微转佛身,李大人赶紧着上前搀扶。老佛爷在李大人的搀扶下,款款的站起身来,问道,你真真的这般想法么?李大人低着头又说,回老佛爷的话,岂止奴才一人这般的想法么?普天之下的良知者都会这样的想呢;是老佛爷以苍生为要,以百姓为重,是大慈大悲的大善行为;再者说了,这点弹丸之地都算不得地界了呢;如若仍然发生胶着之战,那成千上万的百姓可是最悲惨了,说流离失所、痛哭流涕都是小事或是福康,怕是命丧黄泉全部成了冤魂,若横尸遍野白骨成山,哪里还有哀怨与痛哭的机会?此举可是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是上上之策略,可不就是慈悲之善举么?
此时才看到老佛爷的面容有些欢喜与红润之色,轻柔的摇着扇子,问道,当真如此?李大人说,当真如此,当真如此呢;奴才说慌可是欺君之大罪,奴才有几个胆子也是不敢呢。然后,老佛爷从湖边缓缓的走到一处亭子里座下,还又用眼角飘过我一眼后,悄声问过,小李子,旁边站着的那位年轻人是谁啊?李大人和气的说,回老佛爷的话,是我的侄子,现今儿啊,是左相大人的贴身随从,年少貌端身子骨健壮,可是机灵着呢。老佛爷在李大人的搀扶下坐稳当了,又转身回看我一眼,还用放大镜看,哎哟,看着怪可心的,老这么候着挺心痛人呢;那,就让他把那洋玩意机子承上来瞧瞧吧。李大人回一声,喳。待后退几步才回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高昂着头,笑容满面的挥挥手说,去,去吧,快去选招,让左相大人领导着来拜见吧。于是,我低下头说,喳。也是倒着退了几步,之后转身走向左相大人去禀报此事。此时,左相大人与西装革履的外国年轻人正说着话呢。大人说,你今儿来的正是时候,老佛爷正为失去了边界忧虑呢,若能招见你,那心情便是有所好转了,你定要小心的伺候着,别介再扰乱了老佛爷的心思。左相大人的眼神带着冷峻,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也是点头答应。年轻人的衣褂笔挺裤腿笔直,看着彼是新潮,有种清爽的利落感。这穿着我还是头会见呢,倒也不算难看。但比不上我穿着的长宽大褂来得随和,我还是蛮喜欢我的这身大褂呢。我走到他们旁边,给左相大人禀报此事。左相大人又嘱咐了年轻人几句。于是,年轻人提起那个大的箱子上前进献。我与左相大人一同跟了过来。
年轻人走到距离亭子七八米的地方停下,把箱子放在地下然后打开,一件件的拿着物什,二弄三弄一会儿就整出了一个支架,支架上面还放置一个长长的能伸能缩的方正盒子,是黑色的。这与在子冈石裂救我的年轻人,从空中取物的方式有所不同,但物件极其一致。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是何种宝贝。我也好奇的侧身探头垫脚的看呢。年轻人边支撑固定、边用生硬的话说,禀报佛爷,这就是照相机,我是来给老佛爷照像的。老佛爷也是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倒是时常的往我这边飘过几眼。瞧着老佛爷看我,我很是害怕,吓得赶紧着低下头去,怕一时的胆大妄为看了不得看的情景,惹老佛爷生气呢。能伺候在左相大人身边,已是我多年修来的福分,可得小心翼翼呢;又能见着老佛爷,更是祖上烧了八辈的高香才积来的福祉,绝不得惹出任何的差池,自己被杀不打紧,要是连累了李大人或左相大人,岂不是罪大恶极了。这个时期,我开始是大太监李连英收养的侄子,只因想见老佛爷的尊容,便成为左相大人的奴才。我不属于皇宫人物,不得随意进入宫殿,所以宫册中并没有我的任何史载记录。