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事情到这儿,也算是得到圆满解决,但可恨的是廖勋在述职报告里将黑锅全扣给张昊,说他不考虑人质安全,随意举枪击毙人质,而他自己则是为救人质,英勇负伤。
由于当时人质在极度惊慌的情况下不省人事,根本就记不得当时的情况,外面也不知道里面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人质也死无对证,并且事实上张昊的确也开枪了。
结合绑匪的具体情况,调查组断定劫匪大概率不会做出伤害人质的行为。
于是乎廖勋官升两级调省公安厅任职,而张昊记大过处分,要不是局长郭军的挽留,他可能早就改行了。
以上还只是其中一件,往事种种历历在目,廖勋踏着张昊肩膀不断邀功请赏的事比比皆是,只是从前张昊没有计较,也懒得去争功,而最后这次是百口莫辩。
廖勋的恩师便是现任宣山市副局长的邓沥,廖勋能有现在的成就,邓沥也是功不可没。
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郭军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将张昊下放到各个地级市去磨炼镀金,最终才顺理成章地将市局刑侦队队长的职位从邓沥手中抽离,给了张昊。
第一会议室里座无缺席,局长郭军主持临时会议,会议的内容就近期两起命案向省厅领导汇报。
张昊和李辉姗姗来迟,张昊瞥了一眼局长身边端坐的廖勋默不作声。
廖勋笑道:“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张大队长吗?来得可够快的呀,你瞧瞧,这都没你位置了。”
“咳咳。”郭军接话道:“这次是临时会议,张队今天外出公干,没来得及通知到,所以有些仓促。”
“老大,坐这儿。”说着,毛永兴和身边的警员让出两个位置。
李辉与张昊落座,廖勋瞧了一眼他们说道:“这案情应该属于内部保密阶段吧,这位兄弟是市局新调任的领导吗?”
话锋一转指向李辉,看来廖勋是做足了功课,来者不善。
郭军笑道:“奥,这位是新成立的凤凰城派出所所长李辉,第一起案件是他发现的,也是案件直接相关人。今天听说廖处长来,为了案件经过更清晰明朗,所以我们也是临时地请他特地跑一趟,也免得咱们万一陈述不清,影响了廖处长回省厅交差嘛。”
“咳咳”廖勋显得有些尴尬,戏谑地说:“哦,这位就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咱宣山市的‘不死战警’啊,不仅能从鬼门关里走一遭,还能飞檐走壁逮捕犯罪嫌疑人,久仰久仰!”
李辉沉默不语,还是微笑点头致意,见没惹怒对方廖勋笑容也收敛起来。
巧言令色在绝对实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郭军混迹官场多年屹立不倒,还没有谁能在他的三言两语中讨得什么好处。
廖勋吃了个闭门羹,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不过还是笑道:“还是郭局想得周到啊!那咱们就开始吧。”
整个会议在毛永兴和老秦的讲述中持续了一个上午,等到张昊陈述案情进展时,廖勋坐不住了。
“哼,昨天医院的案子暂且不说,2号晚上的命案,今天6号,关键线索一点也没有,别说杀人动机了,就连嫌疑人范围都没锁定,看来你也就这点本事!”
“廖处!”毛永兴立马大叫道,引得四座举目张望,随后又恢复到平和语气:“这案子的确有些复杂,我们队长都熬了三夜了,你不能这么说他。”
廖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有些懵,邓沥立刻说道:“小毛,廖处长批评得没错,我们得虚心接受批评,才能更好地进步嘛。”
毛永兴接茬道:“邓副局,我们接受批评啊,但批评人哪有这样阴阳怪气的?”
廖勋冷哼道:“阴阳怪气?一周两起命案,影响之恶劣前所未有,破不了案,这个责任你来承担吗?”
“我……”
毛永兴还要说话,被张昊按了下来:“廖处说得没错,案情进展缓慢我有责任。”
廖勋笑道:“你们看看,这才叫格局,咱张大队长勇于承认错误的优点,我最欣赏。
“这样吧,就快过中秋了,也不让你难做,我替你向省厅说说,中秋前破案,什么都好说。要是破不了,这案子你也别参合了,省厅会成立专案组下来帮你擦屁股。”
老秦嘴里念念有词手指掐算着,突然眼前一亮,“这个月15号就是中秋啊,今天都6号了,这时间也太……”
老秦没继续说下去,对于一起简单的命案,通常48小时就能破获。
稍微复杂一点的,一周时间基本也能破获,百分之九十的命案基本都是这个周期侦破,也叫黄金周期。
但相对复杂的,一到三个月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个阶段几乎所有手段基本做完,该破的也就破了。
剩下没破的,大多是凶手抓不到,“命案必破”是一句铁口号,时间到一年还没侦破,才会到心惊肉跳的问责阶段。
还有一种特殊的,那就是陈年旧案,通常这种案子没有责任人,能破就算立功,不破也没人问责,因为之前已经有人为之扛过处分。
廖勋的言外之意就是百分之九十的案子都是一周,再加之这次案情影响恶劣,有正当理由故意给张昊下套,让他立军令状,他不想给张昊太多的时间。
廖勋心里清楚,论办事能力他肯定比不过张昊,省厅可不像市局,拍拍马屁就能上位的地方,他过去那么多年,一点升职的迹象都没有。
想到从前对张昊犯下的种种,如果任由张昊过年升迁到省厅,他自己心里也是畏惧的。
廖勋笑道:“对,一个多星期呢,我相信咱们张大队长有这个能力。我这次下来,省厅领导的意思很明确,尽快破案,将案件的社会影响程度降到最低,要是这都办不了,市局的刑侦队就给省厅专案组打打下手吧。”
听到这里,全场雅雀,言外之意就是市局的人如果破不了案,只配替别人打下手,言语中满是嘲讽。
听到廖勋的恫吓张昊并没有感受到惧怕,“我不习惯打下手,中秋前破不了案你也别让我帮你跑腿了,老子自己引咎辞职!”
