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大哥,你先找个地方安身,不要贸然的去找刘金称。朝廷各路大军都在往涿郡集结,这个时候还是先隐忍一些的好。”
沈宁真挚的说道。
贺若辅伯点了点头道:“忆安,你放心吧,倒是你们,此去幽州千万小心些。其实,我还是觉得应该和你一起去的,人手多一些也好办事。”
沈宁摇了摇头道:“贺若大哥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一趟去幽州其实还是人少一些好。”
“幽州有数万劲旅,去一百个人和去十个人相比,其实反而是人少更有利些。你放心,我们不会贸然行事的。送死这种事,我一向没什么兴趣。”
贺若辅伯笑了笑道:“那就好,保重!”
沈宁嗯了一声,缓缓的说了三个字:“要活着。”
贺若辅伯重重点头,翻身上马道:“我在狼厥人的战马中挑了十九匹最好的,就当是送给大家的临别礼物吧。”
他艳羡的看了一眼沈宁的大黑马,然后对沈宁说道:“当然,没你的。”
沈宁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道:“一路顺风!”
贺若辅伯也挥了挥手,带着他手下一百多个兄弟纵马扬尘而去。沈宁等人看着贺若辅伯离去的背影,直到烟尘散去。
沈宁拉着乌溪其格的手说道:“乖乖的跟阿爷去找小狄他们,听话。不是我不想带着你,你知道,带着你的话我会放不开手脚。心里惦记着你,做起事来也是束手束脚的。等我从幽州回来就去寻你们,最迟半年。”
之前已经商量好,哭过的乌溪其格此刻倒是坚强的没有落泪。她握紧了沈宁的手说道:“忆安,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等你,不要骗我,知道吗?”
沈宁笑了笑,理顺了乌溪其格额前的发丝道:“这次,肯定不会骗你的。”
乌溪其格点了点头,抱着沈宁的胳膊蹭了蹭,鼻子有些发酸。忽然笑了笑道:“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你要尽快来找我。”
沈宁拍了拍她的手背点头,看向林小松道:“阿爷,你们路上千万小心些。”
林小松随意牵了一匹马,跃上马背后对沈宁说道:“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一样的不干脆。我们也要走了,扭扭捏捏的惹人烦,其格,咱们走!”
乌溪其格嗯了一声,沈宁将她抱上马背,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都有浓浓的不舍。
乌溪其格道:“忆安,照顾好自己。”
沈宁默默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林小松身边站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郑重的说了一句让林小松想把他暴揍一顿的话。
“阿爷,祝您和姑姑早生贵子啊。”
说完,沈宁兔子一样蹿出去三两步跑到大黑马边上一跃而上,伸手在大黑马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
大黑马不满的啾啾叫了两声,随即撒开四蹄奔了出去。他跑得如此干脆利落,倒是再次令人赞叹其逃命的本事之强。
黑狼军众人和关宁骑的马贼对林小松同时抱拳,然后上马追着沈宁的背影而去。林小松张了张嘴,随即笑了起来。
看着沈宁消失的方向,他喃喃道:“忆安,千万要小心些。”
转过身,他对乌溪其格道:“咱们走吧,你放心,忆安不会有事的,无论什么事都难不住他的。用不了半年,他就会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你面前。”
少女倔强的等着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才转过身,对林小松说了一句让他心中感动的话:“阿爷,咱们走吧。”
她叫,阿爷。
沈宁驾着大黑马一路狂奔,纵然身后众人的战马也俱是百里挑一的名驹也追不上他。狂奔中,烈风带走他眼角的一点酸楚。
啊啊啊!
沈宁疯狂的喊了几声,将胸怀中的憋闷驱散。
包括他在内,向着远方,十八骑风卷残云。
幽州
在幽州虎贲郎将的府邸里,一个从南方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信使躬身对书桌后面垂首读书的景守信说道:“禀将军,陛下已经在二十天前离开了大业,车驾仪仗在天子六军的护卫下缓缓向北而来,各路大军也已经集结完毕,也跟着天子的车驾一同出发。”
景守信将手里的书册放下,缓缓的抬起头问道:“裴扬怎么说?”
