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重阳报喜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6779字 发布时间:2022-12-11

康熙十四年(1675)重阳节,宁古塔的夜空中,弯弓高悬,星光闪耀,将地上一层清雪映得格外茭白。

城外、城内到处是出来赏乐的居民。巴海正斜靠在家中的椅上闭目养神,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休息一番。

这一年里,他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紧张时刻。年初的察哈尔叛乱,朝廷命他和倭内不惜一切代价,严守盛京。他命全城居民都迁到几百里外的阿勒楚克城(阿城)避难,又带着为数不多的人马,驻防在乌喇,严阵以待。

现在,察哈尔兵叛已被朝廷平息,边患稍息。平叛的将领是老将图海。他临危受命,率领着上万满洲包衣前去平乱,图海对这些家奴给以高额利诱,此举激发了他们高昂的斗志,在战场上奋勇争先,终将察哈尔叛军一举歼灭。布尔尼和其弟罗卜藏都被杀死,其父阿布奈也被处死在盛京,漠南蒙古势力再次掌控在清廷的手中。康熙撤销察哈尔亲王爵位,派驻满洲大臣管辖。

宁古塔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在这重阳节之夜,一派祥和的气氛。巴海正在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心中运筹着将衙门迁往乌喇事宜。

夜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它由远而近,轮廓渐渐清晰,是一只飞鹰姗姗而来。它掠过篝火前的人群,径身飞向将军府衙。人们都认得,这是巴海的宝贝“飞龙”。此刻,它已飞过千山万水,辗转几千里,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

金雕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外的鹰架上,嘴里低声地呢喃,尽显疲态。

巴海闻声腾地起身,他支起窗格,一见是爱鹰,当即倦意全消。忙奔出门去,心疼地为金雕梳理羽翎,随手解下了鹰腿上的铁环,从中抽出了一卷纸团,展开后见到上面的几行小字,更是大喜过望:“这帮小兔崽子!果然了得,没枉费我的一番心机!”

顺天乡试的喜讯比朝廷的传令官要早了一个月飞回了宁古塔。

巴海早前曾说过:“宁古塔从前未有人读书,如今这么多文士来此,可见上天要赐给我宁古塔以文化。我若再不珍惜,岂能对得起皇上,对得起这一方百姓!”。

七学子入京赶考前,巴海又把他们全召来训话:“宁古塔从来都没出过有功名的,你们这次要给咱长长脸,也不负你们的老师的一番教导。如果谁能考中举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律免除家中税赋和傜役,再奖励银子三十两!”

巴海还专程抽调兵士和车马,护送这七名学子进京。为早日知道结果,又撒出数只军鸽,他担心这一路山高水长,猛禽横行,普通军鸽难以胜任,便忍痛让人把自己的心肝宝贝“飞龙”带到了京城。金雕似有灵性,终不负重托,在这重阳之夜,及时带回重大喜讯。

七学子全部中举,这可大出巴海所料,哪怕能出一个举人,也是天大的幸事。这个大清最偏远的边区之地,历来不知读书为何物。朝廷派他在这里镇守,是为防御罗刹,保卫一方安宁。现在,要让朝中的大臣们看看,我宁古塔不仅能屯兵打仗,更是礼仪之乡!

篝火前,更有许多男女,更迭起舞,时作捕鱼织网,时作与野兽搏斗。姑娘们回旋婉转,优美动人,小伙子翻腾跳跃,尽显威武阳刚。一身形健硕、面庞俊俏的青年正在人群中,伴着鼓铃的节拍,举一袖于前额,反一袖于背,盘旋作势。他的身旁,总几个身着各异服装的满洲姑娘,常有意无意地蹭在他身旁,争相与之对舞。怀仁已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愈发英俊挺拔。

尹生在一群舞者中一眼就找到了怀仁,上去与他低语了一番。怀仁当即面露喜色,撇开了周遭的一众姑娘,阔步向城西的吉凌峰而去,要第一时间把喜讯传达给叔伯们。

城西的泼雪泉旁,一群文人,伴着月色和清泉,在这里把酒唱和。当年的“七子之会”,已因张缙言的亡故和姚其章、钱氏兄弟的分迁而作罢,但宁古塔这块寒地,从来不乏意气相投的文友。每逢节庆,西山便是文人欢聚之地。

