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如梦的抉择
云玄大陆西部
幽暗森林
黑夜之都的忽然覆灭，加上那呈现在天空上极为醒目的天幕，使得多数在幽暗森林外围的夜精灵们在了解清楚状况后，都感受到一种天塌下来的窒息感，恍若一夜间他们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东西，大部分的夜精灵在一夜之间变得失神落魄起来。
哪怕之后，云玄灯塔的现世，也并未让这些失去了精神支柱和信仰所在的夜精灵们真正开心起来，那些未被魔气所侵蚀的夜精灵中，曾有些胆子大的夜精灵一起聚集，然后结伴前往了黑夜之都，果然如天幕上显示的那样，令他们厌恶的魔气充斥了整座黑夜之都的废墟，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幽暗森林内部很广阔的区域。
天罚清理掉了魔气之源，但并未清除掉这些扩散开来的魔气，天空上还不时有天雷与无形的力量冒出来击打在幽暗森林中，并有着向外围扩散的趋势。
想来或许是要让幸存的夜精灵们亲自见证那位他们尊崇的陛下究竟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孽，同时也在警醒着那些未被魔化的夜精灵们若不按天幕上的要求完成赎罪，永世不能回归自己所挚爱的家乡。
这些被证实的消息很快就被这些夜精灵以不同的方式传了出去，他们尽可能地用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到那些在大陆上活动的所有夜精灵们。
数日后
星光树海
夜精灵临时营地
还停留在星光树海中的夜如梦等人在这几日间，从逃亡出来的夜精灵口中先后获悉了黑夜之都被覆灭的具体消息，在场的夜精灵们几乎都难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仰头呐喊、崩溃大哭、低头沉默等消极的反应接连出现，夜如梦自己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难道真的如月霜华所说的那样，陛下早已经堕落，所以才使得王都遭致了这般的毁灭，那我们这些忠心的人此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夜如梦在内心进行着挣扎。
“黑夜之都覆灭，但咱们夜精灵一族却并没有覆灭，据说那天幕上为我们一族留下了所谓的希望，但我凭什么要去相信这个所谓的希望，追随天命之人，点亮灯塔，哼！这些又关我们什么事情。”
“当务之急，必须重新集结幸存族人，重建属于咱们一族的家园，延续夜精灵的历史才行。”夜如梦想着想着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然后，夜如梦召集自己的部下，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他们。
“尊主，请恕属下直言，您的这个想法极其危险，就在刚刚，我接到了幸存的暗刺队长夜隐的传讯，他带了很多族人亲自进入了幽暗森林，见识到了那可怕的天罚的余威。”一名队长装扮的夜精灵上前来说道。
“夜隐他们上千人亲自见证到了那弥漫在幽暗森林内部的魔气，还有那拥有可怕破坏力的落雷，以及造成了黑夜之都彻底沦为废墟之地的无形的可怕力量，最令族人们恐惧的是，那天罚余威不断地朝外围扩散着，摧毁了很多树屋和楼房，驱赶着幸存的族人们退出幽暗森林。”
“夜阑队长，你可知道你当前是在散布着极其危险的信息么，仅凭暗刺夜隐传来的消息不足以证明这是真实的情况，本尊主依旧坚持回一趟幽暗森林。”夜如梦神情冷厉地说道。
夜阑队长正欲反驳，可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转移了在场的夜精灵们的注意力。
“夜如梦，既然你不相信幸存的族人传出来的消息，那本女君的消息你可感兴趣？”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以所有人都未能觉察到的方式现身在了营地中，并看向夜如梦淡然一笑。
“你是谁？”夜如梦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冲上近前亮出兵器直指那名女子。
“请不要紧张，本女君没有任何敌意。”
“回答我的问题！”夜如梦很不客气地将兵器抵近了女子身前。
“好吧，本女君相里泠兰，寻仙城副城主。”
“寻仙城的人！”周围的夜精灵在听到这女子表明身份后，条件反射地戒备起来。
“阁下竟是寻仙城的人，以你的实力，要想收拾我们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吧。”夜如梦收回兵器冷冷地盯着相里泠兰。
“本女君来这只是来传达消息的，对于其他的可没兴趣，夜如梦，你只需要回答，想听与否即可。”相里泠兰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