“砰——”廖勋拍案而起:“好!”
“耗子!”郭军突然叫道,随后放缓语调:“你,你有把握吗?”
张昊苦笑道:“哈哈,郭局,我跟您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这点差事我办不了,等到别人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吆五喝六,我也没脸在你手底下混了。”
邓沥打着圆场道:“诶诶诶,大家都是兄弟单位,什么叫拉屎拉尿吆五喝六啊,都是为了打击犯罪,为人民服务嘛。”
廖勋满脸堆笑:“邓…副局说得在理,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我也相信张队的办事能力和为人,一定会言出必行的!”
散会后副局长邓沥笑盈盈地送廖勋一行人离开,车开得老远都没转身离去,毛永兴在窗台向下眺望,嘴里碎碎地念着。
“毛子,你小子干嘛呢?”张昊捧着手里的卷宗问道。
“啧啧啧,老大你快瞧瞧,瞅瞅咱这邓副局,自己警衔比那廖腿子高几个等级,居然面对他还唯唯诺诺地奉承,真不知道他到底咋想的。”
张昊苦笑:“你小子年轻,有的事情你不懂,廖勋今年三十岁不到,邓沥都五十好几的人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毛永兴皱眉思索,良久缓缓说道:“意味着…邓副局比廖腿子早退休?哦!我知道了,他怕自己退休了,人走茶凉,以后找廖勋办事方便!”
张昊将卷宗扔到桌面,道:“你说得倒也没错,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廖勋这个年纪在省厅就能当上处长,就算他碌碌无为混日子,日后的成就一定也比邓副局要高,说不定啊,在他退休前还能扶他一把。”
即得的利益远比预估的猜想来得实际,邓沥要是在有生之年警衔能再往上拔高一点,退休的福利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张昊一语点破其中的门道。
“哦——”毛永兴张着大嘴,像是窥破天机般仰望着张昊,随后一脸疑惑地问道:“诶?老大,你明白这个道理,干嘛不……”
“不什么?”张昊放下卷宗,盯着毛永兴说:“干嘛不巴结?不委曲求全?毛子,有的事情远比升官发财更有意义,你还记得进警校时的宣誓吗?”
毛永兴尴尬一笑,“嘿嘿,记得是记得……一部分,记不太全了。”
“哈哈哈!”张昊大笑:“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警察是一个特殊的职业,做人做事一颗赤诚的心,远比傲人的功绩来得实际。
“做人如梅兰芳老先生戏词中所言‘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警察可以不需要领导的嘉奖,也不需要国家的表彰,但得对得起生养我们的老百姓,军民鱼水情,警民一家亲,这是硬道理。
“我们能做的唯有打击犯罪,维护社会公共秩序,做他们的保护伞,为他们撑起一片清澈的天。”
毛永兴呆呆地望着张昊:“老大,虽然你说的话全是枯燥的大道理,但我信你。”
张昊假意踢了一下毛永兴屁股,随后笑道:“当然,这些话对官场的人来说显然有些幼稚可笑,但你要记住了,跟我混要想升官发财,我劝你别在我手底下干了,去拍拍副局和廖勋的马屁或许更实在一些。”
毛永兴昂头道:“拍寥腿子马屁!这不是恶心给恶心他妈拜年嘛!我才不干这恶心到家的事,还是跟着老大你做事心里踏实。”
“哈哈哈!你小子。”张昊正色道:“诶,有一说一啊,你别一口一个寥腿子的叫,他毕竟是领导,警衔比我都大一级,这要是被小人传到他耳朵里恐怕对你不利,咱刑警队的人从来都不怕事,但也别轻易惹事知道吧。”
毛永兴点头道,“哦,我知道了。”
“行了,案子不破,你想跟着我也没处跟去。说回正事,代雨蒙的事调查得怎样了?”
毛永兴一拍脑门儿,掏出一张彩打图片,图片是高清监控的截图,图上是一位浓妆艳抹,娇柔妩媚的脸,外搭亮晶晶的长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
“大数据中心那边传来的图片,本来打算今早就告诉你,结果被廖勋这么一搅和就给忘记了,代雨蒙在市中心的PlayHouse工作很多年了,具体从事什么业务,从照片上看,我感觉……”
张昊点燃一支烟,默念着:“夜场工作?她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就那么渴望金钱吗?”
毛永兴说:“这就不知道了,人家说下海做皮肉生意的,总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吃穿不愁,谁愿意出卖身体啊。”
张昊微微点头,猛吸了一口烟,“她就交给我和你辉哥吧,接下来你还有更重要的工作,下午你带人去调查一下宣山市人民医院里与刘勇案有关的人员,重点排查医生,特别是平日里与他发生过口角以及私人恩怨的。”
“好的老大!”
张昊看了看手腕上的浪琴手表,指针滴答滴答地跳动着,时间显示为下午12:50,:“诶?你辉哥去哪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