此刻,兆骞正与钱威、杨越、张贲、陈志纪等友人正在这里诗酒言欢,难得的是,转徙多年的姚其章、钱虞仲、钱丹季也千里迢迢从乌喇赶来,赴这重阳之约。十几年的风吹雨打,令这些文人士子们饱经磨砺,沧桑都布满了脸上。兆骞已年逾四旬,两鬓已生出华发,举手投足间,边风尽染,看似不修边幅,却与边塞诗风相得益彰,更显豪迈。

前阵子迁徙避难,令兆骞的书稿丢失近半,想起多年来的心血就这样流失,心中也不免惆怅。

“中了,他们全都中了!”怀仁一边向这边挥手,一边高声呼道。

“果不其然。”兆骞只浅浅一笑,钱威、姚其章等皆喜形于色。姚其章已激动的热泪横流,说道:“这些年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此乃七星连珠之喜!也不费我们多年的一番教化,只可惜张坦公已经仙去,没能亲眼得见到自己爱徒高中!”

杨越叹道:“没想到这才短短十数年,这冰天之乡,已翻成彬彬有礼之国!这其中,若论教化之功,兆骞桃李无数,自应首当其冲。只可惜,流人子弟不许科考,否则何止这七人!”

钱虞仲对兆骞说:“听说这次顺天乡试的主考乃是韩菼,他可是你故友徐乾学的得意门生,果然是慧眼识才。”

吴兆骞道: “这韩菼说来也是我江南同乡,状元及第,此人倒还颇有些学识。我教出的学生他若不录,那可连带着他那恩师老徐,也跟着瞎了眼啦!”

说话间,怀仁已来到近前:“叔伯们,将军现在请你们回去,说要当着全城百姓为你们庆功呢!”

兆骞白了一眼怀仁,没有答话,眼神中,竟有一丝怨怼。

正逢佳节,外加喜讯传来,巴海和全城的居民都视为天大的喜事。

篝火前,巴海动情地说:“今天这七个后生金榜题名,在宁古塔可谓是前无古人!若是从前,莫说出举人,我旗民连大字都识不得几个,这当属流人教化之功!流人到来后,广播读书之风,商贾也日渐繁荣,你们想想,流人的到来,给咱这儿改变了多少?今天,我代表宁古塔的全体民众,敬各位先生!”说完,巴海深鞠了一躬,又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土民们也都轮番上来给兆骞、杨越等一行人敬酒,场面甚是热烈。

钱威身前,一七旬老者竟当众给他跪倒。他哭道:“早年我被编入旗下做包衣,本以为子孙后代永无出头之日,没想到,您的教化,让我的孙儿,得此荣光,实现了我一生的夙愿,我代表全家,给您磕头啦!”

钱威搀起老汉,也是热泪盈眶。在场之人无不动容。人们互相举酒欢庆痛饮,直至天光放晓。

学生田文镜的高中,并没有给兆骞过多的意外和惊喜,却令他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论天资和才学,田景园属门生中弱者。可是,以陈昭令为首的学生们,都苦于流人出身,无缘参试。兆骞为学生们,为这世道鸣不平,而更大的火气是出自于怀仁。

兆骞曾寄怀仁以厚望,他担心自己的流犯身份会影响孩子前程,便一再和巴海强调,怀仁本非己出,应在免流之列,巴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就放心吧!”

兆骞的规划中,一心要怀仁能考取功名,以期有个远大前程,离开这片苦寒之地,也算不负友人。

为此,兆骞曾让怀仁与田景园一起,授其时文。可怀仁却对那刻板的八股十分反感。总是借故逃避。那年学子们去盛京考童生试时,怀仁借由拉肚子,错过了考试。到现在,竟连个生员都未得到。

怀仁十七岁那年,到了“比棍”的时候,兆骞请托了将军,免去了他披甲派差,也惹来了怀仁的不满。

在从文从武上,父子多年为此争执不休。兆骞不想他当披甲为清廷卖命,而怀仁觉得大丈夫就应该奔赴疆场。他最崇拜辛弃疾,文能千古流芳,武能取叛敌首级于千里。

兆骞道:“那辛弃疾虽生在金地,千里回归报效大宋。而你做了满洲的披甲却是与之背道而驰!”

