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视野辽阔,即使是到了深夜,依旧能看清远处忽明忽暗的路灯在暮色中艰难喘息。
时不时的,三两小车经过夺去它的光芒,可任谁也没能熬过它的坚强,如若不出所料,它终将撕裂黑暗直抵黎明。
男人站在窗边驻足良久,玻璃杯里的冰块早已不见踪影,纵使在昏黄的灯光下,淡黄的酒体也早已失去了最初的色调,杯壁水珠汇聚滑落浸入指缝,又随着体温蒸发在空气中。
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须臾,女人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出。垂坠的深黑色吊带长裙勾勒出女人凹凸有致的线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肩胛锁骨白得刺眼。
在她的额头上粘连着几缕细发,汗水顺着细嫩的脖颈流淌下来,让那深邃的沟壑中隐约泛着晶莹的光。
女人拿起玻璃茶几上的白色万宝路和Zippo打火机,顺势往沙发上一躺。两条白皙的腿调皮地钻出长裙,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还是透过落地窗的反射抓住了男人的眼球,男人随即闭上双眼。
女人看着烟盒上令人作呕的图片,不屑地抽出一支
“咔嚓”一声,火苗映衬出女人娇美的容颜,随后一缕青烟盘旋而上,就像一团初生的云朵,不顾一切地朝着灯泡飞去,大理石地板上顿时被乌云遮蔽失去光泽。
男人走到女人面前放下手中酒杯,“啪嗒”随手将一个信封扔到女人小腹,声音很小,但分量很重。
女人指尖夹着信封一角,缓缓拖拽到隆起的胸口,微微拨开往里瞥了一眼,转而又妩媚地看向身着浴袍的男人。
男人温柔地说:“机票给你订好了,这次可别耍性子,卡里的钱应该足够你花,你先过去安顿好,我随后就去找你。”
女人不耐烦地点头,将信封装进身旁香奈儿的手提包。
她缓缓起身,赤脚走向男人,手中的烟蒂还剩下一小截,她猛嘬一口随手扔掉,烟蒂接触地面火星四散。与此同时,女人修长的手指掌控住男人的脸颊,脑袋侧偏贴住男人的唇。
刹那间,烟气从两人的嘴唇相接的缝隙与鼻孔里涌出,弥漫在两人的视野中,谁也看不见谁,但谁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她贪婪地掠夺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身体,他的味道,他的一切一切,女人都想占为己有。男人对此毫不反抗,曾几何时,他也憧憬着此时此刻的场景,当这天终于到来,可已经不再是最初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紧贴住男人的唇,可能是吻得太久短暂性缺氧,两人的脸颊上都挂着淡淡的绯红。
女人心满意足地提上香奈儿手提包,优雅地穿上精致的高跟鞋,拾起进门柜上的黑色镶珍珠的爵士帽轻轻扣上,在帽子的加持下,虽无倾城之色,幸有梦露之韵。
“咣当——”
随着一声关门声响,女人彻底消失在男人的视野里,男人举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酒水打湿了衣领,但男人显然毫不在意。
“咔嚓——”
酒杯与大理石地面撞了个满怀,前者支离破碎,后者仍旧冷若冰霜。
接到老秦的消息,三人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回市局的法医检验鉴定中心,正好碰见老秦在电脑旁捧着相机鼓捣着。
三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秦打量着三人,忽然眉头紧锁道:“好啊!你们仨去吃烙锅居然没给我打包,亏得我一把年纪还勤勤恳恳陪你们熬夜加班,真是三伏天钻冰柜令人心寒啊!”
毛永兴笑道:“秦叔,你啥时候学的这歇后语啊,还挺时髦呀。”
“别给我打哈哈,忘记就说忘记了,我这把年纪还能和你们几个小屁孩儿置气不成?”
张昊气喘吁吁地笑道:“老秦,这我们能想不到嘛,你在这前线冲锋陷阵,咱们把你忘了那还是人嘛!
“我是想着夜宵一条街也没啥有营养的玩意儿,所以让毛子给你点了个椰子鸡外卖,不信你再等会儿。”
说罢,又朝毛永兴打了个眼色。
毛永兴掏出手机,眉头一皱:“哎呀,这骑手取消接单了,卖家说亲自送,这事儿闹得。”
毛永兴在外卖APP上疯狂搜索着与椰子鸡相关的词条,加购、下单、付款,一气呵成。
老秦满意地笑道:“我就说咱老大还是靠谱的,对了,我给你们简单说一下初步验尸结果,当然,现在还不能排除中毒的可能性,这得明天负责病理诊断的同事上班才能确定。”
张昊点头道:“没事儿,您就说说你解刨检查下来的大致结果,我们好安排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老秦将单反内存卡拔下,插进电脑卡槽,不一会,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正是刘勇解刨的照片,四肢表皮,开膛内里,器官特写,应有尽有。
不注意的还以为是在某菜市场的家禽屠宰案板上拍摄的。
“你们看这张。”
这张是刘勇的全身特写,应该是还未解刨之前拍下的,身上还穿着衣服,但是下身却一丝不挂。
毛永兴鄙夷地看向老秦:“秦叔,你啥时候有这种癖好了?你这……”
毛永兴并没有说出那个肮脏的词汇,眼神却表达得淋漓尽致。
老秦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道:“他送来的时候裤子就没穿身上,我想应该是凶手给他脱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脱的。”
毛永兴疑惑道:“自己脱掉的?这怎么说?”
