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云不便再问了，她说了么话戴世亨一家人肯定晓得，这不关她的事，从花蕊的 态度她看得出来，只要戴家把她要办的事办了，这桩婚事便问题不大。其实桔云是一 个很精明的人，四十多一点年纪，读了中学，也还懂得的不少东西，人长得也还清清 秀秀，她与丈夫戴世隆是中学同学，是相互暗恋后戴家才托人上她家说媒的，她们一 直生活得很和谐，她晓得婚姻这东西一定得要有感情基础，见花蕊不打算说话了，她 也不打算再往深处说。看见小水桶内装着花蕊换下来的一套脏衣裤，站了起来，提起 水桶，拿盆倒了水，准备洗。花蕊赶忙拉着她的手说不能要阿姨动手，说自己是想晚 上玉兰和花蕾换了衣后一起洗的。桔云说先洗了再说，晚上等她们换了再洗。便麻利 地搓了起来。花蕊不再阻挡了，看着玉兰娘洗衣的背影，花蕊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心 伤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转着，为了不让她看见，拿起水桶说去打水来透衣服，转身出 了门，跑下楼来，拐过墙角，趴在墙上轻轻抽泣起来。在花蕊的记忆中，一直是父亲 蹲在大门口给她和妹妹洗衣，到她们大了，爸才轻轻地告诉她，叫她自己洗自己的胸 罩、内裤，这个时候她才突然从父爱中醒来，这些该母亲对女儿说的话，父亲无可奈 何地说了，她也突然懂事了许多，发现自己长大成人了。从此，她和妹妹的衣裤再也 没有让父亲洗过，到后来，父亲的衣裤也是她洗了，从不让父亲插手。而母亲对女儿 该做的一切，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玉兰娘的举动却让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脑 子里的这些空白仿佛被人突然点化了，使她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爱, 这种情爱给人一种博大的享受，这便是母爱，花蕊自记事起便没有得到过，因此她解 释不清楚。轻轻地哭过一阵以后，花蕊觉得心松了一些，轻轻叹了一 口气，擦干了眼 泪，到食堂里打了一桶温热水，提着慢慢向宿舍走去。
今日玉兰娘来，正值花季的花蕊没有高兴的感觉，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刚才自 己伤心，也与这件事有关系。从人们的口气中，也凭自己的直觉，她知道自己长得出 类拔萃，在她的心目中，让她开心的男人绝对不是戴孝昌这个样子，他应该高高大大, 潇潇洒洒，像电视电影里的那些男明星一样，看一眼便心旌摇曳，让人日思夜念。她 流出的这些眼泪里有叹息自己的薄命，有对爱的渴望，也包含着许多的无奈。现在玉 兰娘来正式代表戴孝昌的家人提婚事了，她也莫名其妙地后悔起来，后悔自己不该轻 易地答应一个男人的求爱。在农机厂里，比戴孝昌长得英俊的男孩子多得是，向她明 里暗里表示爱意的人大有人在，花蕊听了父亲的话，一个也不曾来往过，她也清楚, 在这大山里，落到他们手上便一辈子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要落到五根不全的戴 孝昌手上了，她一万个不心甘，更一万个不情愿。但是，为了父亲的遗愿，她现在感 觉到这是唯一的选择。
再说玉兰牵着花蕾一路嘻嘻哈哈地跑到荣恩堂药坊大门口的时候，玉兰突然停住 了脚，指了指大门对花蕾说：“走，我们到孝昌哥那里去玩一下。”花蕾马上沉下脸来, 不高兴地说：“咦哟，一个跛子，成日去看，有么看头？要是长得好那还差不多。”玉 兰心一颤，尽管花蕾现在还不晓得姐姐花蕊与戴孝昌在做的事，按她这个性格，按她 现在对戴孝昌的态度，到时候肯定是孝昌婚事的一大障碍。其实说心里话，玉兰对花 蕊的婚事也觉得不如意，她觉得花蕊绝对配的不是戴孝昌，但是，现在戴孝昌比那些 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有一条他们无法可比的优势，那就是他有改变她的命运的能力。现 在花蕊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她和妹妹成了孤儿，他们的厂子又一天比一天不如，不走 这一条路便是死路。玉兰这个时候觉得花蕾有些不懂事了，便沉下脸来说：“他是我 哥，除了你和姐姐我在这里没得熟人，你又不是去相亲，管他脚跛不跛。”见玉兰不高 兴了，花蕾笑了笑说：“好嘛，我陪你去。相亲，我就是死也相不到这样人的头上来。” 说着她拉着玉兰的手向药坊大门内走去，没想到刚走过门诊大楼，她们便看见戴孝昌 穿一身白工作服从制药室出来了，手里拿着几盒药。见了玉兰和花蕾，他高兴地说: “玉兰，花蕾，你们今日休息呀。”花蕾一惊，从他的话里她听出了几分关爱，原来他 没有对自己直呼其名的，今日仿佛是大哥很自然地在叫妹妹。“是呀，我们那厂做两天 玩一天，不比你这里天天有事做。”玉兰回答着走上前去。戴孝昌很快扫了花蕾一眼, 花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怜爱的意思，便报以友好的一笑。戴孝昌扬了扬手上拿着的 几盒药说：“你们先到我屋里去坐，这是新产品，院长叫我拿几盒去看看。”说完话便 向前面的大楼走去。玉兰拉着花蕾进了戴孝昌的门，叫花蕾坐在他的床沿上说：“其实 孝昌哥这个人心好，人也厚道，对人诚实，就是脚有点毛病，如果没得这点毛病就十 全十美了。”她是在为日后花蕊与戴孝昌的婚事做铺垫，她想多说些戴孝昌的好话，让 她慢慢对他有好感。
过了一会，戴孝昌回了，手里却提回了一些吃的东西，放在花蕾面前的桌子上, 叫她们吃。玉兰笑着说：“我正是来买东西回去吃的，我娘来了。”她的话是有意告诉 戴孝昌她母亲来的目的。戴孝昌当然听了一脸欢喜，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两包牛奶饮料 递给花蕾和玉兰，叫她们喝。花蕾接了，道了声谢，也不客气地撕开口子，将吸管插 进去，喝了起来。玉兰也喝着。戴孝昌问她娘是么时候来的。玉兰说是今日上午来的, 现在在花蕊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