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船!”一声断喝打断了李雍容的思绪。
李雍容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江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条渔船,距离不过五丈开外,每条船上都站着两三个人,每人手上都手持一把鱼叉,个个凶神恶煞。
丁大爷在睡梦中猛然惊起,站起来看见这些人拦路,高声喊道:“各位好汉,有何贵干?”
对方领头高声回应:“谁让你们过来的?”
丁大爷答道:“各位别误会,我们只是路过,并不是要来打扰各位的。”
领头的冷哼一声,说道:“说的好听,我们也不难为你,你们哪来的回哪去。”
李雍容还是有些不大明白,看了丁大爷一眼,见丁大爷一脸难色,以为对方是拦路的水匪,右手指尖勾住匕首指环,准备随时动手。
丁大爷双手抱拳,说道:“各位朋友,请让条路,我船上还有几百斤的鱼,就当送给各位的见面礼,礼数不周,还望各位包涵。”
领头的汉子冷哼一声,说道:“你把我们当成了拦路的强盗,也太小看了我们,鱼,你自己留着,我说了,哪来的回哪去。漳水江小,容不下贵宝船。”
李雍容此刻大抵明白了对方是怕丁大爷过来抢饭吃的,要把丁大爷轰回去。李雍容没想到底层渔民的倾轧如此厉害,一条小船都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见丁大爷还要求情,这些渔民中有急性子的叫道:“大哥,和这些外乡的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轰走便是。”
李雍容听到这里已有些生气了,这些人也太蛮不讲理了,说道:“你们也太蛮横了!”
急性子的汉子听到李雍容还敢回嘴,骂道:“哪来的野丫头,大人说话,轮的着你插嘴了吗!”
这一句话说的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李雍容从来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刚想骂回去。一旁的丁大爷急了,骂道:“你蛮不讲理,还不许别人说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汉子大怒,手中的鱼叉径直刺向丁大爷。李雍容本就在提防这人会突然犯浑,见丁大爷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站在那里。
李雍容情急之下,左手使劲将丁大爷按在舱门,鱼叉险险从丁大爷头上划过,李雍容右手抓住鱼叉杆身,用力一带。那人没防备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劲这么大,扑通一声,左脚踩空,掉进了水里。
其余几人见李雍容这么厉害,几个人同时举起鱼叉,一起向李雍容刺过来。
李雍容见鱼叉来势凶猛,猛一俯身,随手拽起刚才盖在丁大爷身上的被子,用力一抖,裹住鱼叉,用力一拽,几个人虽有提防,但还是被李雍容拽了几步,除了领头的汉子,其余几人也都落了水。
领头的汉子暴跳如雷,此刻岸边不知何时聚集了不少附近劳作的人,都在驻目观看。汉子觉得几个人被一个小姑娘打的落花流水,实在有些挂不住脸,回头叫道:“开船,撞他们!”
李雍容大惊,这要是撞上了,船估计得翻,连忙喊丁大爷他们趴下。
两声低沉的撞击声不久响起,饶是李雍容抓紧了船舱蹲在船里,也被撞的差点晃进水里。
“住手!”岸上传来一声暴喝。李雍容见船幸好没翻,连忙扶起丁大爷他们,起身向岸上看去,只见人群中有一老者手指着那个领头的,想必刚才就是他喊的。
领头的汉子见没有撞翻,还有些气恼,听到有人喊他住手,甩目一看,气焰顿时消失。
老者命令他停船靠岸,汉子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着老者的吩咐做了。
“朋友,受惊了,老夫赔罪了,请上岸一叙。”老者又对李雍容的方向喊道。
李雍容看了一下江面,又聚集了几条船,江面已经拥堵起来,想要驾船逃离这里是做不到了,只好告诉丁大爷靠岸停船。
岸上的老者命人帮忙把缆绳系在系船柱上,让一旁的妇人搭把手,牵着李雍容上岸。
李雍容微微一笑摆手,一个纵跃跳上了岸,稳稳站在老者的面前。
“好俊的身手!”老者拍了一下手赞叹道。
李雍容微微欠身,口称万福,说道:“小女子若有得罪之处,望老人家大人大量!”
领头的汉子在一旁说道:“叔,这个贼婆娘有问题,抓住她。”作势要扑上来。
老者瞪了他一眼,骂道:“几个汉子欺负个小姑娘,还输了,别给我丢人了,赶快给我滚回去。”
汉子像是霜打的茄子,吓人的气势顿时没了,蔫蔫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还狠狠瞪了李雍容一眼。
李雍容回头看见丁大爷和丁大娘站在船上望着她,微微点头,刚才她告诉两个老人,此事恐怕一时无法善了,让他们在船上等自己。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老人家也请上来吧,老夫保证在漳水地面上没人敢动你们一个手指头。”
李雍容施礼说道:“老人家的盛情,我们不敢当,只是我爹娘年岁大了,腿脚不便,有什么事就让小女子代劳吧!”
