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甫走后,龙姬与两个徒儿走出宅院,来到悬崖边。悬崖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站在这里,可以看到郑子甫的船只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海面。沈星瑶望着龙姬,问道:“这事,我们真的要管吗?”
韩月瑶也有些不解,说道:“他们并非卧龙岛的人,我们何必插手呢?我猜也就是些蟊贼强盗。”
龙姬轻轻摇头,说道:“这么多门派,会连几个强盗都对付不了吗?想必那伙人绝非泛泛之辈。郑子甫说,各大门派害怕得罪卧龙岛,不敢收拾那些人,这只是借口。显然,各派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付他们。”
沈星瑶面露愁容,说道:“倘若我们插手这件事,结果两败俱伤,那些名门正派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没错。”龙姬微微点头,“反之,如果我们不插手,他们就会把这事赖在卧龙岛的头上,损害我们的名声。”
“这个郑子甫,还真是狡猾。”韩月瑶咬牙切齿地说。
龙姬微微仰头,说道:“狡猾的可不止他一个,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都有各自的小算盘。”凉风袭来,龙姬的长发随风飘舞。顷刻,她脸上的面纱被海风揭去了。面纱如一朵云,飘向天空,露出一张美丽绝伦的脸。这时,站在她身后的沈星瑶说道:“阿绫,这事不和师父商量一番吗?”
她转过头,回答说:“此刻师父在闭关,晚些我再问她。”原来,这女子不是龙姬,而是容绫。近日,龙姬闭关练功,不便外出,因而让她假扮自己,管理山庄大大小小的事。
沈星瑶点点头,说道:“好的。这事还得由师父做主。”
夜里,容绫独自来到龙姬的院子。她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走进屋子,在镜台前坐了下来。随后,她打开抽屉,将手伸进去,摁动了里面的机关。这时,镜台缓缓向左移动,出现了一条密道。容绫顺着密道往前走,来到一座石室——龙姬练功之地。
容绫将郑子甫来访的事告诉龙姬。龙姬沉吟片刻,说道:“先派几个人去打探打探,看看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弄清他们的底细即可,不可轻举妄动,惹来麻烦。”
“师父,那就派我去吧。”容绫期待地说,“我多年没有出过卧龙岛,想去外面看看。”
龙姬望着容绫,正色道:“外面的世道云谲波诡。你胸无城府,心思单纯,为师放心不下。”
听了这话,容绫的眼里满是失望。她看着墙壁上的烛火,怅然道:“师父,我想回一趟大漠。舅舅去世了,我也离开了江南客栈。忆慈当时重病缠身,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说着,她的眼眶湿润了。
龙姬把手搭在容绫的肩膀上,说道:“阿绫,生死由命,不必悲伤。你此时回去,除了能在你舅舅墓前流几行泪,什么也做不了。”
“师父,我真的很想回大漠,很想回江南客栈。”容绫的眼泪流了下来,带泪的脸宛如一朵沾了雨水的莲花。
见到容绫落泪,龙姬的心也隐隐作痛。她轻轻抚摸着容绫的长发,心疼地说:“以后,我会带你回去。”
容绫点点头,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那就再等一等吧。
次日清晨,龙姬让秋素荣带着沈星瑶、韩月瑶、溪灵一起出海。秋素荣是龙姬的二徒弟,今年二十有三。在龙姬的百余弟子当中,除了大徒儿夏涟,就数她最年长。秋素荣性格沉稳,秀外慧中,在卧龙岛,轻功仅次于龙姬。溪灵是秋素荣的义妹,正值豆蔻年华。她原是渔民的女儿,三年前与父母出海捕鱼,不幸遇上了风浪,父母双亡。后来,她被秋素荣所救,于是认秋素荣为姐,并日夜跟随。这次出海,龙姬本没有打算让溪灵去,但是她离不开秋素荣,也就只好让她跟着去了。
临行前,容绫嘱咐道:“二师姐,此去要多加小心,一旦打听到那些人的底细,务必及时归来。”
秋素荣温柔一笑,回道:“阿绫放心,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由于可以出海,溪灵和韩月瑶分外激动,一到港口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船。她俩谈论着到了中原要如何吃喝玩乐,一刻也不停歇。见状,容绫心里有一丝担忧,对秋素荣道:“二师姐,溪灵年幼,本不该同去,可她又离不开你……”
秋素荣望了溪灵一眼,对容绫道:“没事,我会保护好她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沈星瑶看了看海面上升起的朝阳,对秋素荣说:“二师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启程吧。”
秋素荣应了一声,继而转向容绫,说道:“阿绫,我们出发了。”
“一路顺风。”容绫点点头。
秋素荣和沈星瑶登上了帆船,容绫替她们解开系在岸上的绳索,又将其抛上船去。溪灵朝她挥了挥手,笑意盈盈地说:“师姐,快回去吧。”
容绫莞尔一笑,提醒道:“溪灵要时刻跟着二师姐哦,可不许到处乱跑。”
溪灵重重地点点头,笑道:“师姐放心,我绝不乱跑。”
帆船借风前行,朝着西北方向驶去。容绫伫立在岸边,目送她们离开。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宽大的袖子在风中飘扬,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秋素荣站在船尾,默默看着容绫,嘴角带着笑意。溪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说道:“容师姐和师父可真像,乍眼望去,我还以为是师父来了呢。”
沈星瑶笑了笑,对溪灵说:“正因如此,师父不在的时候,她才可以假扮师父,骗过外面来的人呀。”
坐在船头的韩月瑶冷笑一声,说道:“就算她和师父长得不像,师父也会给她这个权力的。师父对她,就像女儿一样。”
秋素荣温和一笑,对韩月瑶说:“阿绫生性淡泊,什么也不争。她越是不争,别人就越是想要给予她。在这争名逐利的世道,淡泊是最难得的。”
韩月瑶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笑道:“是不是真的淡泊,谁知道呢?”