怀仁也回道:“我当披甲,就是要打罗刹,那群恶鬼屡犯我边界,多少部族同胞惨遭蹂躏。外侮当前,哪还顾得上满汉!”

兆骞道:“做了披甲,就得给清廷卖命,哪还由得了你!那罗刹猛于虎不说,现在三藩战事方炽,过不了多久,宁古塔的官兵就都要奔赴南方战场。到时候,恐怕要替胡皇打汉人了!”

怀仁道:“汉人就全是好人吗?吴三桂卖主求荣,亲手杀了永历帝。他才是天下最大的逆贼,现在,竟然腆颜打起复明旗号,依我看人人得而诛之!”

“就是诛也轮不到你!”兆骞见理论不过,气得操起鸡毛掸子便打。

怀仁一边躲闪,一边道:“您平日常教诲我忠君爱国,夫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如今,天下只有一个天子,爹教了我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事到临头,却又自相矛盾,难道您教的东西,就是为了应付科考?”

“那可是满人的天子,不是我汉家的天子!”

“爹爹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儿上!那我更不应去参加满人天子的科考,做满人的官!”

兆骞已累得气喘吁吁,却哪里撵得上迅捷如兔的怀仁,他愤然将掸子掷了出去,怀仁却把头一偏,一溜烟儿地跑了。

许壬辰家境殷实,早早就和那土家女子成了婚,许康侯也终于放开手让儿子经商,壬辰便在东大街盘下个山货铺,又聘了钱威做掌柜,还雇了好几个伙计,生意日渐红火。

怀仁想跟壬辰学做生意,因没钱租商铺,便在街东头的路边摆起了地摊儿,在壬辰的资助下,专卖些关内小玩意,几天下来收入不少。

这天他叫卖正欢,抬眼一看,是兆骞虎着脸站在身前。怀仁只好一路耷拉着脑袋随兆骞回了家。

一到家兆骞劈头就问:“我授你一肚子学问,就是为了让你做生意吗?”

怀仁辩道:“杨大伯不也是倡导经商,自己还开了铺子?您不是也常夸他有远见卓识?”

兆骞怒道:“那怎能一样?你杨大伯满腹经纶,他做生意是迫于生计,为流人们谋活路,也是给土民做表率,你以为他心甘吗?如今,家里不差你挣这点钱,你就一心把书读好,我去将军那儿为你谋个书记官的差使,就像昭令那样,那才是这里读书人应有的出路!”

怀仁没有办法,便去找杨大伯诉苦,他对杨越最是畏服。杨越对他说:“你爹确是有固执之处,可你得理解他的一番用心。在他看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以致自身穷困潦倒,也不肯从事商贾,哪能允你去摆摊?他不让你做披甲,更是担心你,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又怎能向你亲生爹娘交代!

总之,我不允你对你爹心存抱怨!他千里迢迢把你领来,自己尚食不果腹,还要含辛茹苦,节衣缩食地将你养育成人,敢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怀仁听后,鼻子一酸,此后再不和爹爹当面顶撞,他把心中的理想,都寄托于习武上。

眼下察哈尔叛乱虽已平定,三藩战事仍日趋白热。

吴三桂的叛乱犹如一点火种,引起了反清复明的熊熊烈火。吴三桂以云南为根据地,进取贵州、湖南等地,耿精忠、尚之信分别在福建、广东起兵。台湾郑经渡海进兵福建漳州、泉州和广东潮州,此外,广西、四川、陕西等地纷纷起兵哗变。蔓延十五省,有半壁江山已落入叛军手中,大有与清廷分庭抗礼之势。

朝廷大批征调宁古塔、乌喇、盛京的披甲入关。衣扯满洲是这次征战的主力兵源,这些来自黑斤、费雅喀、索伦等部落的族民,民风彪悍,保持了原始的野性和骑猎传统,在战场屡立战功。

