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戴孝昌把真泉柏答应为花蕊安排工作的事对玉兰说了，叫她转告花蕊, 他这一辈子就是做牛走马也不会让她吃苦。玉兰认真地听着，说这事还要问她爸以后 才能有结果。她说花蕊和花蕾两姐妹特别听她爸的话，如果他爸不同意，事情也不好 办。但是，她估计花蕊她爸不会反对，因为能进药坊工作以后就不愁饭吃，人才好不 好不重要，又不能当粮食来过日子。戴孝昌点了点头说：“到这个时候只有听天由命 了，我该做的我做了，做不到的我也没得法。,他叫玉兰转告花蕊，他们成家后他会把 他爸当自己的亲生父亲来对待，给他养老送终。玉兰见天色不早了，匆匆与戴孝昌道 了别，一路匆匆地向农机厂方向走去。戴孝昌仍然久久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公路的 拐弯处才慢慢摇回家里，又倒到床上叹着气，苦苦地笑了笑，骂自己穷光蛋想坐飞机, 不晓得天有几多高。这个夜他倒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第二日早晨起来又现出了一副 无所谓的相，该怎么样怎么样，能成欢喜，不成拉倒再来，他不信老天爷瞎了眼，让 他打一辈子光棍。
戴玉兰回到农机厂以后，背着花蕾把真院长答应给她安排工作的事对花蕊说了, 花蕊坐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门前的山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说了一句：“我过两日回去跟我 爸商量一下。”便一晚上没有听到她再说话，与花蕾一起睡在床上的玉兰，只听见睡在 竹床上的花蕊翻动着身子的声音和她轻轻的叹息声，她晓得她的心不甘。
第二日早晨起床，花蕾和玉兰匆匆赶到鞭炮厂上班去了。花蕊的一双眼睛圈发了 黑，走路时一双脚发软，人也在打飘。吃过早饭以后，她有气无力地走进车间，开始 做机台卫生，准备开机做事。对于正是怀春年纪的女孩子来说，有了对象本来是件该 高兴的喜事，可花蕊却喜不起来，反而仿佛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袱，往日嘻嘻哈哈 的她反而笑不起来了。她打算这两天如果没有事做，便回去跟父亲说一声，如果他反 对，便到此为止，如果他不反对，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农机厂的生意越来越差了，做出来的东西完全卖不出去，有些有点门路的工人在 找路子走人，弄得整个厂子人心惶惶，这几天花蕊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不晓得自己的 出路到底在哪里。妹妹花蕾的鞭炮厂稍稍好一点，但是危险性大，也让她成日担心。 现在又遇到一个腿脚不方便的男人来说亲，她的心情凉到了极点，要不是爸在，她看 到的只会是一片黑暗。收拾好了机台，车间主任给她送来了一张加工拖拉机配件的单 子，她接了，看了看，选来材料往机器上装好，便开动机器操作起来。通过几年的训 练，花蕊成了农机厂的小师傅。
今日的花蕊总感到心神不定，不晓得么原因无缘无故的烦，做事也无精打采，巴 不得下班的时间快点到，她好早点回宿舍去不吃不喝好好睡上一觉。
正迷迷糊糊中花蕊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车间外有人在问她的名字，便转过头来往门 口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是堂叔浩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花蕊一惊，连忙关了电闸, 迎上前去，叫了一声：“浩兵叔。”周浩兵上气不接下气地指了指周家铺的方向，喘着 粗气说：“快……快……你快回去，你……你爸……”没等周浩兵说完，花蕊的脑子便 “轰”的一声闷响，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前一片漆黑，人也昏昏然差一点倒了下去, 她连忙用手撑着旁边的一根柱子，闭着眼问了一句：“我爸怎么了？”周浩兵稍稍缓了 缓气说：“回……回去。”花蕊连忙脱了手套，跌跌撞撞地跟着周浩兵出了门。周浩兵 推着放在门口的自行车，蹬了上去，转头对花蕊说了一声：“快上!”花蕊紧跟几步, 爬上了自行车，周浩兵猛蹬着自行车上了公路，向周家铺飞奔而去。
车进了周家铺街，周浩兵便一路猛按着铃铛，行人便自动让开了道。一些当地人 看见花蕊，都交头接耳着，从他们的表情上，花蕊知道父亲凶多吉少了，人随着自行 车的颠簸几次差一点摔了下来，她又连忙用手紧紧抓住自行车架，随着浩兵叔往前 飞奔。
到了周家铺街最末端花蕊的家门口，周浩兵刹了车，花蕊昏昏沉沉地下了车，看 见自己家门口围了不少人，花蕊更猜出爸爸怎么了。看见她回了，大家自动让开了路。 花蕊拖着沉重的步子跨进家门，轻轻叫了一声：“爸!”见整个屋里都亮着灯，爸的睡 房里灯也许换了大灯泡，更亮一些，花蕊看见房里站了不少人，她走近门口，见父亲 笔笔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的眼睛一黑，腿一软便倒了下去。跟着她走进门去的两个堂 婶，连忙扶住她，周浩兵的堂客迎春把她抱到隔壁自己的家里，放在床上，轻轻地在 她的耳边叫着花蕊，眼泪涌了出来，落在她的脸上，将花蕊惊醒了。花蕊强撑着爬了 两次都没有爬起来，堂婶迎春叫她不要伤心，先休息一下再说。花蕊没有眼泪了，她 又一次强撑着坐了起来，对婶娘说了一声：“婶，我要去看一下我爸。”见花蕊又坐了 起来，堂婶扶着她下了床，出了屋，进了她自己的家门。花蕊慢慢走到父亲床边，轻 轻揭开盖在父亲脸上的黄土纸，见父亲很安详地闭着眼，轻轻叫了一声：“爸!”双膝 一屈跪在了父亲床前，伏在父亲的身上痛哭失声。站在旁边的几个婶娘、堂嫂又连忙 将她拉了起来，说活人的眼泪不能滴在亡人的身上。她们又将花蕊架到了一墙之隔的 周浩兵家，叫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等花蕊伤心地哭了一阵之后，她们好言相劝 着让她止住了眼泪。花蕊紧紧抓着迎春的手，问婶娘她的爸是么样死的。迎春拉一把 椅子坐了下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把她们所见所闻讲给花蕊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