“请讲。”
“嗯，爽快。”相里泠兰点了点头，接着说。“幽暗森林上空的天罚是永久性的，那是天外世界极其强大的存在所布下的，而天幕上留下的那个希望是夜精灵一族当前唯一能赎清罪孽，重新恢复自由之身让族群重新崛起的途径。”
“……”在场的夜精灵们听后都黯然地低下了头。
“敢问还有别的消息吗？”夜如梦追问着。
“当然，关于回归幽暗森林的念头。”相里泠兰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夜如梦说道。“本女君劝你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不然天罚上言明的可不是开玩笑的，下场只会极其悲惨。”
“这个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打算。”夜如梦仍旧固执己见。
“还是收起你那份毫无意义的偏执吧，夜如梦。”相里泠兰缓缓走到夜如梦的身侧，话锋突转。“夜精灵一族的罪孽并非不可饶恕，而你，是当前最适合引领幸存的族人们重拾希望的领导者，不仅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更主要的是你一直心系着夜精灵一族的未来，这是你的使命，奉劝你千万不要做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无可挽回之事。”
“阁下是在威胁我么？”
“威胁，本女君需要么。”相里泠兰淡然一笑，继续说道。“你自己扪心自问，此前你奉那位罪大恶极的暗君乾的命令做了多少违背你自己意愿的事情，如今可以有赎罪的机会，对你，对夜精灵一族而言都是必须要去把握住的。”
“你说的话很不好听，但很在理。”夜如梦的脸色稍微缓和了。
“呵，夜如梦，最后送你几句忠告。”相里泠兰不再想跟夜如梦继续浪费时间，随即直接说道。“要绝对提防星辉亲王暗君玺，他的任何作为都会招致灭亡的祸端；天命之人不只是一位，你终有一天要选择追随他们，这是你逃避不了的命运；千万不要去投奔任何古老的势力，否则你们一族只会越来越悲惨；趁着你还有机会去爱，不要再忽略那份始终如一的专情。”
“你——！”
“言尽于此，该如何抉择，就看你自己了。”话音未落，相里泠兰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接下来，夜如梦抬头遥望着在夜色中那座屹立于大陆中部的云玄灯塔，看到了那塔身不断地散发出的暖色光晕，真的很美。一时间，她陷入了沉思，就这么平静地站在营地中，久久没有任何言语。
旁边的夜精灵们也没有再上前打扰夜如梦，只是悄悄地各自散去，回归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做着未做完的事情。
此时，静寂的星光树海在夜晚开始绽放出独有的如天上星辰般的亮光，周围的花草树木也因此而尽自己最大的程度展现着自身璀璨的华美，交织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夜景画卷。
一夜无话，营地中的夜精灵们彻夜未眠，只为等待着夜如梦的决定。
第二日中午
夜如梦叫来了几位队长，分别向他们指派了不同的任务。
被称为夜阑的队长接到了带上精锐全力前去搜寻和聚拢逃亡的夜精灵族人的任务。
被称为夜莺的队长接到了收集物资和补给，寻找适合落脚的新去处。
被称为夜零的队长接到了全面收集大陆各地的最新情报，并从中获取最有价值信息的任务。
被称为夜青的队长接到了带队乔装前去盛融王国的约定地点接回十六长老的任务。
其实夜如梦数日之前就已经与月霜华私下商定好了赎回十六长老等人的事宜，只不过是因为黑夜之都与幽暗森林上空天幕的事情耽搁了这一行程。
……
三日后
当十六长老平安回来的时候，夜如梦紧张的心总算是轻松了，但她并未有太多热情举动，只是关心问候了一阵，并毫无隐瞒地告知了他黑夜之都与幽暗森林发生的事情。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十六长老听完了这些消息后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慌乱和焦虑感。
十六长老给出的解释是，夜精灵王近年来作恶多端，黑夜之都早已经不再是夜精灵的圣地，被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他早就已经预感到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当初在长老院的他虽然表面上不怎么过问族内的大事，但他的实力与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一些忠心于他的夜精灵很早之前就被他秘密派出去探听族内的一切情况。
