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指环
书名:天疾 作者:问路石 本章字数:4447字 发布时间:2022-12-20

雨滴在空中追逐,在树叶上跳舞,在泥地里捉迷藏。可是它却湿不了罗毅的衣裳,每每快触及时,都如同掉进火焰中被蒸发掉一样。罗毅很高兴,就算下雨也没有影响到他愉悦的心情,因为他从墓园秘境中出来了。

仔细算来,他收获还算颇丰,不仅在术的参悟上有了一些进展,还从里面顺了两件东西出来。一是匕首,就算自己不能用,那送人也可以做个人情,不送人也可卖个好价钱;二是指环,一看它这么奇特,这么不凡,定然是个宝贝。出来后他还是有些私心的,并没有给轩辕晓晓她们说指环的事儿。

现在罗毅一个人走在宽广的路上,便把指环拿出来仔细端详着。它与普通的匕首比起来就显得太不凡了,一束光在乌黑的指环内游走,环口看进去如同一个小型内旋的黑洞。指环的材质更是不知道是什么,像金属,又像玉石。

罗毅用拇指和食指拿着它,让一滴雨从环口穿过,雨成功的穿了过去,并没有受黑洞的影响。接着罗毅又用一根草穿过,把草当绳提着指环,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终于,他大起胆子伸出自己的左手食指,将指环戴了上去,也确实戴了进去,很合适。

罗毅正高兴的欣赏着指环,可是忽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和指环闪了一下,像是有一个放大的虚影一般,很快就消失了。视线模糊了,罗毅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手了,他用力摇了摇头,想使自己的视线清晰过来,想使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可是两者都越来越模糊。

迷糊间,他仿佛感觉不到自己左手的存在,也仿佛看到自己的左手在变黑,并且向整个身体蔓延。

不对,是这指环在作祟。罗毅用右手去抓住左手,想要将指环取下来。可是模糊的意识,模糊的视线,让他找不着指环,同时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阻止他的这个行为。

愤怒、惊恐、挣扎,罗毅处于痛苦之中:“啊~”

罗毅模糊的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里面下来了几个人,撑着雨伞向他跑来,他清楚的看到其中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可是罗毅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跑来的人也在他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啊~”罗毅呐喊道,右手抓住左手都快蜷缩到地上了。

“叔叔,叔叔,您怎么啦!您别怕,我娘亲是大夫,你会没事儿的。”小女孩走近了。

女孩旁边的妇女说:“公子,你放松,你放松一些……”

罗毅如她所说的做,便失去了意识。

天空的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没有惊雷,也没有大风,就安静的肆意下着。雨滴如豆子般坚硬,砸醒了仰躺在地的罗毅。他睁开眼睛,感觉全身都非常疲惫。罗毅稍稍侧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正气喘吁吁的看着自己。

罗毅满脸疑问:“石磊,你怎么在这里?”

石磊双手撑地,嘴角的血还没有被雨水完全冲去,身上的伤更是惨不忍睹,血液还在不停的渗出。他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说:“呵,我也真希望自己不在这里。”

“发生什么了?”

石磊说:“我开启暴走状态,都差点被你给打死了。”

“什么!”罗毅强撑起来,坐着望向周围的一切,这里已经和自己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这儿就如同一个超大的陨石坑,罗毅不敢相信地问:“这是我做的?”

石磊说:“别抬举自己了,你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是你那指环捣的鬼,也还好我机智,发现得及时,不然死在你手上还真是丢人啊。”

罗毅连忙看向自己的左手,问:“指环呢?”

“这呢,给你,你再戴上试试。”石磊将指环丢给他。

罗毅接住,正在考虑戴哪个指头。可这动作却把石磊吓到了,连忙起身就准备跑路:“你个仙人板板,老子可不陪你再玩一次啦,我还没有娶婆娘呢。”

“不戴了,不戴了,开个玩笑而已,不必真跑吧!”罗毅说。

石磊停了下来,说:“一点儿也不好笑,你要是看到自己之前的那副模样,就不会有现在开玩笑的心情了。”

“小家子气!哎,对了,我记得在我意识消失前,有人过来帮助我的。”

石磊盯着罗毅问:“你还记得什么?”

