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凤凰城小区已经是凌晨4点,安静的楼道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显得尤为刺耳。
张昊佝偻着腰,将钥匙缓缓插进锁眼,只听见“咔嗒一下”,门锁传出的机械联动声响彻四周,门“识相”地打开了。
凤凰城小区的房子隔音不好,是李辉第一天就发现的问题。
好在他们没有选择密码开门,否则,加上电子门锁的语音播报,恐怕他们将是这黑夜里最耀眼的仔,最重要的是,他们担心惊扰到隔壁沉睡的古圣圣。
李辉看着古圣圣家的防盗门发呆,就好像那道门才是最引人瞩目的存在,门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赵昊招呼他进家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开。
“赶紧睡吧,再不睡就天亮了。”张昊一边说着,一边脱掉衣裤,最后只身下一条裤衩,头也不回地扎进被窝里,不一会儿,鼾声大作。
李辉躺在客厅沙发里,此刻复杂思绪交织在一起,关于徐璐的死,关于刘勇的死,关于自己头上的伤,以及关于那个心事重重的女孩——古圣圣。
有很多的问题没有答案,人一旦陷入问题本身的疑团里,就会失去探究问题的意义。
就像此刻的李辉,我不知道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破案对他来说本身是一件很陌生的事,跟着张昊调查,只是因为自己身上穿着的警服吗?
他不知道,并没有人要求他,他只是一个派出所的警察,事实上是他自己主动去参与的。
“咔嗒”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开关门的动静,动静不大,但很清晰,李辉立马跑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张望,拉长扭曲的视野中除了空荡荡的楼道,什么也没有。
“圣圣,你是出去了,还是回来了?”李辉低语着。
他记得昨晚半梦半醒间,他也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时间应该与今天相近。
他确定古圣圣的门开过,除了她自己进出,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是因为其他人……
想到这里他没敢再多想,这一夜注定无眠。
早上8点,李辉在厨房里忙碌着,不一会,三个小菜便做好了,用饭盒打包好急匆匆便出了门。
“叮咚——”
门铃声没过多久,古圣圣的房门便打开,
“师父?你……”
只见李辉手中捧着几个饭盒便往里闯。
“我学了几道新菜,第一个就想到给你尝尝,快,洗漱完试试我的手艺。”李辉一边摆弄着饭盒,一边朝卧室和厕所张望。
古圣圣乖巧地点头,“嗯,好哒!”
不一会儿,古圣圣穿着制服走出,看着眼前的菜肴脸上乐开了花儿,端着碗便狼吞虎咽起来。
“嗯,好吃!”
李辉笑道:“嗯,好吃下次师父再给你做。”
“嗯嗯!”
她嘴里包着食努力咽着,好像担心不多吃些就没有了似的。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李辉想了想问道:“圣圣,昨天你几点到家的呀?”
听到李辉的话,古圣圣整个人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又继续接着干饭。
须臾,古圣圣吞咽完嘴里的饭菜,眼睛左右晃着说道:“昨晚,我打车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0点了吧,怎么了师父父?”
人在说话的时候眼睛左右瞟,这是一种撒谎的微动作,李辉住院时在犯罪心理学的书上看到过。
李辉尴尬一笑,“没什么,我就是出于关心问问,下次那么晚,一定得让我送你回来,大晚上走夜路女孩子多危险呀。”
“哎呀,我是警察嘛,谁有那胆子打劫我呀,我的师父父你就放心吧。”
“话不能这么讲啊,再说你又没穿制服,谁知道你是警察呀?大晚上穿得…那么少,多危险。”
“哈哈哈,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我还穿得少吗?以前你去夜场也没见你那么……”古圣圣没说出保守两个字,但李辉心里明白。
“哎呀,以前是以前,我就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走夜路不安全……”
“啊哟我去!”
李辉话还没说完,张昊站在门口叫道:“你们背着我开小灶,这样合适吗?”
古圣圣小声问着,“师父父,你刚才进门没随手关门吗?”
李辉尴尬地冲张昊说道:“那啥,我不是想着昨天你睡得晚,等你起来再给你弄吃的嘛。”
“啧啧啧,这理由找得,合着昨晚咱俩不是一道儿回来的一样。”张昊看着饭菜,自顾自拿了一双筷子,坐了下来。
古圣圣问:“昨晚你们几点回来的?”
张昊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四五点吧。”
听到这儿,古圣圣默不作声,李辉盯着古圣圣略微有些泛红的脸。
“哎呀,我要迟到了。”古圣圣起身拿上警服,着急地说道:“今天说好和所里同事开个会呢,事儿挺多的,你们吃完记得帮我关下门啊,我先走一步。”
“好的古所长,您慢走。”张昊自顾自吃着东西,“嘿,你小子手艺忒不错诶,以前咋没看出来啊?”
李辉看着古圣圣出门,直到门关上,良久,目光才从门口移开。
“镗镗镗——”
张昊用筷子敲了敲碗边,“问你话呢,想啥呢?”
“啊?什么问题?”
“切!”张昊摇头,又夹了一口菜塞嘴里:“不知道你小子一天想啥,喜欢人家就直接说,男未婚女未嫁,都是成年人,有啥不好说的。”
李辉立马反驳道:“你说啥呢,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你想多了。”
“妹妹?哈哈哈,你究竟有多少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张昊哼出一段怀旧的旋律,“别装了,鬼都看得出她喜欢你,你和我装傻充愣就多余,我可是搞刑侦的。”
李辉嗤笑道:“咋了?男欢女爱犯法了?刑法多少条规定的?”
