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仍旧不断送下人来,众人居高而望,见哪处有突围之象,一到崖下不待吩咐便冲上前围堵。
眼下史威胜领人护着吊箱甚是清闲,想要上前相助,又不敢擅离职守,忽计上心来,命白云庄庄众将散落于地的硬弓、羽箭拾回。数十人手脚麻利,张张硬弓,连同一面面插满羽箭的木盾一股脑儿塞进吊箱送上崖去。史威胜跟着朝上大喊:“咱们以牙还牙!也叫这帮兔崽子尝尝厉害!”
崖上众人立明其意,张弓搭箭便朝七派人马射却去。大伙居高临下,场中形势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双方站位可说是泾渭分明,而弓箭的准头远胜扔砖,无需担心误伤同伴,只将满腔怨恨化作箭雨纷纷而下。
一时箭落魂飞,死伤无算,七派人挨肩迭背避无可避,头上又无遮无挡,只吓地哀嚎狂叫,胡乱推搡着急欲逃命。有人蹲地缩身,以为可躲箭矢,未想却被践踏而亡。更有甚者,竟高举同伴尸身用以挡箭。
忽圆慈大喝:“师弟,放他们一条生路!”同时吴长老也大喊道:“狗疯了,快开南门,赶狗下山!”圆慈不愿多杀无辜,而吴长老则知敌人不管不顾逃命必将阵势冲破,需放出缺口才行。
丐帮弟子率先而动,南面闪开两丈缺口,七派人一溃千里,立时前拥后挤由此逃命去了,仅留下两百余人在场。这些人少数是对周商鸣忠心耿耿,多半则是正在交手无暇奔命。而山上众人对着人潮放箭不停,直将他们逼到矮山下,再不敢探出头来。
此时乱风劲、墨云稠,天边已有隐雷之声。风云不测,人事亦然,胜负之势瞬时扭转。周商鸣心中一震:“难道我一番心血竟要付诸东流?不行!我不认!”跟着怒喝一声,忘机剑法使出力战陆无樊三人。
而圆慈那方以一敌二,双掌挥出长袖无风自鼓动,“砰”接过玄行、玄定二人般若掌,三人各退一步,圆慈不由道:“般若智慧可破一切虚妄执着,二位掌法既有如此造诣,怎不参般若,灭妄心!”二人不理,挥掌又上。
其旁吴长老一根熟铜棍斗得岭南剑派王西河已露败相,而仙霞派退到外围,青城掌门吴寥则由章可贞接下,虽他青城剑法使出灵动如猴,可与章可贞矫若游龙的天牝剑法相比不免相形见绌,若非章可贞无甚应敌经验,且只求伤敌,怕他早已横尸当场了。
白雪清、江琳正与恒山、黄山两派掌门斗在一处。这二人说是恒山、黄山掌门,其本是太白弟子,经周商鸣一番调教长进不少,后分别学了恒山、黄山两派剑法,被委以掌门之职。二人师出同门,本就默契非常,太白剑法夹杂恒山、黄山剑法而用,却有些棘手。不过白雪清剑掌齐施,江琳《虚舟无极功》已有小成,一时也不落下风。
可崖下两侧冷千山、姚老头,凌四海、公孙渔四人情形却有些不妙。
冷千山对柳冽倾囊相授,柳冽也已将“千山崩雪掌”融会贯通,二人招式上不分轩轾,若非要分出胜负,唯有凭内力一较高下。
冷千山“凌阳寒气”急吐,掌上隐隐凝出白烟,随之雪崩般摧山移壑的掌力便朝柳冽拍去。柳冽心知在此等掌力下取巧也无用,同样运足真气还了一掌。二人掌力凌空相撞,轰一下,劲风倒卷,激得二人衣衫猎猎作响。
柳冽随周商鸣征伐期间已吸取数位高手内力,眼下内力之深更胜冷千山一筹,可这掌二人却是平分秋色,他已觉出自己真气不纯,寒气稍逊,“千山崩雪掌”的威力便难发挥到极致,可他刚想通此处,冷千山挥掌又至。
柳冽心念一动,蹿身而起,捏住一名华山弟子后颈举在身前。那人在他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任由他将自己当作挡箭牌,去挡冷千山掌力,不及呼叫,咔一声响,那人已头骨尽碎,一命呜呼。这掌打在头上本该七窍流血,可冷千山内力极寒,一瞬已凝血成冰。
柳冽以人挡住冷千山一击,同时挥掌而出,欲趁他掌力消退时反击得手,一掌贴着死尸肋下直奔冷千山小腹。
照说这掌必然得手,可不知他是面对师傅心生怯意,还是急欲杀了师傅,周身真气悉数灌注右手之上,未想提着死尸的左手少了真气支撑便挨不住冷千山掌力余威,那具尸身已撞向自己,为了自保也只得撤掌而退。
冷千山见状不由喝道:“孽畜!老夫是这么教你的?”柳冽把死尸甩在地上,讥诮道:“怎么?莫非你老心软了?当初你杀人可不管这些个!”冷千山面色一沉,狂笑两声,挥掌又上:“老夫杀你可不心软!”
