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浩如烟海,即便是这么忙碌的时节,依然有大把的人在里面读书学习。
她坐在那里,带着一种疏离感,让别人就算想要接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白宸舟的身上,但她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
“小舟。”
白宸舟眸光微顿,抬眼看了过去。
少年看起来神色如常,脚步轻快。
她笑起来:“祁景。”
这个笑容在众人眼中看起来极为灿烂,少阳宗的以傲慢高冷著称的白宸舟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这种样子。
祁景寻了半天,终于在藏书阁的角落找到了她,兴致高昂地与白宸舟坐在一旁,然后问:“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画飞舟的设计图。”白宸舟碎亮的浅瞳溢出来笑意,眼睛弯成月牙状,显示她此刻心情十分好。
她停下自制的铅笔,用笔尾轻打了一下祁景的鼻子。
祁景揉揉鼻子也不生气,嘴角挂起一抹纵容的笑,定定的看着桌面一张张图纸,越看越觉得惊悚,忍不住上手抽出来一张,瞪着眼睛看了好半天。
“纸都扯皱了,看懂了多少?”她轻描淡写的问。
祁景闻言一怔,恭敬严肃地把东西放回原位,还细心的铺平整一点。
白宸舟耷拉眼皮侧身面向祁景,单手撑着下颌,另外一只手流畅地转笔,纤长白皙的手指中黑影来回穿梭,吊儿郎当的姿势莫名霸道起来。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慵懒和随性,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并不在意,但看向祁景的眼神中却带着些许狡黠和戏谑。
白宸舟声音幽幽:“哥哥这又是谈了几个好妹妹,什么时候在她那里碰了壁,才想起来妹妹我来了。”
祁景表情一抽:“……什么玩意儿?”
小舟歪头笑吟吟地又来一句:“瞧瞧,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哥哥就这般模样。”
祁景:???
祁景上前双手摁住她的脸左看右看,惊疑不定:“白宸舟,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
藏书阁附近某位内门弟子抬头悄悄瞄了眼两人,声音有些艰涩:“她跟那个少年关系很好吗?”
他问的是门中的师兄。
师兄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好啊,祁景每年来少阳宗这边玩两人都腻在一块,那也是能看见白师妹出门最多的一段时间。”
“她平日里不是读书就是修行,总有要紧的事情要忙,他来了就都不忙了。”
“以前只有祁景能请得出来师妹,我们叫她都不出来玩,也不知是怎么惹毛了她,道个歉的机会都不给。”
“白宸舟这个娇纵的性格,绝对有祁景一份功劳。”
多可笑。
自以为洛吟客被迫回国就可以趁这段时间趁虚而入,分明连亲手送信,当面表明心意都不敢。
甚至,他根本排不上号,白宸舟一向泾渭分明不与外人亲近,其实她一早就表明了立场。
忽然那内门弟子眼神一凛,祁景手里正拿着个白色信纸,表皮上面画着粉色黄色的图案。
“这是什么?”
白宸舟曾经也这样看着它过,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这个东西放的位置是在她正用的这张桌子上,但是她下意识把它推到另外一张桌子上了。
白宸舟慢吞吞回了一句:“不知道,别人的吧,我来之前那张桌子就有这个。”
所以跟我没关系。
麻烦请远离我。
不自在令她停下手中转动的笔,转过头重新看桌面未完成的设计稿。
她总是自欺欺人地忽视某些事情,刻意去遗忘。
白宸舟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画着飞舟一部分的设计图纸,在上一代的基础上加以改良,思考阵法要如何安排。
过了几分钟余光瞟了他一眼,祁景竟然已经打开看了,欠欠的脸上眉头皱紧,似乎还在往下读。
察觉到白宸舟的视线,祁景把东西放回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安静的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两天怎么不见尘书来找我们玩,反而经常在玉华峰看见她,小舟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祁景话锋一转。
白宸舟没有说话。
其实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原因。
不过…玉华峰,为什么是玉华峰呢?
