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外桃源(上)
书名:亡命八荒 作者:杨铎 本章字数:4211字 发布时间:2021-01-21

         张承宇当时趁他四人厮杀正酣,众羽林军聚神观战无人注意之时,悄悄滚下山头。待在荒草和树丛中爬出数十丈外,才敢慢慢站起。他不敢在峰顶的空地上行走,只在乱石和灌木中穿行,因而行走得并不甚快。行走间忽听背后众羽林军呐喊,知道又被发现,慌忙欲跨过眼前灌木落足空地,不想被脚下石头绊倒,一下摔到灌木上。因为跑得过急,因而摔得过重,那灌木丛竟没有托住他,一下跌过灌木。下面却是一个隐秘的洞口,随即落入洞中,掉到洞中的河流里。

         他在水中四处抓摸,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子,可人在水中身不由己,马上又被水流冲下有十多丈高的隐藏在山洞中的瀑布,掉进了瀑布的落水潭里。他的头刚一入潭,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两耳即刻便灌满了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挣扎着用力浮出水面,使劲摇晃了几下头,把耳中的水甩出。又想游到边缘,脱离水面。可是,他左臂和左脚均受伤,加之一路奔波逃亡,早已精疲力竭,只能勉强将头浮出水面。洞中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摸索着行事。

         他仰浮在水上,随波逐流,任其冲走。那地下河水,似是水流湍急,转弯也多。一会儿脚撞到了石头上,一会儿又擦伤了头。忽然水流加速,似是下坡,他的头一下又撞到石头上,“轰”地一下就晕过去了。他就这样擦擦撞撞,浑身是伤,如同一片树叶,在水上漂流着。

         当他稍稍又有了知觉时,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只感觉前面隐约有亮光,越来越近,原来是个出口。那光亮极其刺眼,他闭上双眼,只留一丝细缝。见那出口宽约一丈有余,地下河水急速流出,外面却是一条小河,从出口起渐渐变宽,最后达到十余丈宽。这里河水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河一边有十几个妇人和女孩在洗衣服,不远处有几艘小船。有个小姑娘先发现了飘在河中的张承宇,叫了起来。众妇人见状一起喊叫,有船听到喊声,迅速赶了过来。船上的人伸手来拉他的左臂,一阵刺骨的剧痛,他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张承宇再醒来时,直感觉浑身疼痛,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费了一番力气,他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梁和屋顶。他心里想:“吾还活着?或是已死?” 他试着动动手指,手指还能动,看来自己还活着。他想动动胳膊,两臂疼痛难忍,尤其是左臂,那裂开的伤口,又经长时间水中浸泡,火燎燎钻心地痛。他想动动头,可头也“嗡嗡”阵痛。好像除了手指外,全身所有的地方都疼。他试着张了张嘴巴,嘴巴还能动,心想:“这就好,能张嘴巴便能言语,能食膳。”

        他又想:“此处是何地? 如何却来至此地?” 他拼命地回想,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被胡顽和蒋彪等羽林军、以及刑部的那两个捕头追赶,掉到山洞里的地下河,又从洞中的瀑布上摔下。后来,头撞到地下河道中的石头上晕了过去,后来的事情便记得不甚清楚了。

          他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忽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走过来,看到他睁着眼睛,高兴地叫了起来:“他醒矣!他醒矣!”说着把盖在他头上的湿毛巾拿了下来。

         接着又听到邻近一个少年男子的声音:“阿琬,阿琬,速问其自何处来。”

         那个叫阿琬的姑娘嗔道:“人家昏睡了这许久,刚醒来,急不得也。”又听到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阿琬,速去告知医容。”阿琬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小木盆,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阿琬跟在一位瘦瘦的白胡子老人后面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看起来比阿琬稍大一点的姑娘,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

         老人一见张承宇醒来了,两眼立刻发出惊喜的目光,他紧赶几步,旋即来到床前。他坐在床边,抓过张承宇的右手,将手搭上便号起脉来。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这才点点头,一脸满意的神情,道:“这位后生,刚至此地时,周身炽热,命在旦夕。至今已在此昏睡七日七夜矣。现炽热已退,看来后生福大命大,命不该绝也。”

