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一看,是张昊张着大嘴冲自己叫喊着什么,他这才将耳朵试探着凑过去。
“你看那边!”张昊同周围正在交谈的人一样,本能地捂住自己耳朵,抬着下巴指点着一个方向大声叫喊着:“那是吧台,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今天兄弟我请客!”
李辉对这突然转换的环境还有些不适应,被眼前张牙舞爪的人们晃花了眼,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张昊继续介绍道:“那边是舞池,看到了吗?想咋扭咋扭,爱咋动咋动,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特么还是你对我说过的话!”
说着,张昊搂着李辉的肩膀走进人群里,接着他在李辉面前展现着怪异的舞姿。
手臂举过头顶,作半握拳状,在空中左右交替地甩着,提臀收腹,脚下做着左右交替的原地踏步,时不时地与周围同样乱舞的人肢体互动磨蹭交流。
人作为群居动物,当周围的人全部做着你认为怪异的行为时,你便会成为真正的异类。
秉持着趋利避害,防止自己被孤立的本能,李辉有模有样地学着张昊扭动身子学起了同样的动作。
当人类的情绪达到高 潮,进入忘我状态,肾上腺素的分泌便会肆无忌惮通过血液流经全身,鞭笞着每一个躁动不安的细胞释放最原始的本能。
张昊拍了拍李辉肩膀嘴里嘀咕了几句便独自离开舞池,具体说了些什么李辉并不在意,因为就在今天,他最在意的那个人已经离他而去。
说是日久生情,但却毫无道理,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相处谈不上“久”字,可要说毫无牵挂,那是假的。
灵堂上那滴滴落下的泪水尚有余温,医院里朝夕相伴的画面还在历历在目,宛陵湖畔后背上女孩的耳鬓斯磨,依旧萦绕在耳旁。
李辉逐渐疯魔,混乱的视线似乎故意与掌握平衡的小脑厮杀。
他看到了每一张近乎癫狂的面孔,他看到了喜怒哀乐的激烈与汹涌,他看到了二楼卡座水晶幕帘后,衣着靓丽的女人挨了一记耳光,而施暴者是一个曾经见过的面孔。
可这一切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刻,众生平等,所有人都是被上帝抛弃的灵魂,只是聚集在一起苟延残喘罢了。
那个熟悉的面孔掀开近乎透明的水晶幕帘,还是发现了边舞边傻笑的他。诚然,在爆闪灯的笼罩下,道德、正义的观念早已荡然无存,李辉自顾自地手舞足蹈着,周边的一切恍若如梦。
当酒精混合着果香气的饮料顺着咽喉滑入胃里,李辉眼中的世界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举目望去,台上手握钢管的性感女郎此时变得有些沧桑,身上披着或黄、或紫、或红、或青的袍子。
乍一看,脸上竟然长出了胡须,束冠下的发丝黑白相间,手中握着的钢管此时也变成了手杖,深棕色的手杖表面泛着光,不知包了多少年的浆。
眼前四个道士模样的男人盯着李辉的细细端详,随后脸上挂着和蔼的笑。
黄袍男人是一位老者,屡屡胡须在风中轻轻荡漾,看模样有些熟悉。
黄袍老者开口道:“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李辉问:“你是什么人?”
老者答:“你请过老朽嗦粉吃酒,怎么?就忘记了?”
李辉这才想起眼前的老者,“哦,我想起来了,这是在哪里啊?”
李辉环顾四周,老者身后一幢雄伟的中式建筑,少了故宫的金碧辉煌,多了一丝古朴的气息。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层峦叠嶂高耸入云,云层慵懒地躺在山峦起伏中,最后镶嵌在山峰之间的沟壑里。
老者笑道:“小友想要此处是哪里,那便是哪里。”
李辉摇头道:“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我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什么都没有。”
语气中满是强烈的孤独和挫败,似乎这巍峨孤傲的山峦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不少。
就在这时,红袍男人突然朝李辉暴冲过来,手中的手杖也高高举起,李辉这才发现眼前的红衣男人长着与张昊别无二致的脸,嘴里还怒斥道:“你特么没有朋友吗!”