听了这话,秋素荣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海水。溪灵搂着她的手臂,问道:“姐姐,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台州呢?”
“快则两天,慢则四五天。”
“好慢呀……”溪灵抱怨道,“真的太慢了……我还是去船舱里玩耍吧。”说完,她嘿嘿一笑,转身跑进了船舱。
帆船越行越远,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天。夜幕降临,秋素荣在舱内点了两支蜡烛,又在外面挂了几个灯笼。帆船在黑夜的海上行驶着,如同一只萤火虫。夜里风大,航速越来越快。四人吃了些干粮,渐渐有了倦意。除了溪灵,其余三人轮流值夜。三更时分,轮到秋素荣了。秋素荣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凉风袭来,她打了一个寒颤,正想返回船舱,却看到一艘船摇摇晃晃地从北方行来,挡在了前边。那艘船破烂不堪,积了许多水。船上有三个狼狈不堪的中年男子,一个在划桨,其余两个不停地用盆把船上的水舀出去。见到秋素荣,三人停下手里的活儿,急忙来到船头,说道:“姑娘,救救我们!”
秋素荣拔剑出鞘,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方才划桨的那个蓝衣汉子说道:“我们几个是渔民,今天出海捕鱼,不料遇上了倭寇。我们的鱼被抢了,还有几个同伴死在了他们手里,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是船快要沉了,求姑娘救救我们!”说着,他跪了下来。
另外两个男子也赶紧跪下,连连磕头。蓝衣汉子哀求道:“我们的船快支撑不住了,望姑娘发发慈悲。”
秋素荣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看周围,问道:“倭寇在哪里?”
“姑娘放心,倭寇已经走远了,不会追上来,我们不会连累你。”他回道。
这时,沈星瑶从船舱里走出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秋素荣回道:“他们自称渔民,遭到了倭寇的打劫,想上我们的船。”
沈星瑶见那三人跪在地上,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想了想,对秋素荣道:“那就让他们上来吧,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嗯。”秋素荣点点头。
那三人得到搭救,脸上的愁容渐渐散去。他们上船之后,帆船继续前行。蓝衣人的左臂流着血,看起来伤得不轻。他用右手捂住伤口,说道:“多谢两位姑娘搭救。”
“不必客气。”秋素荣说,“你的手怎么了?”
蓝衣人低头看了看伤口,回道:“是被倭寇的剑刺伤的,已无大碍。”
秋素荣转向另外俩人,问道:“你俩有没有受伤呢?”
那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
“你们怎么不说话?”秋素荣又问。
蓝衣汉子急忙说道:“他俩是哑巴,不会说话。”
这时,韩月瑶和溪灵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见到船上多了三个陌生男人,韩月瑶不禁皱起眉头,问道:“这三人是哪里来的?”
蓝衣人露出尴尬的笑,回道:“我们是这附近的渔民……”
韩月瑶没好气地说:“这附近都是茫茫大海,你们住海里?”
韩月瑶随口说的一句话,却点醒了秋素荣。这儿离中原土地还有五百里,他们怎么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捕鱼呢?她急忙将溪灵拉在身后,把剑指着蓝衣人,问道:“你们是哪里的渔民?”
蓝衣人吓得一动不动,沉声说道:“我们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岛上。”
“小岛在哪个方位?叫什么名字?”韩月瑶问道。
蓝衣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是个很小的岛,小得没有名字。在东边。”
“那你们现在要怎么办?我们要往西北走。”
“姑娘,我就知道你们是好人。救人救到底,要不你们往东航行一段,送我们回去吧,我们也好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蓝衣人恳切地说。
“你别得寸进尺。”韩月瑶说。
蓝衣人面露愠色,说道:“姑娘,难不成你们和倭寇是一伙儿的?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他闭上眼睛。
听到他这么说,韩月瑶双手叉腰,斥道:“你有良心吗?我们好心救你,你却这么污蔑我们。”
秋素荣收回剑,对蓝衣人说:“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能改变航向。等到了岸,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蓝衣人露出失望的神色,泄气地说:“也罢。萍水相逢,姑娘能搭救我们,我已经很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