我跟着左相大人,在身前身后的侍奉着,总得是有机会见着老佛爷的。说侍奉左相大人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实际就是密探,让我暗中探听左相大人的虚实与动向,并保证不得干扰着大太监掌握实权。其实,经过近八百年的尘世生存,我变得甚是聪明。所以跟了左相大人三天后,我便如实说明了我被派来的意图,是叔父让我暗地里注意些大人的行踪,怕是大人的存在危及到叔父的权力。左相大人倒也爽快,笑哈哈的说,我心底无私天地宽,一心为着大清安危,其他的,全不怕,全不怕的。又说,如此这般说来,你倒是位好青年了;不过呢,你尽可能把我的一切行迹告之李大人,我是不会针对李大人的。不知左相大人这样回答,是真心不怕还是虚张声势。那时还真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李大人李莲英的意愿呢。
其实左相大人早已知晓李大人的意图,只是没有明说。而我本就不需要这么隐藏着探视,所谓探密之事,我只要进入四维便可清楚的明了一切,还需要暗地里么,对吧?可说过之后便也心安理得,吃左相喝左相穿左相,反而出卖左相,这在我的思维里如何也是不能理解,更是不齿之为。但对于三维的权势之争,我还有更加不可理解的事情呢,那就是当权者杀人这般的随意,随意得如同踢开一块碍脚的碎石。主人若一时恼怒,杀个下人或奴才也只是刀起刀落的事情。这让我对本是平等的众生,硬硬的生出许多的怜悯之情;羸弱的生命原来只是显示他人权力的一种象征啊,这般的权力,已是大的撑破了苍天、塌碎了厚地呢。所以,我进入皇宫之后,事事小心,时时慎重,万不可因此被拉出去斩了。在当权者轻蔑的喊出“斩了”之时刻,我还想过这事与世界末日可有关联?是啊,普通生灵的权势之争,本不属于末日的范畴之内,杀掉一两个或更多个奴才,又不是灭绝人类,怎会是末日来临?所以,我也只是跟着看过热闹即可。你想啊,可以随意进出宫殿,见常人不能所见之尊贵,只要小心着便不会被杀,多好啊。于是,我甚感好玩。我还想呢,这些有权力的三维生命,真是活得可怜又可笑,完全可以随了性情去活过自己的随风日月,却偏好昂扬着头,端坐在大堂之上,让他人跪拜在自己的脚下才感清爽,想想岂不可怜又可笑。后来也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权力的象征,就是高人一等的实证,就是彰显尊严的表象呢。我还认为高人一等,就是比他人多活过百年、能进出四维。不过细想也是,就算只活过一生,这样让他人仰视着也是种尽情的享受,这样的活着还真是爽心痛快呢。这种尊贵我是没有体验过,好象我也没有必要奢望这种体验,只要安稳的活命就可以了,所以便也答应了叔父,一定身前身后的侍候好左相,时时跪拜让大人有种被仰视的高贵之感。等到了1894年物理学家马克斯威发明的第一台携带式的照相机,被带到紫禁城拍摄第一张照片时,我已在左相府当奴才有三个年头了。
关于我被大太监李莲英收为侄子之事,纯属偶然。我与巴楞士自外太空返回地球之后,把他带到一处鲜花盛开的山岭上空。巴楞士在飞船内俯视这片地带高声喊道:达利亚布依,达利亚布依。我不懂何意,他才改用汉语说道,繁花似锦之意,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我们飘然落定在一处缓慢的山坡之上。傍晚时分,天空彩霞灿烂,清泉潺潺流淌,袅袅凌波荡漾;满目新荷翠绿花溪悠然,空中云光映照清爽飘香。青山环绕,曲径通幽,乱石铺阶,随处憩息;只有野趣盎然,没有刀枪剑戟;四周有密不透风的蓊郁茂盛,天空有艳阳映射的焰火激情;碧峰耸翠流云潮涌,苍松傲雄泉水叮咚,是一处至大至刚的宝地。