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圣圣拉着李辉的手走到一旁，此时郭局的脑袋上正顶着一块纱布，就像戴了一个头围不太合适的白色学士帽。
李辉顿了顿开口说道：“郭局，昨天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
与此同时，电视机里传来聒噪的足球解说，解说员激动地说着：“现在是C罗带球，刚才那个传球裁判没有吹越位，单刀，过人，起脚抽射，球进了！”
郭军大喊一声：“好！”
解说还在继续：“这是C罗在这个赛季进的第8个球，不愧是巨星C罗，皇马1比0领先巴萨……”
张昊坐到郭军身边，竖起大拇指叫道：“郭局大气！”
郭军一脸懵圈地扭头看着张昊：“什…什么大气？”
“刚才我辉哥给您赔礼道歉来着。”张昊看了看李辉，又看了看郭局：“您想到没想就说了句‘好’，要我说，肯定得批评教育他一番，性质简直太恶劣了。郭局，不愧是领导，这是何等的肚量，何等的胸怀！”
郭军这才发现另外一旁正站着李辉，身边的古圣圣手里抱着礼盒。
李辉趁热打铁：“郭局，医药费多少钱我赔，哦，还有这酒，张队说里面有藏红花的成分，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所以特地给您买来尝尝。”
郭军目不转睛盯着那瓶XO，嘴角抑制不住地咧开，“什么医药费不医药费的，我可是有医保的人，这，这未免太破费了吧。”
说着，双手就要去接礼盒，古圣圣刚递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不许喝多，点到为止！”
郭军不耐烦道：“哎呀，知道了，快给我。”
“小辉，快，酒柜里拿杯子。”转头又对张昊叫道：“嘿，傻愣着干嘛呢，快打开啊，烤鸡闷久了就不好吃了！”
郭军兴奋地起开瓶盖，陶醉地嗅了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三个男人并排而坐，球赛，美酒和烤鸡，应该是此刻最幸福的事情了。
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三人看得目不转睛，随着“巴萨罗那”的梅西连进两球，郭军气得捶胸顿足。
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后才获得一丝慰藉。
“哥，我们就在茶几上吃吗？”说话的是古圣圣，手里正捧着碟子。
郭军笑道：“都是自家人就在这里吃吧，看比赛方便我也省得挪窝了。”
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菜，看得出有的菜是因为张昊和李辉的到来临时增加的。
“这是我做的糖醋排骨和醋溜肥肠，你们快尝尝。”古圣圣自豪地介绍着自己的作品。
三人面面相觑，郭军笑道：“快，你们尝尝我妹子的手艺。”
张昊点头，可刚一抬手，筷子便磕到桌面边沿掉在地上，“哎呀，筷子掉了，筷落——快乐啊，哈哈哈！”
说罢，起身朝厨房走去。
“张阿姨，我筷子掉了，帮我换一双吧。”
厨房里张阿姨连连应和着，郭军心里却咒骂着，又将目光投向了李辉，李辉也颇为苦恼，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夹起一块排骨，郭军顿时如释重负。
“诶？师父，你吃肉会吐的，要不，你就别尝了，等我哥尝吧。”
听到这句话，郭军脸都僵住了，李辉笑道：“没事儿，万一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呢？况且圣圣亲手做的，肯定得赏脸。”
“诶！”
古圣圣来不及阻止，李辉便将排骨塞进嘴里，双眼缓缓闭上，嘴里咀嚼却一刻不停。
随着一个吞咽动作后，一颗骨头也从嘴里滑落，李辉睁开眼，“好吃啊！”
“是吗？”郭军疑惑地再三确认着，死死地盯着李辉面部表情，李辉连连点头。
郭局也学着夹起一块，良久，一个劲儿地点头。
此时，张昊终于出现了，“真的假的啊，大小姐厨艺见长啊！”
当一块排骨进入张昊的嘴里，郭军笑了，张昊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这哪里是糖醋排骨，这就是醋排骨啊，又酸又咸，一点甜味儿都吃不出来。
郭军张昊争先恐后地抽出纸巾将嘴里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古圣圣的脸上霎时乌云密布，眼神中透出一丝杀意。
“呸…”郭军扭头问道：“你小子也太会装了吧，这都能咽下去。”
李辉疑惑道：“是挺不错的呀？”
郭军接着问：“诶？圣圣为什么说你吃肉会吐？”
李辉摇摇头：“不知道，其实我吃吐也就两次，一次是出院那天圣圣请我吃的海鲜放题，第二次是张队带去去的水城烙锅。我觉得和肉没多大关系，因为我在我们派出所对面牛肉粉店嗦粉也不会有这种情况。”
郭军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点头道：“你们以后能自己做就少在外面吃吧，现在的食品安全是个大问题。”