         张承宇使劲张开嘴巴,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儿笑容。他蠕动双唇,喃喃答道:“多谢……老伯,救命……之恩。”

         又是邻边的那个少年的声音:“老伯乃此地之医者,吾等皆称其‘医容’。”

         那跟医容一起来的姑娘不屑地插嘴道:“乐豹,属你话多。”

         那叫乐豹的少年伸出双手,道:“阿珈,速来扶我过去,与那位阿哥说话。”

         那个叫阿珈的姑娘答道:“人家刚死里逃生,定无力与你闲谈。”

         乐豹央求道:“好阿姐,帮此大忙,待吾腿愈之后,定钓条大鱼送与姐姐。”

         阿珈笑道:“有本事自己过来。不过却需小心,莫把左腿亦摔折了呀!”说完,两个姑娘“叽叽嘎嘎”地笑起来。

         那个称作医容的老人道:“休要贫嘴,速做正事。” 两个姑娘连忙止住了笑,应声称是。

         老人又对阿琬道:“这后生炽烧已退,额头处已不必复置湿巾。可将其头颈部之汗水擦抹干净。”又对阿珈道:“头与左臂尚需换药。现服之药剂可停矣,稍后吾再开一剂新方,配好熬好后与其服下。”吩咐完,又回头对乐豹道:“你右腿骨断,需静养少动。否则断口错位,将来即便伤愈,那腿亦或弯曲,亦或变短,无法恢复原状。你可知其中厉害?”

         乐豹眉头一皱,大叫道:“医容,真有此等厉害?”

         老人不动声色道:“你可想一试?”

         乐豹忙尬笑道:“这两腿若一长一短,走起路来,亦或奔跑起来,岂不别扭?”

         阿珈笑道:“那跑起来定如天仙起舞,阿娜多姿,美不可言啊!”

         阿琬亦插嘴道:“那便不是乐豹,岂不成哭豹,瘸豹了。”说完两人又嘻嘻地笑起来。

         乐豹抓了抓头皮,无奈地叹道:“每日困于床中不能动弹,实是折杀吾也。”

         另外那个男子安慰道:“至少你尚可坐起,而吾却每日只能卧伏。”

         乐豹一听又乐了,道:“苏大哥,如此道来,吾却非那最难受之人也。”

         医容站起身来,道:“此医馆内之伤者,尽为重症。少说亦要十天半月,方可痊愈。如若伤筋断骨,则需三五月有余。”

         乐豹一听又叫了起来,道:“要三五月之久?岂不困杀我也? 罢,罢!”

         阿珈替张承宇擦完汗,收拾好毛巾和木盆,插嘴道:“汝闲来无事,何不像苏大哥一样,读书习字?”

         乐豹摆摆手,道:“学堂之书籍,毫无趣味。若有武功秘籍,却是另当别论。”

         医容看着阿珈给张承宇换完药,道:“甚好,吾等亦该去矣。”说罢,带着两个姑娘便离开了。

         张承宇浑身虚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他们说话。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阿珈又回来了,端着一个药碗。她用勺子给张承宇喂完药,便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张承宇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他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屋外,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鸣叫着,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撒在床上。他试着转了一下头,虽撞伤处仍隐隐作痛,其它似无大碍。他去动左臂,伤处还是阵痛不止。他试着抽动右臂,似已全无障碍。于是他试着用右手撑着身子,慢慢地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这才看清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被换过了,原来背在身上的装有贴身内衣的包裹也不见了,他不禁心中一惊,暗想:“包裹可是被阿珈、阿琬收起,或是丢失于山洞之中? 今日须寻问清楚。” 想到这,他环顾四周,看了看这房间内的布局。  

         这是一大间长房,坐北朝南。屋内沿北墙,并排摆放着五张床,自己的这一张沿东墙靠在东北角,邻床上躺着的那个少年,右腿被两块木板固定捆着,应该是那个叫乐豹的少年。挨着他的床,头朝外趴在床上,背上缠满了布带子的,应该是那个苏大哥了。他们二人尚在睡梦中。再往西去,是两张空床。每两床的床头间,都放着一个小柜子。南墙的正中,是进出医馆的两扇门。