舒适惬意,别有洞天,真是一个美丽的好地方。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亦欢颜。我们看到坡顶之上的不远处正好有间石房,巴楞士还寻得一块方正石板,挥手轻刻:达利亚布依;并置在石屋旁边。此时,在不远处有六位孩童手牵手玩转圏游戏,并一倍或二倍的欢呼着高喊。孩童们的后背均贴有数字,分别是1、4、2、8、5、7。巴楞士还楞了一会儿神。之后,我们在石屋留住了一晚。第二天巴楞士离开时,我才把带着的黑色熵环归还给他,便失去了知觉。自此我在小石屋内长眠不起。对了,之前我还隐约看到了一个眼睛出奇大、没有鼻梁、窄脸形,四肢骨瘦的身影,不知是何许人也。当我醒来时已是1888年的春天,这里仍是一派的鲜花烂漫、泉水叮咚。事后才知,这里仍是山东泰山以北约五十里处的叫彩石崖的山区,世道亦发展到清朝末年。之后我在彩石崖以北的济南府生活了两年,1890年秋天我才往北游走,来到了京师顺天府。这才领略了什么是灯火辉煌、璀璨明亮、夜如白昼,才感知这才是繁花似锦的地方。不久后,我在紫禁城外隔街的路口,一处叫“金华饭馆”的小店寻得一伙记的差事。当时应征,条件是管吃管住,工钱很少,每月只给五文。我本不需要多少花项,有地安身即可,且我年轻力壮又不计酬劳,便在一众人群中,被管家看中留下。我真心的对待这份劳做,吃住都在饭馆内,全天候的为店家服务,包括晚上打更。所以,甚得店主的喜欢。
当年间,慈禧老佛爷最爱吃汤卧果,就是用高汤做汤底的一道水泼鸡蛋,这正是我们饭馆的招牌,鲜咸可口爽滑劲道,甚得老佛爷亲睐。所以,每日清晨,宫内便派人来买一盘汤卧果。开始是由尊贵的客人来饭馆自取,日子久了,店主就让我每天一早,盛好汤卧果到紫禁城的门口按时候着,省了宫内各位尊贵大人的脚力呢。宫殿内均是大人物,要高人一等的,须时时显赫着身份贵重,与之相处可得万般留神。所以,不论是何人来收,我每每点头哈腰躬身屈膝且目光纯净,甚讨宫里贵人的欢喜。时光一晃大半年过去,我仍风雨无阻的每天准时把汤卧果送到紫禁城外的门口。之后时间,便来了一位说话细声细语的男人收汤卧果。此人倒也面善心好,时常“小子哎、小子哎”的叫着我,甚是亲热人,与他人的冷傲截然不同。我把此人的大体形象说给店家听,店家说兴许是当今的第一大红人李大人李连英,还悄悄跟在我的后面去观察,果真如此。所以,我更是百般奉承着。但这位中年男人,倒也平易近人,多次尖细着嗓音夸赞我说,小子哎,倒是灵俐,仪容俊雅,玉树临风,又体健貌端,甚是讨人喜欢呢。面对赞扬我仍是倍加细心的伺候着,并谢过大人的夸奖。这样一来二去我们渐渐混得熟络,他让我叫他李大人,更得知便是大掌馆李莲英了。回转后问过店主说,这位李大人是个如何红法?店主眉飞色舞的说,李大人可是全京城的头号人物,他的一句话,可顶得了老佛爷的三句,是个硬角呢;他要生起气来,若大个京城都得颤三抖。听后我更是不敢待慢了,每每站在门口,看到李大人走来,我便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把食物举过头顶,远远的迎接上去,待大人取走汤卧果,我接过银钱后,次次都是让大人转身走出十几步了,我才退回几步,待转过了街道口才直腰立身往回走。如若大人不走,我就一直这样弓着身、屈着膝,不走也不敢担头观望呢。
