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泉虽然天高皇帝远,但好歹也算是朝廷能够管辖到的地方,按律法,商贾之家不得纳妾,所以大家便心照不宣地将只收通房丫头。
这通房丫头身在奴籍,一张身契全握在主人手中,所以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位怀了身孕的红英姑娘却不是奴籍,而是良家女子,属于良民,这下他的麻烦大了,且这现在红英姑娘仗着肚子里头怀了孩子,非要向他讨个说法,说什么也不肯妥协,言下之意,便是要他休妻娶她进门。
但这事,谈何容易,那正头娘子也是对方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虽势力远远不及,但也绝对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加上两人少年夫妻,那女子又为早逝的公公守孝三年,根本不符七出条律,不能休妻,海泉向来民风彪悍,于是两家为这事没少拉扯,直到孩子都生下来了,还能弄清楚这桩糊涂官司。
当然,这是后话。
但最令平安痛快的是,这红英是个彪悍且极为聪明的女子,肚子里头那个,根本便不是那哥们的种,只是这种事,作为罪魁祸首的几人,谁都不会说。
这顶绿帽踏踏实实地戴在敌人的头人,实在令人心情愉快。
张昊这些年,没少受这家伙的欺负,他仗着有曾贡撑腰,可没少给自己使绊子,能给他下点教训,怎能不让他吃亏。
一开心,两人便忍不住喝得有些多,平安最后是被岁岁亲自拎回家的。
看着喝得有些大舌头的平安,岁岁有些不悦,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碗浓浓的醒酒汤。
这汤实在说不上好喝,但鉴于媳妇的威严,平安只能乖乖喝完,一碗下去,苦的他舌头的打结了。
“好苦。”
不得不说,良药苦口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平安现在倒是清醒了不少,看着脸色不佳的媳妇,顿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平安知道她生自己的气,但又说不准她为什么生气,只能讨好地冲她笑,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大狗。
但一味的装傻充愣并不能解决问题,岁岁揪着他的耳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他,他们什么时候能离开海泉?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不是她故意找茬,而是梁家这老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改姓入族谱的事提上日程,偶尔还听到风声,已经有好几个媒婆上门,要投资平安这个潜力股,要再不走,只怕还真就走不了了。
虽说平安不是什么绝世好男人,但在岁岁眼里,他已经是自家地里头的驴子,便是那拉磨赶车,也得自己挥鞭子,便是扒了皮熬了驴胶,那补得也是自已的身体,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打主意。
岁岁冷冷看着平安,心道,若是这小子敢露出半分贪图富贵的念头,她今日便让他知道桃花为什么这样红!
生是她的人,死是她魂,就是化成灰,那也是她家老树下的化肥,岁岁一向心眼小,最见不得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招。
如果眼神能刀人,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平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知这姑奶奶面白心黑,要真生起气来给自己下点什么好东西,只怕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为了自已那条小命,立刻对天赌咒发誓,自己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一向照沟渠,这梁老爷子似乎铁了心,一定要将自己这坨烂泥给扶上墙,家中人才济济,随便哪个都比自己强上许多,但这老古板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将自己培养成才。
只是显然,现在岁岁已经没有了耐心,逼着平安二选一。
平安自然不肯为着这些过眼云烟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加上他现在对梁家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感,也没心思与他们墨迹。
于是在张昊的帮助下,两人一溜烟地选择先走为上,等梁家人反应过来,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而这个时候,平安正带着岁岁坐在船头看远处成群的海鸟飞过,两人互相靠着,谈笑风声,端得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你说,现在梁老爷子他们,是不是在翻天翻地的找我们。”
岁岁摸了摸自己有些虚弱的肚子,这些天日日吃海产,实在令人不是十分愉快。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船出海远行,为得便是避开梁家那些人,张昊选得人十分靠谱,会先带着他们远远的在海上绕了一圈,然后再找个偏僻地满港口将人放下,换走陆路,平安武功不弱,岁岁又会医术,两人相互辅助,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阻碍。
现在弄清了身世,平安似乎也没什么挂碍,看着身边这娇滴滴的小媳妇,平安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得抓紧将这丫头娶回家,回头再生个胖娃娃,才能让人放心,不用老是担心这煮熟的鸭子到嘴飞了。
只是嘛,这话也就想想,平安一向规矩的很,便是牵个小手也不太敢,一切全靠媳妇开心,妥妥地一个妻管严,根本没那胆将那生米煮成熟饭,只能干看着媳妇眼馋。
岁岁不知道平安心里头的小九九,只觉得这一路上他神色古怪,似乎在打什么小算盘一般。
他们一路上也不着急赶路,毕竟现在外头一片混乱,加上那些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师傅与师兄的手中,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便索性放慢的脚程,抱这游山玩水的心情,走得缓慢,倒是让两人感情好了不少。
两人走走停停,岁岁一向不在路线上上心,全交给平安负责,等她发现不妥时,后悔也已经晚了。
看着那已人去楼空的村庄,燕家村三个大字的牌子已经有些斑驳,显然,这里果然如同被洗劫了一番,当真荒凉。
平安沿这熟悉的路回到家中,看着里头空落落地,一禁有些唏嘘,他仔细搜罗了一阵,只证实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这村里人确实走得匆忙,只带走了金银细软,大件东西都来不及搬走。
第二件,他们是自愿走的,而不是被人掳走的,显然是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
如今这万恶之源已经彻底消失,不知道当地官员的政绩,是否会狠狠记上这样一笔,想来,今年,那些苦哈哈的百姓与官员们,都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