华山掌门褚震见柳冽如此行事,虽心中有气,可顾忌他是周商鸣义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呼喝门人围杀姚老头。
姚老头被华山派近二十柄长剑缠住,一时难以脱身。华山松风剑法以险迅奇变见长,颇有独到之处,他一双肉掌游走其中,虽能应付的来,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忽他身后双剑左右横削而来,忙矮身避过,跟着抓住二人手腕,运力一拧,这两个华山弟子手腕便断,而他却没放手,将这二人抡起一转,直将周遭众人逼退,随后撒手,二人飞出,他却掏出针灸所用的金针一把撒向柳冽。姚老头此举是想先除了柳冽,而后再与冷千山收拾旁人,则轻而易举。
漫天金针激射而出,岂料冷千山见状非但没有趁机攻向柳冽,反一掌将金针震飞。而柳冽却已瞧准空当挥掌打来,冷千山只得左掌相抵,然此真气不济之时,竟被柳冽一掌击退数步,忍不住呕出血来。
“干什么?你怎不分好歹!”姚老头急道。冷千山一抹嘴角血迹,冷冷道:“休管闲事!”姚老头一听更气:“你这老鬼又闹哪出?!山上情形不明,当除了他们赶去相助才是!”冷千山直起身,盯着柳冽道:“老夫要让这孽畜知道,昆仑苦寒之地练出的真功夫不是旁门左道所能比的,也好叫他死而无怨!”
姚老头无奈长叹,心知冷千山早年亦正亦邪,而今有所改观,可偏执的性子怕是难改,只得由他而去,自己飞身扑向华山众人。
与此同时,凌四海、公孙渔正与凌如逸及泰山派激斗。公孙渔一柄短剑用来杀气腾腾,所用皆必杀手段,出必见血,泰山派虽人多,却难挡他分毫。
而凌四海父子剑斗一处,一时剑气纵横。可几月前凌如逸便被陆无樊一剑击退,以他眼下剑法功力岂可与凌四海同日而语。二人双剑皆作龙吟,皆是变幻无方,可毕竟龙蛟有别,虽凌如逸长剑如蛟龙搅海,仍难抵凌四海断剑如云龙隐现。
凌如逸自知与父亲相差太远,可为了与萧冰婵那虚无缥缈的婚事,不由全力用出一招“沧海龙吟”,霎时剑作华光,带着四海龙吟之怒直刺而去。
凌四海断剑抬起,不用与之相交,单凭剑气便可将这怒龙斩杀。可他挥剑一瞬,望见凌如逸眼中痴狂之色,心神骤乱,这剑终是没有挥下,而“嗤”一声,凌如逸长剑已将他小腹贯穿。
凌如逸也未想到自己一剑竟真伤了父亲,松开剑柄扶着凌四海哀嚎道:“爹……”而凌四海并未看他一眼,只是仰望苍天,若有所思,忽他低头望着儿子道:“你的罪过,爹替你赎……”说着松开断剑,伸手按在凌如逸丹田之上,《虚舟无极功》内力一吐,瞬时将凌如逸震飞出去。
公孙渔见状,急抢上前扶住凌四海道:“这是做什么?”凌四海摇摇头转过身,说道:“你日后再用不了内力,就此苟且偷生去吧!”他这话乃是说与凌如逸听,他方才一下,并未杀了凌如逸,而是废去他一身功夫。
凌如逸爬起身,只觉百骸巨痛跟着不由跪倒,可他仍跪地向前,哭喊着“爹……”“滚!”凌四海一声怒喝,随之伤口处鲜血喷涌,将贯腹长剑染的血红。凌如逸望着他背影,心知自己再说一句父亲必死当下,含泪起身,忍痛朝山下奔去。
公孙渔知他毕竟不忍亲手杀了儿子,摇头叹道:“何苦呢!”说着一面为他点穴止血,一面挥剑抵挡泰山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