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渐晚，平安心道，自己得加快速度，若是等到夜黑，即便是点了火把，收拾起遗骸来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平安抓紧动手，小心翼翼地将坟墓上的土清理赶紧，伴随着他的动作，里头的棺木逐渐露了出来。
仔细看看棺材角落，果然已经被水浸得有些变形开裂，好在他们发现得及时，打开里头，倒是不太严重。
而这个时候岁岁也取了工具过来，趁着还有些光亮，在岁岁的指挥下，平安小心地将遗骨一点点取了上来，岁岁拿柔软的布仔细处理过，然后恭恭敬敬地依照顺序，放进了木匣子里头。
“平安，你快来看，这骨头颜色不对！”
待处理好那些骨头，岁岁忍不住面色大变，平安看着棺材里头剩下的遗骨，急忙加快了速度，确定所有骨头都完好无缺之后，方才爬了上来。
“怎么回事？”
平安看着面色不好的岁岁，忍不住心中一沉，只见岁岁拿起其中一块骨头，平安仔细看了看，这骨头隐隐发青，显然不是正常病死的！
“中毒？”
说这话的时候，平安仿佛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拳头紧紧攥紧，连流血了都没有察觉。
岁岁冷静得很，她慢慢将盖子合上，抬头看着平安：“一时半会不好判断，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待明日，我想些办法，定能给你一个交待。”
岁岁的本事平安是知道的，知道这事对她来说，不算太难，平安强忍了心中的惊惧，点了点头，抱了木匣子，带着岁岁先行离开。
因着母亲的事，平安几乎没有任何心情吃东西，只是咬着牙，背对着人，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岁岁知道他心里头现在只怕是恨意滔天，但她不能看着平安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用买回来的食材熬了一锅浓浓的粥，端至来安面前。
“先吃饭吧，要是母亲看到你这样，只怕也会不高兴的，吃完饭，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从前的事，我虽能验毒，但许多事情，还得靠你自己回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尽快破了这桩陈年冤案，若母亲当真为人所害，这笔血仇，自然是要找仇人相报的。”
“报仇？”
平安茫然地抬起头，岁岁从未在他脸上看见如此惊惶失措的神色，不禁有些意外：“怎么，你不想弄清楚母亲是谁害的？”
这可不像是平安的性子，平安向来是恩怨分明，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
岁岁很快反应了过来，难道......真有可能是父亲杀了母亲？
似乎是看出了岁岁的心思，平安忍不住苦笑一声：“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偏偏这燕家人，不能用那些规矩道理来揣测的，我爹，虽不是什么万恶之首，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在平安的记忆中，自己的父亲可不是什么没出息的男人，尽管进了村，在家中，他只是脾气有些暴躁，对妻儿不算太坏，但在外头，他手里头恐怕也是沾过几条人命的。
若当真是父亲干的，他又该如何？
是杀了父亲为母亲报仇，还是当作这事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装聋作哑？
平安一时间心绪乱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管怎么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岁岁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就像平时他鼓励安慰自己一样，现在，轮到自己成为他的定心骨：“与其糊涂一生，不如痛快清醒。”
“你......不懂。”
平安显然并不觉得她能感同身受，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岁岁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或许，我是不太懂，但我了解你，你扪心自问，若是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这一辈子，你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过日子吗？”
似乎犹嫌不足，岁岁又补了一句：“只要你肯点头，我倒是愿意不再提这事，终究不是我的父母，自然也感受不到你的痛苦，就些与你归隐山林，做一辈子夫妻，只问你自己，能安心么？”
这话算狠，却是对症下药，见平安神色有所动摇，岁岁趁热打铁，抓紧劝说：“况且，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你也该给你父亲一个证明的机会，若不是他做得呢，那么你便没有这层顾虑了不是，况且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地道理，你若是弄清楚了真相，再决定怎么处置也不迟啊。”
平安被她说得有些动摇，忍不住回握住了她的手。
“先吃饭吧，吃完再考虑这些。”
岁岁挣脱了他的手，将碗筷塞进了他的手里，看着平安将东西吃完，方才放下心来。
到了第二天，岁岁一大早便出了门。
等她回来时候，平安已经醒了过来，看着依旧面色不好的平安，岁岁没有多劝，将饭做好，匆匆吃了几口，便埋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头研究起来。
为求谨慎，岁岁连续验证了好几遍，终于在天黑之前，给了平安一个准信。
“是砒霜。”
岁岁淡淡说道：“这种毒很普遍，我只能看出，这毒下得不多，中毒年限至少五六年，所以并不是暴毙而亡，所以只以为是忧思过甚，若非亲近之人，只怕不能这般行事，你且想想，母亲生前可有什么交好的人，或者喜欢吃的食物？”
“你不怀疑是有人下在汤药里面？”平安忍不住反驳：“这砒霜可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若是寻常食物怎么可能无所察觉。”
“我也只是猜测，这东西寻常药铺虽然谨慎售卖，但绝不稀奇，加上这事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从药铺查起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平安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母亲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也没有特别的爱好，似乎除了爱喝一种茶，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味道苦，但母亲却很喜欢。”
茶？
岁岁想了想，让平安在家里找找，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剩余的。
平安仔细着了半天，终于在家中一个角落里头找到了一个茶叶罐子，里头还剩了些茶叶。
岁岁仔细验了，发现里头确实存在这砒霜的残渣。
份量不多，但日积月累之下，只怕也是不妥。
“这茶，似乎是父亲托人弄来的，这边不怎么产茶叶，只是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平安沉默了片刻，当年自己年纪小，从来不在这些琐事上纠结，如今看来，倒要好好回忆回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