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开花的云

13 妥协

白云与何沐辛的新婚之夜，一切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很不正常。
虽说二人早在之前已经同居，但那一夜不一样。不是因为那一夜是新婚夜，而是因为那一夜是白云毁容之后的第一夜。
她清清楚楚地记着，自己是如何怀揣着一颗紧张、羞涩又期待的心将脑袋埋在被窝里，仔细聆听着他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他走了进来，她几乎激动地浑身发抖。
“啪”的一声，他关了灯。
她的心一沉，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沐辛，为什么要关灯？”
他淡淡地答：“睡觉不关灯吗？”
她失落地“哦”了一声，翻身准备睡觉。
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腰肢：“云云，真好，你终于是我的了！”
她本想问：“那你还是我的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他突然扳过她的身体，不等她反应过来，十分粗暴地褪去她的衣衫，硬生生地挺进她的身体，疼痛使她失控地发出呻吟……
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而她则悄悄地背过身子，任泪水默默淌湿了发丝与枕头。
她本来不想多想的，她本来想将那一晚永远地泯灭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的，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可是，那根由溜溜球儿的话语化身而成的缠绕在她脖颈的绳索却越收越紧：
“天天盯着你这样的一张脸，何沐辛的眼里有爱意吗？他下得了嘴去吻你吗？”
“他下得了嘴去吻你吗？”
吻？
那一晚，他没有吻她！
她跑到镜子前，将头发束起，直直地盯着镜子里的那块疤痕：
沐辛，那晚你为什么要关灯？
你为什么不吻我？
难道真如那个溜溜球儿所说，对着我这样的一张脸，你当真下不了嘴吗？
那根缠绕在脖颈上的绳索如藤蔓一般，刺穿皮肉，紧紧地勒住了她的心脏，一阵阵绞痛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放悲声。
晚上何沐辛到家时，看见白云躺在地板上，空洞的两眼直盯盯地盯着天花板。他吓坏了，急忙蹲下身叫喊她的名字。
白云空洞悲苦的眼神扫过他的脸：“沐辛，你回来了。”
他的心一阵痉挛，俯身将她抱回卧室的床上，有眼泪滑落，滴在白云的脸上。
这一滴泪透过皮肉，浸入白云的心田，给她惊恐荒凉的内心带去了一片生机。
她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何沐辛的，那晚他为什么要关灯？为什么不吻她？这些天来为什么不再碰她？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还是原来的沐辛，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沐辛，他爱她疼她，会为她落泪，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云云，发生了什么？”他用温润的指腹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满眼都是疼惜。
她一把抱住他，哭得像个孩子般肆无忌惮。
她将溜溜球儿的那些话告诉了他，但刻意隐瞒了那句伤她最深的那句话。
“我之前就说，网络从来都不是一片净土，什么人都有的!”他的声音像冰糖葫芦，浓浓的爱裹了一层淡淡的苛责，“要不，以后就别直播了，我可舍不得我们家云云被欺负。”
她推开他：“那不行！这一丁点儿的困难算什么，我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吗？”
“行，你好好想想，我去给你做饭。”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转身去了厨房。
她心中盈满波光粼粼的感动，沐辛他还是爱自己的！才不是溜溜球说得那样呢！或许她真的只是一个无所事事见不得人好的网络喷子！只是，下一次的直播总要对这件事情有个交待才好。
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心中立马有了一个主意。
饭桌上，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沐辛，他有些为难：“真的要这样吗？我怕给你搞砸了！”
她摇摇头：“不会不会，我们家沐辛是谁啊，怎么会搞砸呢？”
他还是皱眉：“再想一个其他的办法好不好？”
她面露委屈：“沐辛，你是不是不想帮我？”
他只好让步：“好吧，谁让你是我们家云云小公主呢！”
她咯咯地笑“小辛子，明晚8:00，不许迟到哦！”
他配合地低头哈腰：“喳！小辛子谨遵公主懿旨。”
随后，二人哈哈地笑得东倒西歪。那真是一个美好的晚餐！
晚上睡觉时，她挽住他的臂膀，欲要延续晚餐时的美好：“小辛子，还不伺候本公主睡觉！”娇蛮的语调透着诱人的羞涩。
她想，他自是明白她话中意思的。
可他却像抱孩子一般将她抱在怀里：“好，哄我们家云云小公主睡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讲故事？他难道真的不懂“伺候”二字的意思吗？
她的心微微一颤，嗔怪他：“我才不要听故事！”
“不听故事？那我就给你唱首歌吧。”
她肚子里憋着气，不再开口反驳。
他竟真的给她哼唱起了摇篮曲：
快快睡呀宝贝
窗外天已黑
小鸟回巢去
太阳也休息
……
一遍未唱完，他成功地将自己给哄着了。
她气呼呼地眨巴着一双眼睛，感受着四周的黑暗如无边无际的大山一般向她压来。
她拉开窗帘，让月光倾泻进来，黑暗瞬间无所遁形。
她转过身，怒视着他的侧脸，看着看着，心中的怒火竟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这浓密的睫毛，高耸的鼻梁，还有自他鼻腔里流出的每一丝气息，这一切，都使她着迷。
没准儿，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万一他真的不懂她的意思呢？
她的指腹落在他的脸颊，那样的小心翼翼，像是在触摸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缓缓地，她的指腹抚上他的额头，那里拧起几道浅浅的沟壑。
他总是这样，身上自带一种天生的阴郁与孤傲，连睡觉时眉头也从未自由自在地舒展过。
她真希望自己的手指化为一个熨斗，悄悄地熨平他眉心的纹路。
那一夜，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间没有非黑即白的人生，亦没有非黑即白的人，更加没有非黑即白的感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她的沐辛愿意陪在她身边，她便不再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