专注力与分析力都不弱的十六长老早已经洞悉了夜精灵王的阴谋和黑夜之都的变化，所以他会一反常态地极力怂恿夜如梦接下艰巨的任务并将自己所有的属下带出来，就是为了远离黑夜之都。
知晓到这些的夜如梦心中却是震惊不已，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够了解这位一直钟情于自己的十六长老，也始终未能真的用心去理解过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愧疚感。
感觉有些过意不去的夜如梦，稍稍应付了几句，就发话让十六长老先回去休息。
可十六长老却没有听从她的命令，而是跟她分享了自己前几日的收获。
“如梦，休息的事情先不急，你慢慢坐着，听我说就行。”
“你知道么，我在盛融皇宫地下宝库的核心区域外，发现了源自远古时期留下的特殊阵纹，那是极其玄奥的阵纹。”
“我这几日专心地研习着这些阵纹，你绝对想象不到，我在解读这些阵纹时，从里面发现了一个古老的秘辛。”
“你说的是真的，那是什么样的秘辛？”本来有些郁闷的夜如梦突然来了兴致。
“如梦，你不用惊讶，只管安心坐着，听我细细地道来就行。”
“嗯，好的。”夜如梦看向十六长老轻轻颔首。
“当时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经过数十次的对比和推演，我才真正的确认了，那些阵纹并不是什么布阵法的阵纹，而是一种将某些特别的信息记录保留下来的传世阵纹。”
“如梦，你可能一时间无法明白这种传世阵纹，换个称呼吧，可以称其为传世影像录。”
“——！”夜如梦再次震惊了。
“不用惊讶，这是记载了极其久远秘辛的一份传世影像录，我反复验证过，它的年代比灯塔衍生大陆时的初代文明还要久远。”
“那是一段可能已经被遗忘的真实存在着的历史，讲述的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由来。”
“这个世界的由来，那岂不是创世者留下的记载！”夜如梦不由得站起身喊了出来。
“如梦，请不要这么激动，耐心听我给你细细道来即可。”十六长老走过来扶着她的柔荑慢慢地坐回座位上。
“陌辛，你这次回来究竟还要带给我多少的惊讶啊！”夜如梦缓缓坐下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口地喝了下去后，看向十六长老娇嗔道。
“稍安毋躁，且听我仔细讲完，如梦，接下来不管有多大的震撼，请你要尽量克制住。”十六长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抬手在他们谈话的四周布下了多重的隔绝屏障。
“嗯，我尽量克制住。”夜如梦也意识到了她即将接触到那被尘封的有史以来最大的秘辛，所以点了点头应道。
“那些阵纹的拓印版如今就在我的手上，镇魂军的人或许暂时未能觉察到这些，但凭着寻仙城的深厚底蕴，发现这个秘辛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这事现如今只能咱俩知道。”
“我这几日不眠不休地对这份传世影像录进行研读，只是从中解读到了一部分秘辛的内容，里面最先提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由来，它不是被创造出来的世界，而是被极其恐怖的力量设下的封印之阵所形成的一个广阔世界，至于被封印的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暂时未能解读出来。”
“不过，我发现了极其关键的信息，灯塔就是封印之阵的阵眼！”
“最令我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我们所认为的几座灯塔，而是存在着很多座灯塔，分布在不同的区域，而能够连通这些灯塔的唯一被我们熟知的路径就是迷雾之海。”
“最不可思议的是，每当点亮一座灯塔就能解开一层封印，并且冲散附近的迷雾，开启全新的世界视野。”
“我这段时间解读出来的内容中有提到过，这个世界最初的海是没有迷雾的，只有多种不同类型的海，那时候有很多不同的大陆，它们是环绕着灯塔存在的，最早期的生灵文明曾经璀璨辉煌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那个时代的生灵有着极其优越的修炼条件与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他们拥有着极高的智慧与天赋，创造出了许多令人神往的神迹与不朽的传承。”
“从解读出的内容中，我了解到，那个年代的修为境界居然有达到我们从未见识过的神之境界，并且还有着可以与神之力量抗衡的科技文明，就比如咱们当前时代的那些由矮人族与僬侥族开创出来的那些技艺增强无数倍的强化版。”
“——！”夜如梦此时已经是被震惊到难以形容的程度。
