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出去打听了一下,景守信每天都会去校场练兵。前几个月幽州一直在招募新兵,无论出身,只要身体强壮即可入伍。这段日子景守信一直盯着新兵操练,风风雨无阻。只要咱们探好了情况,半路上下手的机会应该能找到。”
徐鸿雁道:“只是,景守信身边每天至少有二百甲士相随。从将军府出发到校场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算得手,想走很难!”
沈宁点了点头道:“我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几位哥哥,外面的情况就交给你们多打听打听了。看看景守信去校场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适合埋伏的地方。”
“伤口还疼吗,忆安?”
徐鸿雁问道。
沈宁摆了摆手道:“没事,全都是皮外伤根本不打紧。只是那天或许是累得过了头,所以这些天有些嗜睡。”
骆毅道:“既然这样你就好好休息,我们几个多出去走走。城外面有招牧接应,具体计划等打探好了情况再说,所以你现在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好好休息,反正咱们也不着急。”
沈宁点了点头道:“那好,有劳诸位哥哥了。”
徐鸿雁在沈宁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你就养足精神吧,实在恢复的慢要不我去对面怡红院给你请个红姑娘过来?都说采阴补阳大法管用,你试试?”
沈宁瞪了他一眼道:“那楼子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修道千年的狐狸精,你真要给我整一个来,是我补她还是她补我?”
徐鸿雁笑了笑:“要不,我铤而走险给你抢来个黄花闺女祸害祸害?”
沈宁张嘴比划了一个口型,没出声。但徐鸿雁还是看得出来,那是三个挺斯文的字:“玩蛋去。”
等众人离开之后,沈宁靠在床榻上陷入沉思。
这次来找景守信的晦气,沈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燕山上的事景守信肯定是知道的,他派去的人也说不定真的一直盯着关宁骑的行迹。
可到了幽州之后,沈宁越发的觉得景守信没理由出卖关宁骑。
原因很简单,如果这两年景守信的人一直盯着关宁骑的话,那自己没有和林小松他们在一起,景守信的人肯定也知道。
郑玉来,就是来杀自己的,很显然龙翎卫的人并不知道自己不在关宁骑中。景守信是知道的,他没理由偏偏趁着自己不在燕山的时候算计关宁骑的人,这于理不合。
郑玉如果知道自己不在燕山的话,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有燕山的那场杀戮。
所以,沈宁总觉得应该还有一个人在背后盯着关宁骑的行踪。那个人将郑玉引来的目的,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林小松!
所以从一开始,沈宁对景守信就没有太大的敌视。
这次来幽州,沈宁只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之所以没有将这个分析告诉徐鸿雁他们,沈宁其实是另有打算。
这个打算和在燕山上他独自一人袭击郑玉一样,那就是不想让关宁骑和黑狼军的人再有什么危险。
这几天他将骆毅等人都支出去打探情况,仅仅是为了给他自己创造单独的空间罢了。他不想杀了景守信,而他推测,景守信也不见得真想杀了自己。所以,他觉得这次来幽州或许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危险。
而这几天沈宁看似是在客栈中偷懒休养,其实每一天他都很忙。
骆毅他们才出了客栈,沈宁就从后窗翻了出去。他要打探的和骆毅他们打探的完全是两回事,而他想到的接近景守信的办法有些偏门。
女眷,沈宁这两天一直盯着景守信府中的女眷。
换了一声清爽的衣服,沈宁信步走到虎贲将军府不远处的茶楼坐下来。因为骆毅等人都被他支到了幽州校场附近打探情况,所以他也不担心自己被骆毅他们发现,当然,即便他被发现了,他也有无数个理由来解释。
这几天他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日早饭后不久,将军府中都会有一辆马车出来去般若寺。
这马车封闭得很严密,车窗的帘子从来没有拉起过。每次出门,都会有至少五十名甲士护卫。之所以沈宁确定那马车中是将军府的女眷,是因为沈宁昨天跟着那马车去般若寺的时候看到有个丫鬟下车来买了些瓜果时鲜。
景守信的妻子孟氏笃信佛教,这是沈宁这两天打探到的消息。
等马车在甲士的护卫下渐渐走远,沈宁算了茶水钱之后一路步行着往般若寺的方向走去。他并不着急,这几天他发现,那辆马车每次去般若寺最少也要停留一个时辰以上。
而从将军府到般若寺,步行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进将军府的办法,就在景守信的妻子身上。
沈宁到了般若寺之后,先是装模作样的到大殿里先上了香。
然后趁人不注意从侧门溜进了后院,般若寺的后院是不对香客开放的,说是不能打扰了寺中诸位法师的清修,而那辆马车每次都是直接进到后院中,所以沈宁对这个规矩也嗤之以鼻。
难道普通百姓到了后院就是扰了出家人清净,将军夫人到了后院就能帮那些大和尚升级成十八罗汉?