老者稍稍一愣,随即笑道:“姑娘真女中豪杰,如此就请姑娘移驾鄙堡吧!”
李雍容看得出这个老者颇有威严,在此地应该势力很大,心知若想平安渡过此地,只能按人家的吩咐办。
老者命人驾着马车,载上李雍容,向着东北方向出发。
李雍容坐在马车上,心情忐忑又紧张,不知道将要面对何种局面,深吸了一口气,是福是祸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努力平复情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雍容透过车窗,看到不远处就是一面湖水。
湖上有几只飞鸟盘旋,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层层金浪,白云映照在湛蓝的湖水上,景色美不胜收。
李雍容却没心情欣赏美景,她在心里设想了几种可能的情况,最坏不过身陷囹圄,她心情稍微平定,这种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绝望的心情她已体会过。
马车停住,李雍容收起心绪,注意看了一下四周,湖边站着三三两两的渔民打扮的人,像是等这位老者。
渔民们见到老者,纷纷跪倒在老者的马前,老者见状立马跳下来,扶起这几个渔民,渔民们对着他说些什么,老者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舒展,用手拍了拍渔民的肩膀。
李雍容看这架势,心想这老者应该是渔老大,刚才渔民们的话,她听个大概,这些人是求老者代他们说情,缓交或是少交鱼获,老者并没有当场答应,只是让众人散去,给他一点时间安排。
李雍容下了马车,静静等着渔民们一个个离开,这些人模样和丁大爷一般饱经沧桑,心中不由得生起同情之心,心想民生真是艰难。
老者见李雍容一直目送渔民离开,微微点头,说道:“请移步登船,鄙堡在岛上。”
李雍容微微一愣,心想要是上了岛,万一翻了脸,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时有些犯难。
老者笑呵呵地说道:“这些蠢货,系船柱歪了也不扶正。”说着双手将歪倒的系船柱扶正。
李雍容吃了一惊,系船柱少说也有百十来斤,老者却毫不费力,气不喘,身不摇。
李雍容稍一思索,便明白老者的用意,若是想对她不利,根本不用费那么多功夫,可以安心跟着他上岛。
老者招呼李雍容上船,李雍容知道这老者不是一般人,索性跟着上了船。
李雍容看着船头溅起的浪花,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老者如此费事请她上岛,到底是何目的,应该不会为了刚才的纠纷这么简单,毕竟那就是个误会,一句话便可解释的清楚,以老者的智慧不会看不出来。
“静观其变。”李雍容已在心里打定主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船只终于抵达岛边,李雍容跟着上了岛,一行人兜兜转转走了又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座坞堡。
一路走进堡里,李雍容从坞堡外观和堡内房屋数量上判断这个坞堡应该不会多大,至多不过百十来户。
老者呵呵一笑,说道:“鄙堡比不得相州城里的大坞堡,让姑娘见笑了!”
话声音不大,在李雍容的耳里却似晴天霹雳,心中对这个老者更是莫测高深,戒备之心瞬间增加。
“我并未透露是哪里人,他是怎么知道的?看来要多加警惕。”李雍容确信从未见过老者。
老者并未理会李雍容的狐疑,继续笑道:“姑娘,请随老夫到正堂一叙。”说着转头又吩咐随从道:“去把少奶奶请到正堂,就说有客人来访。”随从答应离去。
李雍容更是狐疑:“什么少奶奶?我应该不认识冀州城里的人。”怀着不安的心情,李雍容随着老者进入了正堂。
老者请李雍容落座后,命侍女端来茶水果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雍容攀谈起来。
李雍容从谈话中得知老者姓郭,是这座郭家堡的坞主,刚才拦在江面上的汉子是他的堂侄,是郭家堡的一名营主。
李雍容没敢告诉郭坞主自己的真名,毕竟自己是相州要犯李波的妹妹,说起来也是朝廷的要犯,不想惹起不必要的麻烦,随口说自己名叫丁木兰。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李雍容并非随口胡编,她已认丁大爷为义父,姓丁合乎情理,木字是李字拆分得来,至于兰字是为纪念好姐姐李秋兰,因此李雍容并不觉得是在欺骗郭坞主。
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郭坞主让她进来陪丁姑娘说话。
李雍容心想这就是那位少奶奶,注目观看,脑海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见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