这只是我在“金华饭馆”能长久做下去的计策而已。店主说,生意虽小,却也是生意啊,可不敢怠慢了客家。所以,我不想因为态度的不端而失去这份活计,更不想因此让宫里人心生怨言。那样,别说我了,连这个饭馆也保不住呢。这可是店主偷偷讲予我自己听的。他谨慎的说,小子哎,我可是告诉你啊,万不可出现纰漏,给宫廷做事,稍有不慎那可是要杀头的,你若有个闪失,没准咱大伙儿全跟着你遭殃,你可得好好的上着十二万份的心思呐,小子哎。我眯着眼睛笑,回话说,大人尽可放心,我事事小心着,处处谨慎着,保准不会出现任何纰漏。为此店主还答应每月多给我五文钱呢。有一天,我又看到李大人威风凛凛的远远走来,我便弓着腰,把果盒举过头顶,然后颠颠的屁股向前小跑了几步,送到大人面前。大人甚是高兴,慢慢接过后,说,抬起头来吧。我慎重的小声说,小的不敢,大人有事吩咐吧,小的听着便是。这次他没有即可把钱放在我的手里,而是半空悬着,我也就一直弯腰举手做着接受的动作。他问我,小子哎,叫什么名字啊?我毕恭毕敬的答,回大人的话,小的叫史拓拔。又问,当几年店小二了?我答,回大人的话,一年了。又问,可想着到宫里逛逛不?我一脸的惶恐,回大人的话,小的倒是特别想呢,可小的没有这么好的命。李大人就叹气说,唉,如果我有、有这么个侄儿也算是了却心愿了。我弯曲弓背,稍稍抬了一下头,让大人看到我兴高采烈的神情,然后双手着地赶紧跪拜下去,说道,大人若不嫌弃小的出身卑贱,就收了小的为侄儿吧。李大人一听甚是高兴,摇头晃脑的说,小子哎,不光长相讨人喜,还很是机灵,也很会说话呢,好吧,好吧,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侄儿了,改天我给店主说明一声,你也早着收拾一番,准备跟我走就是了。我连忙磕头,小的谢过叔父大人,小的谢过叔父大人。李大人连忙扶我起来,好说,好说,明儿便接你进城。
就这样,第二天我就正式成了李莲英的侄儿。当然姓也得改了,我起名叫李拓拔。李大人在“金华饭馆”内当着众同仁的面还送我一个翡翠扳指,说是认亲之礼。认亲之礼?我只好受着,并当即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说,自今天起,小的就是大人的人了,任凭大人差遣。李大人笑得很是开心,仍用尖细的嗓子回我话,好说,好说,我喜欢机灵的,那好,咱们回儿吧。之后我便跟着李大人过日子了,一切顺利的我都不敢想像,我在三维里还能有这般阳光灿烂的日子。提及李大人认侄儿这事,其实啊,我认为大人当时想说的是,如果我有这么个儿子也算是了却心愿,可他打小入宫,身份已变,自然不会有儿子了;所以,顺嘴便说成了侄儿。我也是天地不怕的样子,投其所好的立马跪拜,也好让自己有个耀武扬威的机会不是。对吧,我是当朝大红人李大人的侄儿了,身份是不是也很尊贵呢?当然不是,因为我只是下人而已,成为侄儿也是下人,仍是奴才身份,这一点店家也曾善意的提醒过我,我非常清楚呢。有时李大人就与我聊起老佛爷的逸闻趣事,说宫内的规矩甚严,一句话语的事就会因此丢命,还对我说,侄儿啊,由于身份的差异,万不可由我带领着你进入宫闱之内,如果发现有正常的年轻男人随意入宫,则是死罪;我得想想办法,想想好办法呢;嗯,宫闱之地可不是常人所到之处。大人还饶有兴趣的给我讲了老佛爷所用的金缕玉衣,一等一的翠玉西瓜,还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并羡慕道,别说拥有了,见上一见也是今生之幸事。听得我更是盼望着一堵为快呢。不久后,李大人与左相大人聊起认侄之事,而左相大人事务繁忙,身边正缺少一位年轻力壮的后生跟随,两人一拍即合,我便成了左相大人的随从。左相大人可以上朝进觐,也可随时招拜进入后宫共商要事。于是,我便有机会见到老佛爷的尊影呢;虽然仅是远远的看到,也是心甘了。就象我现在这样,有类似于西装革履的小伙儿来照相之事由了,我上前给李大人禀报个话时,就可以私自里抬下头,悄悄的偷看老佛爷的圣容。我甚是开心。