那信使道:“他说让将军放心,陛下已经下旨让您镇守幽州。此次征伐霍叶,不会调动咱们幽州一兵一卒。”
景守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了笑道:“知道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那信使躬身退了出去。
景守信站起来,伸手将窗子推开看向外面。
此时已经到了兴业七年的九月,入了秋,风中已经没了令人厌烦的燥热,吹在身上感觉很清爽舒服。
因为确定那个令人揣摩不透的陛下不会调走幽州兵马,景守信的心里也终于踏实下来。
幽州兵马,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才训练出来的,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次陛下亲征霍叶他并不看好,所以绝对不能让幽州兵参战。
这些年想尽了办法让朝廷给幽州兵的补给增加了一倍有余,又强势的将幽州附近官府应该上交朝廷的税赋截留自用。
即便是这样,也仅仅是在那五千烧钱一样养着的具甲铁骑之外,又增加了两万人的轻甲步卒而已。
而事实上,花在那两万步卒身上的钱,还不及五千虎贲精甲的十分之一。
可即便这样,幽州的兵马已经再也无法扩充了。他没权利将整个涿郡的钱粮都扣下来,现在的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具甲骑兵的消耗实在太大,大到仅仅靠着幽州一个地方已经养不起,而就算朝廷将虎贲精甲的补给增加了一倍,景守信手里依然还是没钱,因为,在兵部的报备中,虎贲精甲,只有三千人。
多出来的两千人,是他称得上节衣缩食才扩充出来的。
具甲铁骑,训练和战斗的时候每个人都要身穿超过四十斤的铁甲,所以必须是身强体健的勇武之士才成。
而战马也要披挂全甲,所以也必须挑选上等的马匹。为了保证体力,具甲骑兵吃的必须要好,肉和蔬菜都要保证。战马的草料也必须是最好的,还要加上连普通百姓都舍不得吃的精粮。
一个具甲骑兵,除了自己的战马之外。还要有一匹驽马来驮负装备,有一个辅骑专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和兵器铠甲,还要有一个马夫专门伺候战马。
也就是说,五千人的虎贲精甲,算上辅骑,马夫,后勤人员在内实际编制要超过两万人。这需要一笔庞大的财富来维持,这正是景守信最头疼的地方。
毫无疑问,具甲铁骑的战力天下无双。那些草原上的蛮人无论多嚣张,远远的看到大隋的具甲骑兵也会吓得好像受了惊的鸟兽一样四散奔逃。但,要养这样一支骑兵,根本就不是一州一郡能负担得起的。
如果耗费无数财力物力也耗费了景守信无数心血的具甲铁骑被调到辽东,景守信只怕会心疼死吧。
幸好,秦若薇给的那十万贯巨财没有白花。
景守信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碧绿茂盛的树木,眼神逐渐变得火热起来。
是该做准备的时候了。
天下就要乱了,这支天下最精锐的骑兵要用在应该用在的战场上。曾经,是用来保家卫国的,是大隋最坚固的门户。至于将来虎贲精甲出现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报!”
书房门口传来手下的声音,被打断了思绪的景守信有些懊恼。他不耐烦的转过身子道:“说,什么事!”
“将军,派到燕山的人回来了。”
景守信嗯了一声道:“人呢?带到我书房里来。”
不多时,几个兵士走进景守信的书房,单膝跪下道:“属下拜见大将军!”
景守信点了点头道:“告诉我,燕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垂首道:“属下带人两年前就跟着那些马贼到了河阳郡,后来又跟着他们到了燕山。属下的人一直盯着他们的行迹,不敢有一丝懈怠。”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朝廷的龙翎卫找到了燕山上,跟那些马贼大打出手,期间,龙翎卫的人还杀了咱们几个人。”
“上个月,至少一千人的龙翎卫到了燕山,正巧赶上狼厥人和林小松的马贼厮杀,龙翎卫击杀了全部狼厥人后又追杀林小松等人,咱们的人在外围都被杀了,所以后来,林小松他们是不是被杀光,属下并不清楚。”
“龙翎卫?”
景守信喃喃道:“郑玉的人?他们怎么找到关宁骑的?”
“将军,属下以为,如果不是被人泄露了行迹,否则朝廷派来的人绝对找不到他们。这两年属下跟踪关宁骑的马贼也是竭尽全力才没被甩了,那些马贼很小心,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可查的痕迹。”
“还有人盯着关宁骑?”
景守信问道:“能推测到是什么人也盯着关宁骑的行踪吗?”
“将军,这几个月间,只有一个人上过山与关宁骑中的青衣会面。从三月份开始,一共上山五次,每一次都只停留一两个时辰。而且,据属下观察,那人上山,林小松好像并不知道。”
“谁!”
“林小松的结义兄弟,闵崇。”
“闵重光?”
景守信眉头一挑,冷笑道:“有意思。”
就在此时,幽州城门外,一个俊俏的书生负手而行,一边走一边不时指点品评路边景致。
他身材欣长,面容清秀,看起来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只是在看向城门守卫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才不会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冷冽。
俊俏书生细细观赏路边的一朵小小野菊,引得几个路过的年轻女子频频侧目,不是暗暗用眼神送上几棵秋天的菠菜……
六个穿着仆从服饰的壮汉跟在那少年身后,态度恭谦。
当走到幽州城不远处的时候,看着这座高大坚固的城池,某人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好大一个……乌龟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