固山乌达、额生、赤那等披甲官兵都跟随大军征调到前线。

临行前,固山乌达把昔日的窗友、伙伴召集到一块,痛饮了一场。固山难掩兴奋之情:“大丈夫,就要在战场上厮杀,建功立业,死而无憾。”

固山走后,怀仁心中愈加空荡。壬辰又经常领着商队出门,昔日要好的伙伴,身边已寥寥无几,常伴着他的,只有那匹白马。

连翩亦已长大,且愈发神骏,全身毛皮如白色锦缎,奔起来好似一阵旋风,大有其父神采,军中的马倌见了都夸赞:“许多年都没见过如此良驹!”

随着大军的征调,宁古塔城内已人丁稀落,将军把汉人俱迁到内城,兆骞家亦自东门外移住西门内。

内城新居狭小,一家子人住着有些拥堵,怀仁不愿整日听爹教训便牵马离了家,来到马爷爷生前小屋居住。

小茅屋已废弃多年,院落杂草丛生,早年的木桩已被人拿去烧了柴火,只有那石墩还静静地蹲在角落里。

想起马爷爷的授业之恩,怀仁顿心生悲凉,他奋力地提起石墩,“啊!”地一声暴喝,将其抛出丈远。

此后,怀仁便在这里住了下来,耳根难得一时清净。为解衣食之忧,他常上山射猎,时而去下河捕捞鱼虾。好在山野肥沃,总不乏收获,他常将打来的猎物,去换日常所需。他又砍伐树木,重树起了梅花桩,勤练马爷爷所授的拳法,又不时拿出那簿剑谱揣摩,闲暇时,常策马奔驰沃野,不辍骑射。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牡丹江水静静地流淌,吉凌峰下的西阁,僧人净金在这里开辟了一片新的园地,花草树木已是郁郁葱葱,景色更加宜人。

妇女们三三两两地来到江边洗衣。葛采真腆着大肚,也来到江边浣洗衣物。葛氏又将临盆,仆婢都已先后故去,家中的活计都得她自己亲力亲为。

棒槌在衣裤上捶捶打打,妇女们开始唠起了家常,话题多是家中丈夫和孩子。张家长、李家短,和城中一些轶事,往往都从这里流出。流民中许多子女的婚姻大事,也是在这捶打声中促成。

一妇人闲唠道:“你看那伍家的儿子多有出息,学做商贾后,在东街上开了杂货铺子,现在又盘下了一个店,生意越做越红火,一家人生活都好了起来。”

另一妇人说:“张家的儿子也不错。一心务农,早出晚归,跟长在地里一样,他家的庄稼比别人的要高出一头。一年里,他耕种的粮食不仅足以养活一家,还能多卖出不少银钱,庄老汉的苦日子也快熬出头啦。”

庄允堡家有一女,出落的亭亭玉立,也到了出阁的年龄。知道其母丁氏有意择婿,妇女们争上前去讨好,葛氏有意无意地凑了过去。

丁氏岂不知葛氏的用意,她有意问道:“你家怀仁也老大不小了,听说已搬出去住,却整日在院子舞刀弄剑。他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学做点营生帮分担家用,我看你家这个大儿子是白养啦!”

旁边有妇女帮腔道:“吴学士才高八斗,能把笨才都能调教成举人,自家养的孩子怎么却连个秀才都做不成?”

“咣当”一声,葛氏把木盆掀翻到河里,她站起身朗声说道:

“我儿天赋异禀,若不是我家官人固执,不许他经商,砸了他摊子,我家现在早已是富贵之家!我儿文武双星,更岂能屈尊去那田间做一耕夫!我儿只是不屑功名,若论才学,这里哪个凡夫能写得出我儿一手好文章!”

葛氏将心中的不忿连珠一般地倾吐着,说完拾掇起衣物拔脚便走,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宁古塔这巴掌大地界,令我儿无法伸展,这里的姑娘们,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家怀仁!”