        “此处究竟是何地乎?”他想。“不过,从昨日几人言语观之,所见之人似乎皆甚善良。亦正是这些人,挽救了自己之性命。不过,毕竟此地人地两不熟,尚需谨慎为妙。”

         一会儿,他又想起了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妹妹和老陈,想到原来还团团圆圆的一家人,忽然间就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四处逃命。想到这,他又不禁慕然泪下。

         一会儿,他又想起了冯莫菲:“不知莫菲现今如何? 只愿冯家未受此事牵涉。”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看看外面的太阳光照射的样子,应该是辰时了吧,现在才觉得肚子饿了。

         正在这时,忽听到有脚步声朝这里而来。不一会儿,只见那两扇门一开,两个姑娘走了进来,正是阿琬和阿珈。她们都身着浅蓝色、窄袖、翻领的长袖对襟式连衣袍。领子、袖口、衣襟和袍边都绣有各色锦边。她们不仅穿着一样,连发式和短靴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们每个人手提两只篮子,进门后便把篮子放在靠南墙的两张桌子上。她们看到张承宇靠着床头坐着,都高兴地跑了过来。

         阿琬紧盯着张承宇,关切地问道:“汝已能坐立,伤处尚痛否?”

         张承宇微微一笑,道:“尚好。”他不愿意让她们担心,故如此说。

         阿珈问道:“腹饥乎? 欲食乎?早膳已携至此矣。” 说着又转身回去,去拿篮子里的饭菜。

         张承宇急忙问道:“早膳不急,姑娘可见吾随身背负之包裹乎?”

         阿珈回道:“连同公子之衣物,一并洗涤干净,已收回包裹之中。”

         张承宇一听,这才“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阿琬把饭和菜从篮子里拿出来,放到一个小盘子里,端了过来,放在张承宇面前。张承宇点头道:“有劳姑娘。” 言罢,也不客气了,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他已不记得,上一次像这样像模像样地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今天的饭菜怎么是那么的香!

         那边,苏大哥已醒来。阿琬把小盘子端过去,放在床尾前的一个凳子上。这样,苏大哥即使趴在床上,也可以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吃饭。

         乐豹还在酣睡中,阿琬便拿了双筷子,像敲鼓似地轻轻地敲着他的头,边敲边喊:“懒虫,懒虫,开膳矣,开膳矣。” 乐豹身体蠕动,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筷子,便一把抢了过来,忽地一下坐了起来。阿珈把小盘子递过来,他二话没说,就大口地吃了起来。待三人都吃完了,两个姑娘把碗筷收拾好,提着篮子出去了。

         乐豹刚吃完,抹了抹嘴。他见张承宇已经能坐起来吃饭了,甚是兴奋,便急不可待地问张承宇:“吾名乐豹,快乐之豹也。汝名为何?自何处而来?”

         张承宇忙拱手道:“在下张承宇,来自洛阳。”

         那边苏大哥头朝外趴在床上,亦拱手道:“在下苏亭,幸会,幸会。吾听说洛阳乃是大周之王城,乃周天子之天下。”

         张承宇虽饱读经书,通晓历史,不过听了还是觉得奇怪,回答道:“战国时代,确是如此。可如今,洛阳已为隋朝之京城。”

         苏亭听罢一愣,道:“隋朝? 吾等于学宫读书之时,不记得有隋朝之说。隋朝隶属何国?”

         乐豹很自豪地插话道:“正是。据先生与长辈人讲,吾等系赵国人氏。”

         张承宇听罢着实大吃一惊,惊问道:“赵国? 诸位所言,乃战国时代之赵国?战国之时距今已是近千年前之事矣!”

         苏亭和乐豹亦大吃一惊,亦惊问道:“千年前? 竟有此等事!据长辈人讲,当年赵国与秦国于长平大战,战败之后,吾等先祖为逃避战乱至此。如此说来竟已有千年耶?”

         张承宇惊诧不已,又好奇地追问道:“此地,却从未有外人进入此地乎? 亦无人自此出走乎? 此地唤作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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