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用样羞羞地一笑, 没有说话，她从真泉柏的眼神和话语中听得出来他会再来的。戴孝昌歪着身子爬上了 车的后座，关了车门，车启动了。真泉柏摇下车门上的玻璃对她笑着扬了扬手，车上 了公路，向前慢慢加速走了。
天上的太阳变得暖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花蕊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 舒畅，她仰头看了一眼蓝蓝的天，突然发现它在那么的开阔，那么的一望无垠，没有 一丝风，也没有一片云，只有那金灿灿的阳光在天幕上闪着耀眼的光，这个世界在她 的面前突然变得宽阔起来，变得有希望起来了。
既然戴家在忙婚事，他们要认亲，花蕊觉得这件事该与自己唯一的亲人商量一下 了。这天夜里同妹妹一起睡下了以后，她问了花蕾今后的打算，希望妹妹突然改变主 意说去找母亲。但花蕾只叹了一 口气说过一天算一天，听天由命。花蕊心一伤，如果 妹妹能听自己的话，与自己一起去投靠母亲，那她现在还来得及推掉戴家的婚事，免 得到时候人家劳神费力地操办了婚事，又花了钱财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花蕊想了想, 打算把话题往她们的出路上引。轻轻叹息一声后，她轻轻对妹妹说：“花蕾，爸已经不 在了，这个世界上我姐妹俩只有一个亲人了，那就是我们的娘。虽然她走错了一步, 但是在她的心里还是有爸和我们的。爸管不了我们了，我们这个厂又要垮了，你那个 地方又很危险，我们以后怎么办？现在你如果同意与我一起去找娘，娘肯定要接纳我 们，肯定要给我们安排工作。如果我们不走这条路，只有等着饿死了。”花蕾好半天没 有说话，她也觉得姐姐的话有道理，但是，叫她去认那个抛弃了她们父女三个的娘, 她从心底里不愿意，更何况认了娘就得认那个跟他一起的男人作父，那更是认贼作父, 是这个让她万分痛恨的男人夺走了她们的母亲，让她一家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就是 在这里被炮炸死了她也不愿意。见姐姐不说话了，她知道她在等自己说话，便轻轻咕 噜了一句：“大不了回周家铺去种田。”“你种得了田呀?”花蕊反问了一句。“种不了 就找一个会种田的男人行不行。”花蕾提高了嗓门，翻过身来对花蕊说：“姐，你是不 是想去找那个女人?”花蕊听见她把生身母亲叫那个女人，脸一沉，声音也变得严厉了 起来，一字一句地说：“花蕾，以后再不许你对娘这么不尊重了，她毕竟生了我们，再 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对她。”花蕾见姐姐的话语重了，便不再做声，过了一会咕噜了一 句：“姐，你是不是想进城里去?”花蕊轻轻叹了一 口气，没有说话。花蕾又接着说: “如果你想去你就去，反正我答应爸了，哪里我也不去，你走我不拦你，反正我坚决 不走。”
花蕊听着妹妹的话，望着窗外的天，那半边月亮在一堆黑色的云层里时隐时现, 当她躲过云堆的时候，天便黑了下来，过了不久它又逃出了云堆，天又突然亮了起来。 花蕊的心也随着这月亮一时阴一时明。她太了解妹妹了，知道做她的工作叫她接受母 亲肯定做不通，但是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与她谈。现在妹妹不阻挡她去投靠母亲, 说实在话她真想一去了之。然而，叫她放下妹妹一个人不管，她也实在做不到。花蕾 性情刚烈，因为长期在父亲和姐姐的呵护下成长，她反而显得十分稚嫩，对世事没有 用过心，根本不清楚人世间隐藏的风险。花蕊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走了，把她一个 人留下来，可以想象得到，她的结果肯定一塌糊涂。既然花蕾坚决不同意离开这地方, 那么自己就只有放弃进城去的想法，同她一起留在这大山里。那么下嫁戴孝昌，走进 荣恩堂药坊去，先稳定自己，再来想办法稳定妹妹便是唯一出路。想到这里，花蕊打 算把自己要订婚的事亮个底，让她有个思想准备，免得她到时候不同意，发起脾气来 不好办。
“花蕾，”花蕊伸手将妹妹搂在怀里，轻轻地说，“我要嫁人了！”
花蕾一听说姐姐要嫁人了，大吃一惊，呼地一下坐了起来，瞪着大眼，看着朦胧 的月光映着姐姐那朦胧的脸，急切地问：“你要嫁给哪个?”花蕊伸手轻轻拉了花蕾一 把说：“来，躺下来姐慢慢对你说，别着了凉。”花蕾又很听话地躺在了姐姐的怀里, 突然花蕊那对紧贴在她胸前的软绵绵的乳房使她感觉到了什么，她仿佛突然发现姐姐 长大成人了，是嫁人的时候了。花蕊不紧不慢地说了三个字“戴孝昌。”花蕾又惊叫一 声：“什么？你说是那个跛子?”花蕊没有说话，又轻轻将花蕾拉进被窝里，轻轻叹了 一 口气说：“有么办法呢？他找了药坊的真院长，答应把我弄进药坊去上班。既然不离 开这个地方，就得想办法找碗饭吃。农机厂马上要垮了，我手上爸的那点骨头钱供我 两个人吃不了几天，吃完了怎么办?”花蕾叫了一句天呀，紧紧搂着姐姐的手臂说: “姐，你走，你不要管我，我长大了，不要你管了。你长得这么漂亮，嫁给一个跛子, 我接受不了。如果爸还活着肯定不会答应的。”花蕊不知不觉中眼泪满出了眼眶，顺着 脸流了下来，她用手轻轻擦了擦，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如果爸在，我也不会操这么 多心，爸会给我做主，他看中哪个我就嫁给哪个。他不在了，只有我自己做主了。”花 蕾轻轻哀号着说：“天哪，姐，我求求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周家铺去种田，凭我们的 长相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你这样做太亏了。”
花蕊没有再说话，不时轻轻叹一口气，轻轻擦一擦流到脸上来的眼泪，过了好久 才轻轻地说：“睡吧。我已经答应人家了，过几天戴孝昌就要来认亲，订婚。”说完话, 花蕊转过身去背对着花蕾。花蕾伸手紧紧抱着姐姐，将脸贴在她的背上，轻轻抽泣了 起来，轻轻哀号着：“天啦，你瞎了眼，你对人太不公平，为什么不睁开眼看一看我姐 妹俩?”听见花蕾撕心地哭号着，花蕊的心碎了，她转过身来紧紧抱着妹妹，与她哭成 了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