老秦答道:“人在极度冰冷的情况下会出现‘反常脱 衣现象’,这是因为负责体温调节的中枢神经在人体失温的情况下被麻痹,出现了幻觉热感所致。
“我看了那个冰柜,冷气出风口刚好是在脚的那头,所以,他可能还没有来得及脱掉衣服就被冷死了。不过,也不能排除是被凶手给脱掉的。”
老秦接着打开另一张照片,这是刘勇的面部特写,表情似笑非笑,看着十分诡异。
“这是死者生前因为寒冷,面部肌肉被冻伤,导致其死后保持着怪异的表情。”
接着,老秦又指着一张放大的照片,是刘勇的胸口特写。
张昊皱眉:“刘勇作为骨科医生,强壮的胸大肌有什么问题吗?”
老秦摇头道:“不是,你们仔细看,他的皮肤上布满鸡皮疙瘩,人只有在感受到寒冷时,毛孔才会收缩,防止汗液排除带走体温。”
三人眯着眼睛看,果然,在刘勇的胸口上,皮肤隆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在他的乳头也缩成了米粒状,同时,在胸口上还伴随着鲜红色和淡红色的斑状印记。
老秦打开一张血淋淋的照片,无法分辨其部位,他接着说:“他的尸斑呈现鲜红与淡红色,这也是明显的冻死特征性改变。经过解刨,可见到其消化道糜烂,胃粘膜下出现弥漫性斑点状出血,沿血管排列,颜色暗红,红褐色或深褐色。
“还有一些器官的特异性改变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我直接说结论吧,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在停尸柜的时候应该还没有死,你们看他的手指。”
老秦言到此处又打开了刘勇的手部特写,可以清晰看到刘勇的指甲外翻,指缝中渗血。
李辉缓缓说道:“他生前在疯狂的抓挠停尸柜的顶部。”
老秦点头道:“现场勘验的同事的确确定过,在停尸柜内部的顶面是存在一些带血的抓痕,DNA比对现在还没出来,不过按照现在掌握的情况,那些抓痕是刘勇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排除死者系疾病导致的猝死,以及中毒身亡的因素,那刘勇应该是被活活冻死的。”
虽然提前便预想到结果,不过从老秦的口中讲出这个残忍的结果,不免让三人一阵胆寒。
毛永兴问:“秦叔,我听说死者生前舌头被人给割掉了,会不会因为失血性休克导致的死亡呢?”
老秦点头道:“死者生前的确被割去舌头,但为其处理伤口的人手法非常专业,血管经过缝合失血量并没有想象中大,所以,凶手应该经过专业的医疗培训。并且…凶手还残忍地将割下的舌头缝合在死者的…肛 门处,这就是我刚才说,死者的裤子也许是凶手扒下的原因。”
听到这,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原地踱了几步,就仿佛自己的下身被电击一般。
“嘶…”毛永兴惊讶道:“凶手怕是个变态吧!”
“这就得你们去分析了,我是法医,揣测罪犯心理是你们的专业。”
张昊分析道:“凶手应该存在报复心理,他并不急于将受害者杀死,而是要用这种方式折磨受害者,最后在痛苦中死去。”
李辉想了想说:“我感觉凶手并不完全是为了报复,而是想通过这一行为告诉我们一些信息。”
张昊反驳道:“是不是晚上吃烙锅吐傻了,你是说凶手想告诉我们信息?这不是赤裸裸挑衅警察威严吗?”
“你想啊,如果凶手只是报复杀人,折磨受害者泄私愤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挖去他的眼睛,割掉他的生 殖 器,又或者再简单一点,在受害者身上剌很多口子撒上盐或者辣椒水。总之,凶手是一个懂得医学知识的人,他有更多省事方式让受害者在痛苦万分中死去,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听到李辉的分析,张昊思忖片刻后问道:“懂医的,难道是刘勇的同事?嘿,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梁超,他不是早看刘勇不顺眼了,刘勇因为与院长的裙带关系上位做主任,所以怀恨在心,于是奋起杀人。”
李辉不置可否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总之明天得调查一下。”
张昊看里看手表,摇头叹息道:“已经6号了,这不到一周,连续出了两起命案,估计省里得下来人了。”
本打算过完年进省厅的张昊,心中满是踌蹴,第一起案子还没完又来了第二个。
要是省里下来人给市局施压,案子万一再没新的进展,明年升职的事情估计就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