开始时听到要见到老佛爷了,我很高兴,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左相大人厉声呵斥,不许不懂规矩,枉惹杀身之祸;要懂得章法,不得多看,不得多言,更不得好奇走动,惹老佛爷不高兴可是死罪。左相大人还不放心的厉声训斥我说,你只要小心的站着就行;今会儿看不到老佛爷的尊容,次数多了总有见着的机会,万不可四周寻视坏了规矩,让人说左相的家奴没得教养呢。我点头应着,诚惶诚恐。左相大人还让我精心洗漱一番,换上灰色崭新大褂,带上灰色毛茸小帽,还让我纬上镶玉的腰带及织锦的衣袍,说是在老佛爷面前不可不收拾边幅,灰头土脸之人可是不得进入皇宫之内。我经打扮之后,大人也是频频点头,自豪的说,哈哈,瞧瞧,瞧瞧,我左府带出去的家奴也是相貌堂堂、高人一畴呢。我就这样,点头哈腰一步一趋、慎之又慎的跟在左大人的轿子左右,陪着进了皇宫。大人进了议事厅,我只得站在门口候着,也是远远的似一尊石雕一样的候着呢,我看到大人早朝退下了,还赶紧着脚步上前搀扶,并时时在大人的视线之内听候着吩咐。有几次我正想偷着看老佛爷呢,就被转身的老佛爷无意间看到,我立即被凛冽的目光给吓着,忙低下头去以遮人耳目。待平安后我的心底里甚是高兴,不但没有被喊着拉出去斩了,之后老佛爷却是频繁的招见左相大人呢。可我感觉老佛爷也是心慈面善之人,虽有刚毅凛冽的磅礴之势,也彼有女子的柔美姿态,与我平素里听到的老佛爷的传闻——专横跋扈、杀人如麻相差甚远呢。
关于照相机之事,原委是这样的。有一天,自法兰西回国的年轻学者张玄礼大人,送给左相大人一件稀罕之物,彼惊喜的说是照相机,可以照相呢。说得左相大人不知所然,因为大华的地界上还不知何为照相机,何为照相。张大人说,这可是我们大华的第一台照相机,拍摄的照片也是大华的第一张照片呢。左相大人听说是大华地界上的第一,可是天下大事,自然不敢如此造次私自享用,便趁与老佛爷商谈国事时提及了照相机。老佛爷娇滴滴的答应着,那就改天献上来瞧瞧吧。于是,才有了趁老佛爷心情郁闷之时建议把照像机拿来,还找来一位会照相的洋人小伙子来照相,就是那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等年轻人在后花园内捣鼓了一会儿弄好后,笑眯眯的对李大人说,请、佛爷、坐这边。李大人又忙不叠的去搀扶老佛爷,殷勤的说,给老佛爷拍大华地界上的第一张照片呢,望老佛爷移驾尊身到这边坐定为好。还说,今儿啊,我可得把老佛爷金贵的伺候着,老佛爷为苍生安好做了这么件大事,正身心交瘁着,万不可有点滴的闪失呢。老佛爷不为所动,用平淡的神情扫视着一切,那眼神坚硬似冰寒冷霸气,仿佛在说,我若不先拍得第一张,看哪个敢拍第一张?待老佛爷拿着摇扇坐定了,却也招呼李大人说,小李子,来,坐这边。李大人赶紧着上前两步,细声细语的说,奴才哪敢与老佛爷平坐呢,奴才站在老佛爷的侧边就荣誉着呢,那个胆敢坐着啊。我虽仍低着头,却也用眼角好奇着看照相机是如何拍得出照片呢。这时,就看到老佛爷用眼光扫到我这边。吓得我连忙低下头,不敢再次随意张望,唯恐惹起老佛爷的怒气。这时,左相大人也是弯曲着腰身,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候着呢。