“还有一个是被很多古老的族群一直都在流传的天命预言，里面有提到，天命之人重现世间之时，新的希望与新的世界都会随之而来，每一个天命之人都拥有无法估量的强大气运，凡获得追随天命之人资格的族群，都必定可以重获荣耀并崛起，争取到那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
“暂时只有这些，接下来我会继续加紧去解读的。”十六长老看向夜如梦说。“不过在此之前，如梦，咱们必须先找一个适合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才行。”
“……”夜如梦此刻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如梦，赶紧清醒过来……”十六长老上前给夜如梦连续拍出来数股清凉之力。
“呀！我……我刚才是怎么了？”一刻钟后，夜如梦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十六长老问道。
“你刚才晃神了，差点就要沉沦其中。”
“是么？”夜如梦闭上眼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才继续说。“都怪你，一股脑地说了那么多让我震惊的消息。”
“哈哈，这可是我们共享的秘密，如梦，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隐瞒你任何的事情。”
“少贫嘴。”夜如梦说。“你跟谁学的这油腔滑调。”
“我只是一直都在践行我对你的承诺，嘻嘻。”十六长老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先别扯这个了……陌辛，你说得对，接下来咱们该寻找一个新的去处才行。”
“如梦，我建议咱们先去寻找其中一位天命之人，然后全心全意地追随他。”
“这个不妥，天命之人究竟是不是如预言那般真的有那么强的气运还有待观察，当前咱们的实力已不允许我们轻易去涉险，为今之计，我想先召集流落的族人们，然后去大陆东部，前往月之一族的领地。”
“月之一族，那可是氏族之盟成员之一，虽然跟我们夜精灵有很深的渊源，但已经是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咱们这么贸然前往投奔，实为下策。”十六长老不太看好这个决定。
“如今唯一能去的只有大陆的东部，别的区域不一定会欢迎我们夜精灵，毕竟……”
“是呀，这是很悲哀的境遇，暗君乾造下的罪孽不少，夜精灵一族失去了黑夜之都和幽暗森林后，已是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了。” 十六长老说道。
“现在聚集而来的族人只会越来越多，这附近没有什么天险可以据守，很不利于久留，为今之计还是先迁徙到风谷那里，然后再派人前往临月山谷里寻求月之一族的帮助。”夜如梦像是早已下定了决心似的，没有再征求十六长老的意见，然后走出了营帐外。
“如梦，但愿你的这个抉择不会害了这些幸存下来的族人。”十六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如梦来到营地中，召集了所有在营地的夜精灵，并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他们。
接下来是短暂的平静，然后是七嘴八舌地讨论，夜如梦并未打算阻止他们自己来做决定。
半个时辰后
超过八成的夜精灵赞成听从夜如梦的命令，追随她前往临月山谷寻求月之一族的帮助。
剩下的夜精灵在一位名为夜柔的女精灵带领下，选择了前往灵雾山脉等待着寻仙城的消息，确定好天命之人的所在，之后再去追随。
夜如梦试着挽留了那批决定分道扬镳的夜精灵，但他们都坚信唯有追随天命之人，才能重新获得属于夜精灵一族期盼的自由与美好未来，所以拒绝了夜如梦的挽留。
看着收拾好行装离去的族人们，留下来的夜精灵心中有诸多的不舍，但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只能相互祝福彼此都能平安，由时间来见证各自的选择对错与否了。
十六长老陌辛一直平静地跟在那批离去的夜精灵背后，将他们护送出了星光树海的地界后才返回营地。
临别前，夜柔请求十六长老一定要劝说大祭司夜如梦认清现实的形势，引导夜精灵一族重归命运正途。陌辛也向夜柔承诺终有一日，他们必定会重新聚集在一起，为着共同的目标一起全力以赴的。
第二天，夜如梦传达出命令，所有追随她的夜精灵一起拔营出发，第一站是风谷，在那里会停留一段时间，然后才会进入临月山谷寻求月之一族的帮助。
这群夜精灵们满怀期待地收拾好行装出发了，十六长老这一路上只是平静地陪在夜如梦身边帮着处理一些事务，并做好相关的防卫工作，在他所认为合适的程度上全力地协助着夜如梦。
殊不知，夜如梦的这一次抉择使得她这一边的夜精灵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极其可悲的境地，甚至差点导致了灭亡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