所谓的众生平等,不过是一句屁话罢了。
沈宁溜进后院之后,见那辆马车还在院子里停着,几十名甲士已经分散开,守住通道和后院那座精舍的房门。马车就在青石板路上停着,车边只有马夫一个人坐在那里打瞌睡。
沈宁绕到后院的另一侧距离马车近一些的地方,然后悄悄的爬上一棵古树。
从高处,可以从开着的窗子里看到那精舍中的情况。
屋子里是两个女人,这让沈宁大为失望。
青楼和尼姑庵是这天下最肮张不堪之地。
和尚尼姑都是出家人,所以本来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将军夫人艳史之类小剧场的沈宁顿时兴趣索然起来。
因为隔着远,也听不清那精舍中的两个女子在说些什么。只是看那个穿着华美服饰的女子不是点头,像是很认同她对面那女子所说的话。
而那个侃侃而谈的女子,是个带发修行的尼姑。
趴在古树上的沈宁当看清那是个尼姑的时候,忽然笑了笑。和尚寺庙里有尼姑,果然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啊。
精舍中,景守信的妻子孟氏恭敬道:“谢法师释惑。”
那带发修行的女子穿了一身尼姑的灰色衣衫,将一头颇为顺直的头发挽在头顶。
看她年纪也就三十岁上下,颇具姿色。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她那一双充满魅惑的眼睛。看她眉宇间的妩媚更像是个风尘女子,可偏偏一脸的肃穆,宝相庄严。
“夫人,您面向富贵,用不了几年必母仪天下。夫人不必说谢谢,我也是和夫人投缘才会泄露天机。夫人行善积德,所以后半生才会有无穷福禄。”
孟氏问道:“法师,那我家将军他前程如何?”
那尼姑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夫人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与将军未曾谋面如何看得?只是…...”
见她欲言又止,孟氏连忙问道:“法师,只是什么?”
那尼姑笑了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观夫人之福,皆源自于将军。”
“将军贵,则夫人贵。夫人他日必能母仪天下,那将军岂不是不言而喻?”
“不过,若是夫人不放心的话,我倒是可以过府为将军算上一算。将军前些年杀孽太重,据我推算,今年或许有些灾祸。只要能渡过,他日必能一帆风顺。”
孟氏一听更乱了手脚,连忙请那女尼到府中为景守信看看面相。那女尼微微颔首道:“既然夫人执意,那我稍后便随夫人走一趟罢。”
孟氏赶紧千恩万谢,起身吩咐站在门口的丫鬟给法师添些香火钱。
她却没有注意到,那带发修行的女尼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沈宁掂了掂之前从寺门外捡的一颗石子,然后一抖手将石子打了出去。
他本想将石子掷到那精舍的一侧将护卫引走,只是这投石子的本事远不如用弓箭来得随心所欲,那石子笔直的飞出去正巧钻进开着的窗子里,打在那沾沾自喜的女尼嘴上,击落了门牙一颗。
沈宁吓得一缩脖子,心说罪过罪过,都是缘分到了啊。
听着房间中传来一声惊呼,护卫们连忙冲过去查看。沈宁见阴差阳错的将侍卫全都引开,赶紧顺着树干滑下来然后胆大包天的从那马夫身后轻轻掠过,然后一弯腰钻进了马车下面。
护卫们见那女尼受了伤,立刻散开寻找敲牙凶手。
只是此时沈宁已经钻进了车下面,他们自然也找不着。景守信的妻子孟氏手忙脚乱的用緤布手帕给那女尼擦拭嘴角,那女尼站起来瞪着窗外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人偷袭自己。
她气得柳眉倒竖,一双眼睛瞪得好像元宵一样大。
“法师,您没事吧?”
孟氏被那女尼脸上的煞气和嘴里的血吓了一跳,眼看着那块緤布已经被血染红,见了血就晕的她竟然强撑着没有昏过去。
那女尼将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些护卫身上,心说是哪个王八蛋想坏老娘的好事?
在她看来,一定是那些护卫中有人听到自己的话所以出手偷袭。只是那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出来,此时想找却也是不能了。
想到这口气只能这么忍了,那女尼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道:“都是我泄露天机太多,这是天谴啊。我看,这一趟将军府,我还是不去了罢。”
因为马车距离那精舍比较近,这句话沈宁倒是听清了。
天谴?
勾在马车下面的沈宁险些笑出声来,心说早知道是天谴,我还不如捡一坨热乎乎的马粪砸你嘴里。
他由衷的赞叹着,这神婆,果然都很强大啊。为了骗几个钱,还真真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也怪不容易的。
只是不知道,如果上天真有神佛,见到这一幕会不会笑得肚子疼挤出几个响屁来。
恰此时,天空闷雷之声大作,接二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