“没啦!”

“呵,你倒还真是轻松。我劝你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管,把今天的事情忘了,我们现在就到小镇上吃点东西补补。”石磊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人。

罗毅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再看看周围的情况,好像猜到了结果。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仿佛看到的是一双魔爪,惊恐道:“不会吧,她们可是想要帮助我的好人,还有一个是个孩子呀。”

罗毅看向石磊,石磊没有表否定的态,这就相当于是肯定了。罗毅用力甩手,仿佛想将这双魔爪甩掉:“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

虽然罗毅杀过人,可那都是想杀自己的修炼者呀。而现在呢,他杀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并且他们还是想帮助自己好人呀,更何况还有一个是人生刚开始的小孩。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当初踏上修炼之路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守护正义、保护善良么,可现在怎么做了恩将仇报、斩杀凡人之事呢。

内疚、自责,在心中猛然升起,让罗毅痛苦万分。他突然抱有一丝希望,开始四处慌张的找了起来,迫切希望还有补救的余地。

“别找了,我都差点被你打死了,她们还可能活下来么?”石磊大声呵斥道。

“不,不,他们不应该死,应该死的人是我。”罗毅不停下。

石磊跑过去,抓住罗毅的双肩,大声的说:“是他们运气不好,是他们命不好。”

罗毅则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说:“不,是我,是我杀了他们。”

罗毅用力地挣脱了石磊的手,向空中升了去。当他从坑中升到地平面高时,他看到了马车的残骸,便快速向那儿冲了去。

“唉!”石磊叹了口气,便向罗毅追去。

罗毅走到地面后,每走一步,心里的内疚和自责就加重一分。因为他看到地面有残碎的躯体,从死相上来看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人为的。马和人的躯体散落得到处都是,就算是想捡回来拼也不可能拼完整。

罗毅本能的想后退,但还是驱使着脚步前进。他跨过眼球,绕过半边头颅,每一步都在加重他的罪恶。忽然,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完整的躯体,仿佛内心得到救赎一般,向她冲了过去,她正是那个小女孩。

“她还活着!”罗毅感应到了她微弱的气息。小女孩身体还时不时的颤抖一下,也一直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是的,她还活着。现在你看到了,我们可以走了吧!”石磊问道。

“好。”罗毅准备去抱起小女孩,可是却被石磊阻止了。

石磊说:“放下她,就我们两个人走。”

“可是放任不管的话,她会死的。”

“我知道,所以才叫你放下她。死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她的家人惨死在她面前,这是她一生都难以逃脱的重复噩梦,并且还会带着仇恨过一辈子。她的一生已经毁了,再活下去每一天都将是煎熬。所以,你让她死吧,对她,对你,都是好事。”

罗毅说:“我犯了错,上天给了我一个救赎的机会,如果我不珍惜,我会带着内疚和自责过一生,并且我还会因此过不好这一生。”

石磊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是你的指环,是它杀了他们,也是它伤的我。你不必自责,但现在就请仁慈点,让这个女孩死去,不然对她可就太残忍了。”

罗毅抬起自己的双手,哭笑着说:“呵,呵,是我这双手造成的,我又怎么能置身事外,我又怎么能推脱罪行,我又怎么能自欺欺人!”

说完,罗毅不顾石磊的阻拦,抱起女孩就跑。现在的小女孩需要治疗,不然真的会死的。罗毅走在前面,石磊跟在后面,大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他们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两日后,他们又回到了这里。大雨滂沱,想要冲洗掉这里的痕迹,却冲不掉罗毅心中的自责。

石磊说:“现在女孩的体征平稳了,可能再有一天就会醒来,你打算如何面对她?”

“我犯下了错,我接受她的任何惩罚。”罗毅看着小女孩。

石磊说:“她会杀了你。”

“嗯。”罗毅平静地回答。

石磊苦笑了一下,问:“那她接下来如何面对生活?”

罗毅想了想,却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石磊接着说:“要不这样,你给自己一个补尝的机会,也给她一个积极面对生活的机会。”

“如何做?”