浣衣的主妇们都一片惊愕,谁都没想到平日里温良恭俭的葛采真竟能发如此大火,又句句珠玑,一时都被呛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应战略之需,清廷命巴海把将军衙门移镇乌喇,巴海举家搬迁,宁古塔交由副帅唐尼哈尔镇守。

巴海临别时拉着兆骞的手,告诉他乌喇一旦稳定,便把他一家也接去,请他任书记官。

夏末,葛氏又诞下一女。

怀仁喜闻家里添丁,趁着爹爹在孙汝娴家处馆,便拎了一只肥硕的山雉和一条大鱼,回家探望。

十岁的桭臣正领着五岁的妹妹在院落里捉迷藏。见到大哥,小哥俩高兴地扑了上去。怀仁一手一个,将弟妹抱起。

屋里,葛采真正守在悠车旁,哄着婴孩儿入睡。见怀仁回来了,忙下炕手捧着怀仁的脸颊:“一人生活辛苦,看我的仁儿都瘦了。”说着就要去灶台,给怀仁弄些吃食。没成想刚迈开步子,便踉踉跄跄,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灶旁。

怀仁忙将葛氏搀到炕上,好一会儿,葛氏才缓过神来。怀仁急切地问:“娘你这是怎么了?”

葛氏说道:“这几天总是头晕,不打紧的,可能是生了你小妹伤了元气,休养几日就好了,可千万别和你爹爹说。”说完,又迷糊过去。

兆骞授学回来,见到冯氏正坐在炕头给葛氏把脉。葛氏两眼紧闭卧在炕上,怀仁在一旁焦急地侯着,他心知不好。

冯氏有些嗔怪道:“先生怎么这么粗心!嫂嫂都病成这样了,你竟然浑然不知。”

兆骞心生惭愧,他知道葛氏自从搬到宁古塔来,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她是大家闺秀,生长在江南绵软之地,哪会适应这里的寒苦。无奈自己靠教书为生,一家人仅能维持温饱,还要应酬人情往来,兆骞又死爱面子,在外花销也是不小。仆婢去后,家里家外,全都是由葛氏一人操持。现在,陆续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葛氏却积劳成疾,但不想会突然这么严重。

冯氏又说:“嫂嫂这病不是一日而得,她是平日操劳过度,生产时又耗了不少元气,现气血严重亏耗,千万别让嫂嫂累着。”

兆骞万分愧疚,问冯氏:“她这病能治好吗?”

冯氏没有答话,又端起葛氏的手腕摸了一会儿,说道:“嫂嫂这是慢病,长久而来,需慢慢调理。我先开一副方剂,给嫂嫂服下,会稍有缓解。这几日都要静养不要下地。”说着,提笔写了一副方药。

兆骞千恩万谢,怀仁随冯氏去街上药铺抓药。路上,他不停询问娘的病情,冯氏告诉他:“只要调理得好身体倒无大碍,只是以后不能再如此操劳了。”

想到葛氏自从来到宁古塔后,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地养育,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先想到的就是他。就算是生下桭臣后,也没有丝毫亏待。现在,娘为了这个家,积劳成疾,怀仁又是一阵酸楚。

冯氏见他如此难过,心想,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这两口子没白养育他一场。路过药铺门口,冯氏没让他进去抓药,而是把他领回了家中,她从炕头柜上取出了一个小布包递到怀仁手里,怀仁打开一看,是一颗风干的人参。

冯氏说:“你娘的病,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这人参做引。你家里穷,当时我没敢和你爹说,怕加重他们负担。你现在把它拿到药铺,告诉掌柜将它研磨成粉,和那几味草药混到一处,回去让你娘按时服用,三日就可起效,但千万别和他们提这事!”

怀仁已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傻小子,别和姑姑这么见外。现在,你娘的身体要紧,毕竟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呢。”冯氏又叹了口气说道:“这穷人却偏偏得了富贵病。往后,她可能要长期以这山里的人参来补气了。可惜现在的参价已今非昔比,早前多好啊,遍地的人参,没几个钱便能换到,而现在都成了稀罕物,参价飙升,衙门又不允私采,往后,平民再想用参可就难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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