“懒得和你胡咧咧,你心里想啥自己清楚。爱情这档子事旁观者清,总之我提醒你,做人不能太死要面子,等到人不喜欢你的那天,你自个躲墙角哭去吧。”
清晨的阳光没有偏爱的将自己的温度洒向宣山市的每一个人,唯独那些躲藏在建筑物和车里的人不愿意领情。
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领着两辆SUV驶进宣山市公安局,尘埃落定后,奥迪车上下来一位年轻人,肩膀上的两杠一星在阳光下闪缩着刺眼的光芒。随行的SUV跟着下来七八位警员,副局长邓沥领导几名警员迎了上去。
邓沥远远地便伸出手在半空挥舞,等到握到对方手才开口说:“廖处,很久没来咱们基层了,有没有想念我们这些基层的老干部呀。”
“哎哟我的老领导,你折煞我了,您还是叫我廖勋或者小廖吧,我可没忘记我还是您亲手带出来的呢。再者说我只是二毛二,邓局您可是一麦一啊!正经的三级警监,虽然我被调去厅里工作,在你面前终究还是个学生嘛。”廖勋颔首笑道。
邓沥一把搭着廖勋肩膀:“你小子,什么邓局邓局,我是副局,可不能瞎叫,那么多师弟师妹看着呢。”
邓沥一遍说着,一遍看向身边那些青涩的面孔,有的捂嘴偷笑,有的不知所措四处环顾。
廖勋凑到邓沥耳边耳语道:“什么邓副局,您在我廖勋心里,那就是局长。”
“啊,哈哈哈,你小子和从前一样,说话还是那么好听,行了,就别杵这儿晒太阳了,咱走上去慢慢聊。”
“好嘞!”
早饭过后,张昊的车驶出了凤凰城小区朝市人民医院驶去。
“不是吧,不是吧,你说单押也算押?无视他,无视他,蓝调专家也算家……”
“什么动静!”李辉被吓了一跳,四下翻找着,只差将安全气囊给撬开。
张昊大笑道:“我的新铃声,咋样,时髦吧?”
“你这审美不敢苟同。”
“切,你懂啥。”张昊握着方向盘象征性地白了一眼李辉,接着催促道:“嘿,你倒是给我接一下呀,中控屏幕上按一下接听。”
“嘟——”
随着一声短促的盲音,电话接通了。
“老大,要变天了。”
电话那头是毛永兴焦急的声音。
“你慢慢说,到底啥事儿?”
“厅里下来人了。”
“下来人就下来呗,你是没见过领导还是咋滴?”
张昊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周不到出了两起特大命案,影响不大是假的,厅里下来人检查工作也在情理之中。
毛永兴解释道:“不是这个问题,下来的领导你知道是谁吗?”
听到这里,张昊突然觉得下来的人有些门道。
“难道厅长亲自来了?”张昊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来的是老熟人?”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嗯”了一下。
张昊也沉默了,他心里大概知道是谁。不过还是问了出来:“廖勋吗?”
毛永兴立刻说:“你没亲眼看到,这小子老显摆了,副局长亲自带了几个实习生去大门口迎接,两主仆见面又是抱又是搂的,就像他哮天犬见了二郎神一样……”
张昊立马打断毛永兴,呵斥道:“行了!这话在局里可别胡说,待会被抓到小辫子,我可保不了你周全,你别到处哔哔,我这就过去,等我来了再说。”
挂断电话后汽车经过路口立马调转车头,李辉问道:“廖勋是谁?之前跟你有什么矛盾吗?”
“你不知道吗?”刚说出这句话,张昊哽咽了,他忘记李辉失忆的事情,咳了两声接着说:“这廖勋可是个狠角色……”
多年前,宣山市发生一起恶劣的绑架案,在宣山大学的一间教室里,一个男人绑架了一位女大学生。
张昊和廖勋那时还是一个组的成员,由于视野不好,不知道教室里的情况。时任宣山市公安局副局长兼任刑侦大队队长的邓沥,当下决定派他们两人去与绑匪谈条件。
当临近与绑匪谈判时,廖勋突然称自己肚子疼,无奈时间紧迫,多耽误一分钟人质就多一分危险。
结果张昊只能单刀赴会,绑匪手中握着一把自改汽枪,当见到张昊,立马威胁其卸掉配枪和手铐。
其实绑匪要求很简单,要求10万块钱救急,原因是他的老母亲急需手术费救命。
劫匪明显不是惯犯,这种事通常都很好解决,10万块并不是很难申请,顶多在赎金里塞个GPS定位,等到人质获救,警方再秋后算账一举抓获。
谁能想到,这廖勋不知怎么就摸到劫匪身后,更糟糕的是他还被劫匪给发现了。
劫匪当即便慌了神,立马往后开了两枪,廖勋自己大腿中了一枪,人质也被当场吓晕厥过去。
“砰——”
一条黑色的血线裹挟着脑浆从劫匪的太阳穴激射出去。
出于对人质和廖勋安全的考虑,张昊不得不选择举枪击毙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