兴许是左相大人贡献的礼物吧,所以老佛爷一时高兴,便又招呼说,那、左大人、也来吧,来吧。左相大人受宠若惊,赔尽了笑脸颠着身子上前,施礼后站在李大人一旁。我仍悄悄的望过。左相大人还小心翼翼的整了整衣领,正了正花翎,又整理长衣马褂,满脸的幸福,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恩惠,倒不如李大人显得平淡安然。西装革履的小伙子干瘪着嘴生硬的问过,各位大人,准备好么?这时,老佛爷又悠悠的说,你、哪个,先慢着。微微侧身对李大人轻声说,那就与大家一起照一张吧。我当然不知在招呼谁了。老佛爷又说了一遍,大家一起照吧。李大人小声问过后,才恍然大悟的招呼我说,侄儿,来,过来,老佛爷答应与你一起照呢。我一样也是受宠若惊的上前,跪谢过老佛爷,一时慌张颤抖都迈不开腿脚,也不敢上前迈步呢。这时,我听得老佛爷望着我说,来,来吧。我才轻挪小步上前。走近时听到老佛爷说,抬起头来,整天介低着,瞧着怪可怜劲的。我才微微抬头笑着让老佛爷看过,仍不敢与老佛爷对视。但看清了老佛爷的装饰,头带花魁,身着缂丝氅衣,右手持维多利亚时期的玳瑁放大镜,左手拿粤绣点翠团扇,脚登珊瑚珍珠流苏马蹄鞋;好一派的华贵雍容呢。老佛爷一时高兴的又说,瞧瞧这后生,瞧瞧,啊,明眸皓齿,细皮嫩肉,我喜欢着呢,来吧,来,大家一起,一起照吧。又说,有个年轻人候着啊,也说明咱大清朝啊,还有着后人,有着力量呢,不是么?两位大人慌忙应允,是,是。然后,老佛爷座在中间,后面是我们三人。左相大人站右侧,李大人站中间,我站左侧。我们四人由着那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安排稳妥,又稍稍靠紧一些,拍了一张照片。
就是黄冈古同学查到的这张照片,其实也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本就没有太大的意义,硬要加上意义的话,则是大华的第一张照片,也是大清皇帝第一次拍照,仅此而已。谁也没有想过,百年之后,却以第一张照片之缘由而载入史册,成为一种文明的象征与时代的发展留存下来。而照片上的四个人,当时都不知要干什么,所以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还被突然的闪光烟火吓得瞪大了双眼,显出惊魂未定的神态。我也是大吃一惊,只顾着害怕,完全没有那副低头哈腰的奴颜媚骨之相了。这是1894年3月初,之后又与老佛爷相见几回。4月初的一天,左相大人与老佛爷在议事厅商讨国事。我在外候着,侧耳细听,是在商讨抵抗日寇蠢蠢欲动的侵略行为。因为日寇为转嫁国内危机,即而在黄海海面频频偷袭我国的巡航船,虽势态咄咄逼人,却也没有大的举动。左相大人劝谏说,还是精心为妙,布置战舰,防止野蛮的日寇孤注一掷;只是因了连年战争,国库吃紧,百姓也是日不聊生,目前也只得聚集应战而无强势攻击之力。老佛爷说,战备资源不是已经到位,那还有什么担心之事,应战即可;我是固守阵地,易于调兵遣将,恶寇则漂泊而来,总不及我严阵以待稳固;再说了,小小弹丸之地,竟敢挑战泱泱大国,岂不白白送死。左相大人便没再说话。之后商定,稍事调整军队,准备迎接战斗,不得白白受辱。左相大人铿锵有力受命领旨。稍后,老佛爷又悠然的问过左相大人,颐和园工程怎样了?这可是我60岁大寿庆典之尊贵宝地呢,筹备到何种程度了?左相大人一听恐慌的汗都流了下来,支支吾吾的答话,回禀老佛爷,因边境战事焦灼,国难当头正紧,颐和园也正在、筹建之中;只是、国库稍紧,是国力弱势之低谷时期,所以、兴许慢了些进度。老佛爷一听,把头一昂,怒发冲冠,将手中的玉壶往地上一摔,厉声斥喝,慢了些进度?那我的生日可是要慢下来等得么?庆典之事难道不是国之大事?就不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