……
……
二层小书楼,墙边的架子上摞了一排又一排的书,分门别类放置的非常齐整,而且每本书都包上了书皮,屋主人似乎有一点强迫症和洁癖。
装饰的东西不多,平时也只有一两个人在里面,就显得颇为空荡。
一脸忧虑的祁景,在得不到回应的等待中,情绪越发焦躁不安。
“小舟。”他重复。
白宸舟没像之前那样笑着抬头欢迎他,甚至像是没发觉祁景已经站到了身边。
全身心的热爱和精力都投入进去,通过画笔跃然于纸上的设计图,仿佛能抽出时间理会他,已经是特殊对待。
“叮——”
“叮——”
祁景屈起手指敲了两下桌面,震动传到笔尖和她放在桌面的手臂,白宸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她双眸清亮,眼里并没有因长时间沉浸在思考中被忽然打断而产生的茫然。
“干什么?”白宸舟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脸部轮廓和记忆中没什么变化,瞳色朦胧得像雾里看花,却有种难以形容的淡漠,衬得容色妖冶中夹带着冷淡。
从小便突兀长了张能惹是生非的祸水脸,眼神很魅,优越得比妖孽还多了几分矜贵傲慢。
霎时间,本来抱有目的找白宸舟的祁景,视线定格在她脸上沉默了一会儿,才斟酌着语气说:“你怎么像生气了一样。”
一丝笑意也没有,安静的有些郁气。
“很多事情堆在一起,我不开心。”
白宸舟看着他艰难地沉下一口气,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似抱怨又似求助。
最近的麻烦确实多,他现在都是三头跑,漆姬帆那边要阻挠,白宸舟这边要陪伴,还不能对白尘书坐视不理。
知道了小舟心情不好,祁景刚想找话题哄她开心,就被打断。
“不过没关系,我的剑修师尊已经联系好了,等什么时候得空,就先简单的拜个师,然后再举办拜师大典。”白宸舟撑着脸,心情好转地扬起笑容。
前两天刚说要当个剑修,什么时候就连师尊都找好了。
白宸舟真想去做什么,执行力称得上雷厉风行,并且一向能达到目的。
“谁啊?”
“天驱剑派掌门。”
祁景脸色骤然一变,沉沉望她一眼,不过片刻就恢复正常,语气温和地劝:“天驱很远,而且在苦寒之地,回少阳一趟就要好几天了,安心在少阳待着,也不是找不到好的剑修师傅。”
天驱剑派在北方,少阳宗在东方……而苍穹门则位于南方。
距离越来越远,两个人就会走散。
白宸舟却摇摇头不认同他的说法。
“小舟。”祁景很无奈。
她低下头翻找,然后两指交叠在祁景面前故意弹了下这张画着船一样的图纸,嘚瑟的说:“看到我纸上画的东西没。”
“飞舟,有了它就不需要那么久回家的,以后更新的速度还会更快。我外公外婆也在天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而且修仙界,再没有别人比严叔叔剑术更高强了。”
祁景义愤填膺:“有啊,我们苍穹门师祖。”
……苍穹门师祖。
那可真是,打死都会不去苍穹门!
白宸舟轻轻抖了抖把脑海里想的东西甩出去,抽抽嘴角轻道:“那可是师祖,不会给我爹面子的,而且我资质也就单系水灵根,比我好的灵根多了,我才不要被拒绝。”
变异灵根的天才一抓一大把,相比之下,她实在是逊色的不够看。
被拒绝,会丢脸。
坚决点,不可能。
祁景不死心,仍在劝她:“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可以找关系帮你说情,师祖其实不难相处的,到时候我还能带你出去玩。”
他每一个字往外蹦,小舟的眉头皱的就越紧,她最讨厌的就是被说教了。
显然,白宸舟已经不想再忍了。
“闭嘴,本来就够烦了,别说了!”
“行吧……”祁景不情不愿的同意。
这个话题就此终结。
没办法,惹她生气再闹出事情来可就没精力去哄了,祁景觉得先解决完尘书的事情要紧,其他的以后在想。
就在这时,他听到小舟抱怨:“被你打扰的心情更不好了。”
借此,祁景想起来这次找她是为了什么,连忙接着话:“那我们出去走走吧,去找尘书。”
祁景激动的将手搭在桌子边缘。
白宸舟朝他笑了笑。
“哥哥。”她说。
祁景表情柔和,倾听着接下来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白宸舟的话让他有些无法理解。
小舟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你想见她,就自己去见她。”
“想她,就去陪她。”
“我不当工具人的哦。”白宸舟摇摇头。
智者不入爱河,怨种重蹈覆辙,寡王一路硕博,建设美丽中国。
祁景愣了愣:“我不是想见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白宸舟振振有词,一股脑的吐槽出来:“你这几天经常来陪着我说话,可是三番两次就拐着弯诱导我去找白尘书,从我这里打听白尘书的消息。”
“鬼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说了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你没看到我很忙吗?”
白宸舟的情绪都摆在脸上,语气显露出几分天真顽劣的孩子气,又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可是她姐姐呢,白尘书最近的举动分明在玩火自焚,身为兄长怎能看着妹妹招惹上那种人。
他憋在心里不肯告诉别人,不让消息传开,尽力想办法帮助白尘书走回她该走的路,阻止她一错再错。
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是长不大。
“白宸舟,虽然你还小,但是你不能总是这样孩子气。”祁景看着她,目光微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白宸舟眼神冷了下来,随意拿起他撑在桌上的手,扔下去:“少管我。”
这还没完。
较远处放了一杯微凉的茶水,她取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往祁景脸上泼,透明的液体一滴滴的往下淌,淋湿了天蓝色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