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与岁岁很少发生争吵,但这次,平安却是见识到了岁岁的固执。
两人原本都是好意,但偏偏当局者迷,都觉得自己是为了对方考虑,平安不想岁岁跟着自己冒险,而岁岁成功误解其实平安就是嫌弃不会武功的自己是个累赘。
火气上头,难得说出来的话便带了些不理智,偏偏平安一着急,嗓门便会加大,而这样一来,岁岁便越发委屈,觉得平安不仅不理解自己一番苦心,还敢给自己脸色看,逞强之下,不自觉自己的嗓门也跟着提了上来。
吵到最后,两人是越争越气,索性背对着背,来个眼不见为净。
平安是心力交瘁,加上他又不是对方肚子里头的蛔虫,男人吵完总是缺个心眼,加上他的身体还没完全休息好,不多时便挨着枕头昏昏睡去。
听着从背后传来的呼噜声,岁岁不禁又气又委屈,咬着嘴唇,说什么也不肯将人踢醒继续刚才未吵完的那场架,只硬着性子一个劲儿的落泪,如此哭了半天,终究还是哭累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只剩下那根烧了一半的蜡烛依旧映出些光亮,提醒里头有人睡着。
他们显然忽略了那些盯着燕家的眼线,好不容易有人自投罗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立功的好机会。
趁着夜色,偷偷摸上山来,将那屋子里里外外围了个严实,只能时机一到,便动手捉人。
平安家的屋子不大,因燕家村那尿性,无论再严实的防御对于那些习惯了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的老手来说,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于是便只在院外头围了一堵矮矮的土墙,莫说是个成年人,便是那七八岁的孩童,只要稍微通些武功,都能轻易翻墙而入,自然,也没有后门小门这些,只消将大门给堵了,他们便只能翻墙出去。
加上两人吵得起劲,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半根没有吹灭的蜡烛,明晃晃地指点外头那些人,该重点盯着那间屋子,实在无异于为他人提供便利。
但燕家村那些人的彪悍与本事,实在让他们不敢轻敌,对付两人,足足围了三十余人在这。
当真是杀鸡焉用牛刀。
但无论是不是牛刀,那些人都怕自己拿不住两人,在猎物没有落网之前,谁也不敢吊以轻心。
等平安被外头的动静惊醒的时候,显然已经错过了最佳逃跑的机会。
更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不直接进来,而是选择了放火烧宅这种办法逼他们出去。
火是从角落起的,眼下已经烧到了屋子里头,他看着依旧昏睡着的岁岁,急忙起来将她推醒,才发现她不是没有警觉性,而是在睡梦中被透进来的烟给熏晕了过去。
真庆幸两人守礼不敢逾越,否则要是两人都在一张床上,只怕自已也得跟着一块遭殃。
平安想了想,脱下贴身穿着的软甲,那是在海泉的时候,岁岁特意偷偷给自己寻来的,说是刀枪不入,又轻软,又不影响与人争斗,平安自然喜欢她为自己这般用心,欢喜得跟个什么似的,从送来那一天便美滋滋穿在身上,一天也不曾脱下,倒也派上了些用场。
平安将软甲给岁岁利落换上,又绞了湿帕子给她掩住了口鼻,拿长布条将她牢牢捆在自己背上,看准时机,从窗户那冲了出去。
外头那些人等得就是他们冲出来,动作迅速地将人团团围住。
平安飞快地扫了一眼他们手中的武器。
很好,都是些软索与木棍,并没有什么锋利之物,想来是得了令,务必将两人活捉。
平安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至少,即便被捉,也不用担心两人会有性命之忧。
他最怕便是对方抱着杀人灭口来的,若是这样,即便是自己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一定能保岁岁平安。
平安虽然武功不错,但也懂得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这些人当中,并不乏好手,只战了几个回合,平安便知道今晚,恐怕他们并不能顺利逃脱。
他咬了咬牙,忽然间,心中有了个想法,不若将计就计,虽然危险,但却能以最快的速度见到燕家人。
如果,燕家人落在别人的手中的话。
这事,平安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这场赌局,他有七分把握,能够如自己设想的那样。
至于岁岁,他并不太但心,只要她不是昏迷状态,以她的聪明机智与手段,自保足矣。
决心已定,但平安并不能直白的放水,只能故意拼尽全力与他们缠头,但却下意识地放了些水,将这事做得逼真。
而这么做的后果便是,平安砍伤了对方几个好手,自己身上也多了不少伤痕,然后,体力不支,双双被擒。
对方将两人蒙了眼,又用布条将两人捆得严严实实,从手腕绕到上臂,从脚踝绕到膝盖往上,甚至为了不让两人有互相瓜葛的机会,还堵了两人的嘴,那动作干脆利落,显然不是生手,这样一来,别说是跑,便是吃饭喝水上厕所,都成问题。
现在,岁岁便是想找平安吵架也不能,只能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大有秋后算账的架式。
好在那些人虽然看管严格,但对两人还算客气,即便有岁岁这个正当花样年华的姑娘家在,也愣是没起点占便宜的心思,一路带着两人赶路。
两人都落到这种地步,自然没有额外生出些本事,光听声响便能辨析出东南西北,只能任由他们带着前进。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几个昼夜,行了多少路,他们终于被移出了狭小的马车,扔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头。
但这里头并不比马车上待遇更好些,甚至,对两人的看管,更加严格了起来。
一日只送一顿饭,让两人的身体极度虚弱,虽然饿不死,但也实在没有多少力气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不要说什么大力出奇迹,挣脱枷锁,奋起反抗的事情了。
为了保存体力,两人默契地选择睡觉,虽然这环境实在说不上好,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觉得时间好熬一些。
不至于还没等那些人想起他们,便先将自己活活逼疯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头。
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平安现在能做得,唯一安慰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