石磊看到罗毅终于有所动摇,连忙说:“抹除掉她的这段记忆,对你们都好。”

罗毅犹豫了一会儿,说:“不能抹除,可以封印。”

“如果她走上修炼之路,那对你来说,这将会是一个隐患。”石磊提醒。

罗毅说:“不是隐患,那是罪恶的结束。若她真走上了修炼之路,我会用我的这一生去补尝她,希望她能够原谅我。”

石磊见拗不过他,便妥协了:“好吧,那我来封印她的记忆。”

罗毅终于没再阻止石磊,他对着小女孩说:“对不起。”

小女孩偶尔还是会惊颤一下,像是又做了噩梦。正当石磊准备施术时,罗毅却阻止了他。

罗毅说:“还是我来吧!”

石磊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好吧。”

在罗毅施术后,小女孩的面部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沉沉的睡着了。接下来,罗毅埋葬了她的家人,将她带到了别一个地方,雨也终于停了。

大河旁的树林边,夜晚,罗毅他们围着火堆坐着。罗毅给石磊讲了指环的由来,石磊听后也是啧啧称奇。

石磊说:“这指环不是凡物,有我们驾驭不了的能量,你要谨慎啊。”

罗毅说:“真后悔将它带出来!”

说完,罗毅就准备将它扔到河里,动作都准备好了,但最后还是没有扔。罗毅看着小女孩说:“要是被别人捡到,或许还会酿出这种悲剧吧。”于是他又将指环收了起来,只是再也无心去发觉它的奇特了。

他们看到小女孩要醒了,于是去打了只兔子来烤着,毕竟小女孩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天快亮了,小女孩终于醒了。她看到陌生的人,警觉地向后退,她问道:“叔叔,你们是谁?”

石磊笑着说:“你终于醒了,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并且还是这位叔叔救了你哟!他是在河边捡到你的,想来是这几天连连暴雨,你或许是被山洪冲下来的。”

小女孩说:“那我爹娘呢?”

石磊惊讶:“你们一起的么,可是他只看到你一个人。我们也在想,或许你的家人会沿着河找来,所以我们才没敢离开这河边,怕与他们错过。可是三天了,也没等来人。”

小女孩一下子就哭了起来,说:“我要去找我娘。”

罗毅说:“先别哭,吃点东西后,我与你一起去找,好么?”

小女孩也是饿慌了,接过后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完后沿着河的下游找去了,路途中,石磊问:“你还记得什么吗?”

小女孩说:“我记得雨下得很大,爹娘他们依旧赶路去行医救人,我在马车里听着雨声睡着了。然后……然后……爹和娘就不见了。”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罗毅说:“别哭了,叔叔会保护你,叔叔会陪伴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又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女孩才平静下来,她说:“我叫安若依,今年六岁半了。”

罗毅陪着她找了一天一夜,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罗毅问安若依:“你有什么打算?”

安若依以为罗毅要离开她,连忙紧紧的抓住罗毅的依角,害怕地说:“我不知道。”

这么小个孩子,能有什么打算。罗毅又问:“那你先跟着我走好不好。”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我给你磕个头吧!”说完,安若依就要跪下去,但是被罗毅阻止了。

“我叫罗毅,是个修炼者。”罗毅向安若依自我介绍道。

安若依好奇地问:“就是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的人么?”

“嗯,你想不想飞,我可以带着你一起飞。”

“想。”安若依向往道。

天空中,安若依踩在罗毅的剑上,在云朵间穿梭。没过多久,她便可以在不被搀扶的情况下站稳了,也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安若依说:“能飞真好,要是我爹娘也能飞,就不会被洪水冲走了。”

罗毅说:“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呀!”

“真的可以么?”

“只要是你想的,又是我办得到的,都可以。”罗毅回答。

安若依说:“娘以前说过,愿意授艺于自己的,都是自己的师傅。那我可以叫你师傅么?”

罗毅笑着说:“我刚才说了,只要是你想的,又是我办得到的,都可以。”

安若依说:“那我就叫你师傅了。”

“嗯。”

“师傅……”

身后不远处的石磊却摇头叹息道:“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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