郭军一番叮嘱，像极了一个长辈孜孜不倦地给晚辈传道说教。
饭桌上其乐融融，推杯换盏间早已将昨晚的不愉快通通抛诸脑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精也悄然爬上了头，三个男人红着脸颊，彼此间的距离变得有些微妙，嘴里呼来喝去的已经不再是郭局、小辉、张队，取而代之的昵称成了老郭，耗子和灰狗。
郭军指着张昊的鼻子叫道：“我告诉你耗子，你小子的臭脾气得给老子改改，那廖勋是个啥样的人我不是没有给你说过，特么的就是个阳奉阴违的鸟人，你和鸟人打什么赌！赢了他你能捞什么好处？”
“砰——”
听到这话，张昊暴跳如雷，茶几似乎都快承受不住他的猛烈拍打，“老郭！你说话得凭良心，我耗子跟了你将近十年，哪次大案要案我主动邀过功？好处？你太小瞧我了！当初廖腿子搞我，要不是给你面子，我早撂蹶子不干了！”
郭军横眉立眼：“你跟谁吹胡子瞪眼儿呢？我特么是为了保护你！你要是会主动争功劳我倒省心了，你丫是哪里臭就往哪里钻，自己都保护不了，你用什么保护别人！警察就不是你这么干的……”
两人聊得剑拔弩张，上下其手，李辉将两人推开：“诶，都少说两句！老郭，他不是这个意思。”
郭军话锋一转道：“还有你灰狗，我有没有给你说过不要擅自行动！不要擅自行动！我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结果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我妹得多伤心！我郭军的亲妹妹给你守灵，你特么算老几！
“当初是你舔着脸给我说你不求上进，你要本本分分做社区民警，好！我不拦着你，结果呢？
“你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边耐不住寂寞要去当007，一边又让我妹在凤凰城小区买套房，近水楼台啊！一边成家一边立业是吧！金屋藏娇藏到我郭军脑袋上了是吧！”
听到郭军的话李辉楞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郭军说的事是否真的是自己曾经的意思。
自己有过违抗命令擅自行动的情况吗？他不确定。
自己有让圣圣买房买在自己隔壁吗？他也不是很肯定，可是近水楼台的结果却是事实。
对于一个失忆的人，往事种种，就像阑尾炎一样突如其来的刺痛，但又不知缘由，或许这个世上只有古圣圣知道答案。
张阿姨在厨房里探着脑袋向外张望，似乎这一幕似曾相识，既惊心动魄又让她手足无措。
张昊立马叫道：“你爱打光棍就自己打，年轻人谈恋爱你情我愿，关你屁事儿啊！”
“我爱打光棍？你知道干警察这一行意味着什么吗？”郭军指着墙上那张年代久远的全家福，声泪俱下：“一家五口人，现在就剩下俩，你说我敢吗？万一有一天我倒在血泊里，他们该怎么办？你知道活着的人有多难吗？”
听到这儿张昊的眼眶微微发红，点头道：“我知道。”
郭军嘶吼着，仿佛用了全部的力气：“你知道狗屁！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很累，很无助，你想停下来喘口气，但是你不能，因为你知道一旦停下来，你的妹妹就得忍饥挨饿，所以你必须孤注一掷。可是每当你从鬼门关侥幸逃过一劫，你又会感到后怕，你怕就这么离开妹妹没人照顾，于是，你天天晚上做噩梦……”
郭军近乎是用泣声在说着他早年的经历，后面在哼唧什么已经听不太清楚，张昊和李辉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身边的古圣圣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良久，郭军酒劲儿散了些，抹了一把脸，脸色变得没有血色，转头看向古圣圣。
“圣圣长大了，哥的担子也没那么重了，从小到大哥什么都答应你，你想做警察哥也依着你，我相信这也是爹妈的意思。但我舍不得让你去直面罪犯的一线。哥只剩你一个亲人，就希望你找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嫁出去，过安稳的日子，不要再找警察了，可以答应哥哥吗？”
古圣圣楞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回应郭军的请求。
“我辞职！”
说话的是李辉，三人看向他，此刻他红着眼回望三人，“我认真的，我觉得老郭你说得对，我也希望圣圣安安稳稳平平安安，我可以做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看到李辉醉醺醺地说着这段话，古圣圣心中最后的那道堤坝决堤了，“哥，我决定了，我也辞职，我们都不做警察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给你养老，让你早日做舅舅！”
郭军和张昊愣在原地，很久都没说话，电视里足球解说员激动地宣布比赛的结束，最终以皇马1比2落后于巴萨，无缘半决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