言罢,木棍“咻”地一下挥下,快到来不及做出反应,刚好砸在李辉的左颈处,顿时眼前闪出一片白芒随即昏死过去。
网络并非不法之地,可相比现实社会显然要开放许多。
昨晚,一条“不死战警裸战Playhouse”的新闻在各大社区网站疯狂传播,并且还附带现场视频。
只见视频中一男子脱去上衣与长裤,仅仅穿着一条裤衩,陶醉地站在舞台的钢管边上翩翩起舞,随后一男子上去将其按倒,最后灰溜溜地带离现场。
评论区里有描述其身材好的,有辨认出李辉身份的,抨击警察知法犯法的,也有维护警察也是人的论调,总之网友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另外,今天凌晨1点,一辆黑色尼桑车趁夜进入半山小镇,随后入室行凶的小道消息在半山小镇保安队里流传开来。
后因小区业主不加以追究而草草了事,保安队长自知此事难辞其咎,于是下令密不外传。
医院的病床上李辉缓缓睁开眼,病房里亮堂堂的,阳光透过窗户毫不吝啬地铺洒在自己脸上,刺激着泪腺渗出泪水。
脑袋里像是灌了铅,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不绝于耳,扭头看去,张昊靠坐椅子,双脚搭在病床边睡得正香。
“张队。”
李辉喉咙里像卡着痰,声音沙哑地叫着,但声若蚊蝇的呼唤同雷声大作的鼾声毫无可比性。
李辉拍打着床铺,还是没有反应。
李辉索性将膝盖弯曲用力一顶,张昊的脚被别下床去。
随着“砰”的一声,张昊同时发出“哎哟!”的哼叫。
等看到李辉那张惨白的脸这才反应过来,“大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与世长辞了!”
李辉有气无力地说:“你为什么要打晕我?”
“为什么!”张昊后怕地摇头说道:“要不是我把你干晕,你小子估计就杀人了!”
“杀人?”李辉不可置信地问:“我杀谁了?”
“还能有谁!”张昊疑惑地反问道:“你是装不记得还是真不记得了?”
李辉眉头紧皱努力回忆着,他记得昨夜自己在蹦迪,接着隐约看到二楼的幕帘后的女人被打了一记耳光,然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对了,那个男人是谁来着?好像有人给他递了一瓶酒。
想到这儿,死活回忆不起来。
“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四个道士站在我面前,黄衣服的是哪个要饭的道士,其中穿红衣服的哪个是你,你用手杖打了我,接着我就晕了。”
张昊眯眼盯着李辉,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什么要饭的道士,什么红衣服的我,你在说什么玩意儿?”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都说了是个梦,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昨天可威风了,你自己看吧。”说着,张昊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后放在李辉面前,手机里是那段李辉裸跳钢管舞的视频。
李辉陷入沉默良久,张昊拿过手机说:“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小子本性不改变本加厉了,后来你的行为,我才发现你小子是被人给下药了。”
李辉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坐起,将枕头斜搭在后背靠着,“后来……我又做了什么?”
“我真不该听你的鬼话。”张昊摇头道:“从夜场出来以后,你死活叫我拉你去半山小镇,不拉你去,你小子就要跳车。
“我说你小子至于嘛,不就是局长当着别人的面说你只是配合调查的相关人员嘛,又没直接说你是外人。
“犯得上喊打喊杀的吗?嘿,话说回来,当初局长重新调你回市局,可是你小子牛逼轰轰的死活不愿意来,不是我们没邀请过吧?”
李辉被突如其来的说教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我对郭局说的话没有意见啊,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见?”张昊大惊:“没有意见你在人家过大寿的时候,跑去人家里大闹一场,最后还拿人家门口的花盆给人脑袋干开了瓢!我说你这人就是死猪不怕开水……”
“等等!”李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因为记恨郭局在开会的时候说我是个外人记恨在心,然后昨天晚上他过生日,我跑去他家里给他——郭局脑袋干开瓢了?”
张昊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直指李辉大叫道:“你看,终于承认了吧!还和我杠,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你干晕,你恐怕就酿成大错了,还好郭局不计较。要不你小子……”
“砰——”
李辉重重拍打床面,薄薄的褥子根本起不到缓冲的作用,床架似乎也受到了重创,发出“咯吱”地哀嚎。
李辉反驳道:“承认个der啊我就承认,我连郭局家住哪儿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张昊一边摇头一边手背拍手心:“喂!嚷着要去半山小镇001室的可是兄弟你啊!”
李辉大惊:“半山小镇001室是郭局的家吗?”
“对呀!咱宣山市警察干了两三年的谁都知道,你会不知道!”刚说完这句话当即便愣住了,他转念一想:“等等,不对,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是咋知道他住半山小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