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坐收渔利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6873字 发布时间:2022-12-10

入夜,李桢回到旧邸,心中自有一番酸楚。这是一处鄙陋的四合小院,宅邸鄙陋不堪,四处布满了蛛网。父亲死后,他和母亲便被赶出了皇宫,搬到这里。

得悉庆安君回国掌权,咸镜道总兵边岌深夜赶赴京都秘会。当年在北京,李桢的一席话令他热血沸腾,至今历历在目。朝鲜正需要有个雄才大略的君主,他料定李桢此次将有一番大的作为。

见了边岌,李桢会心一笑:“明珠果然是不遗余力,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自高塞王爷死后,大清朝中很难再有人替我在皇上面前说话。”

相比李桢的满面春风,边岌却一脸惆怅:“可今日面对满朝呼声,王爷为何不表态?反清不更是您多年夙愿吗?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为何不牢牢抓住?”

“这你就不懂了。你看现在朝鲜是谁说了算?”

“当然是王上……不,是大妃……还有南人说了算。”

“嗯,这就对了。金家想求得安稳,我李家的雄图霸业与他们姓金的何干?王大妃力求主和,谁能扭转?只有那帮蠢人才会在朝堂呲牙咧嘴,最后全闹个无功而返。”

“那王爷的意思是……?”

“如果没有金氏的首肯,我这个什么奉恩辅国公、都体察使只是个摆设。现在,我打算先与金氏联手,待我渐渐掌握时局,政事还不是全由我来把控?”

“这一切,是否有悖黄腊的初衷?”

“嗯,虽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安排之下,不过现在情况有变,我得做些调整。”

边岌仍是不解,“记得你们当初约定,此番将梁克用调出关外,再将他半道儿除了,为何他好端端的来到朝鲜?”

李桢叹了口气,道“我和黄腊有约在先,他帮我大展宏图,做辽东霸主,我帮他报国仇家恨,匡扶大明。梁克用害得他全家妻离子散,我理当信守承诺,助他圆梦。可梁克用现在还不能死!他若是死了,由那康尔寿那个莽夫前来,他嚣张跋扈,必激起举国愤慨。”

边岌道:“这么说是您强行逼他放过梁可用,却让那康尔寿做了替死鬼!”

“正是!若不是黑鹰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又怎能放过这血海深仇?哎,现在想来,确实有亏于他,待此事一了,我定当亲自将梁克用人头奉上,予以弥补。”

“可我还是不懂,放康尔寿前来岂不是更好!他来激起满朝愤怒,我朝发兵北伐不正如你所愿吗?”

“那怎能一样!我朝一旦与清廷撕破脸,我这个清廷任命的王爵自然成了虚设,甚至激起满朝敌视,又如何开展我的雄图大业?”

边岌听此语,心下不免有些失望。原来庆安君真正执迷的是衣锦还乡,做一国之首脑,他曾经口中的雄图霸业与之相比,倒在其次。

果然,听李桢又说:“梁克用果然是有手段,你也见到了,他来朝后大肆安抚,给足了王上的颜面,留有很大余地。

哎,这师兄弟俩真是对儿冤家,却又都神鬼莫测,才智之高深,令人感到可怕,我有时甚至都怀疑他们的师傅就是鬼谷本人!”

边岌道:“我感觉黄腊已有些寒心,他连发来数封密信,一再催促王爷举事,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桢道:“眼下,察哈尔蒙古反叛已箭在弦上,这对我朝方更为利好。察哈尔部距京师不过几百里,一旦发难,清廷将岌岌可危。布尔尼如得手,必去盛京救他父亲。到了那时,他们杀得两败俱伤,你我再发兵关外,坐收渔利,岂不是更加稳妥?而要在此时强行举事,在朝鲜恐不得人心,又难逃抗上之责。因此我想将此计划先放缓,待我的位子坐稳,羽翼丰满,一切还不信手拈来?”

边岌道:“可据我探知,现在盛京的城内防务异常空虚。加上宁古塔调来的军马,也不足一两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这些年我一直在边境厉兵秣马,勤加操练,只等您一声号令,凭我手上掌管的五百个火铳手外加三千铁骑,要夺取盛京易如反掌!清廷必难于首尾兼顾,此后咱们雄踞辽东,整个东北都是咱的了!到时候王爷您退,可黄袍加身。南下,则可入关擒王,重演当年满清入主中原的大戏岂不更好!”

“现下还不可轻举妄动,先观一下时局再说……”

王大妃差人请来李桢来她寝宫昌庆宫一叙。

金氏知道,李桢在朝鲜宫廷中是个特殊的存在。两代先王都一直对他心怀戒备,庆安君与清廷来往密切,一直以亲情自居,曾饱受西人“山党”排挤,却又不乏有西人“汉党”一众拥戴者,他既不属“西”也不属“南”,始终在边缘游走。大清能赐他高爵,回国干政,必有其特殊使命。可他今日在朝堂上一直缄默,不知用意何在。

李桢应约而至,见金氏已在明正殿端坐,忙快步上前拜谒,尽显谦恭。

金氏见到眼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若,光彩照人的王室宗亲,心中暗赞:“这个谜一样的庆安君果然是玉树临风,神采远胜先王,只可惜……”她定了定神,对李桢说:“不知今日庆安君在朝堂为何未发表高见?”

李桢答道:“群官无论主战主和,都是为我李家的江山社稷,我不想在朝堂上失了和气。

我知清皇给我如此隆恩,实则是为了笼络,以平息我朝事端。所谓王爵、官位都不过是一虚衔而已,在朝鲜,还轮不到我来做主,我得看大妃的眼色行事。”

李桢说的金氏心头一暖。这段时间以来,朝堂上一直为“顺”、“逆”一事闹的不可开交,即使是主流反清的西人党,也分化成“主战”与“主和”之势。南人中,更不乏有北伐的主张。几方相互倾轧,错综复杂,争论不休,令金氏大感头疼。

她以为,清廷又横空降下这一宗亲干政,显然对她金氏一族的亲清方略趋于利好,但此剑也为双刃。庆安君的出现,难免会危及到自己的权威,到时恐怕朝中更是乱上加乱,因而对他颇有戒备。李桢在朝堂的态度令她琢磨不透,现在又被他的一席话,打消顾虑。

她又试探着问道:“不瞒庆安君,现在察哈尔也秘派使者,要与我们联合出兵反清。不知你有何高见,我只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李桢略一思虑,道:“清朝南部战事正处胶着,局势尚不明朗。如果贸然出兵即使成功,他日清廷腾出手来,以我国现有国力,将如何抵挡?我们不能冒此大险。”

金氏笑道:“难得庆安君有这般见地。可在朝堂上,却要我这个女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这好人都让你这王叔当了。”

李桢也感受到金氏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甚至颇有好感,心中暗喜,他说道:“嫂嫂……大妃,休要取笑我了。我朝党争日趋恶化,我更被朝中这帮老顽固所不容。只因我常年身居盛京,又与清廷要员交好。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搞好宗主的关系,为了我李氏的长治久安?”

“王叔说的是。他们不懂此间道理,有我理解你就够了。以后私下里就叫嫂嫂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王大妃语气尽显柔媚。

李桢忙趁热道:“如果嫂嫂需要我出头,我自当会全力以赴,力排众议。为了嫂嫂,就由我去唱这黑脸吧。”

金氏笑道: “瞧叔叔说的,现在你我是一家,自当同进退。” 转而问:“可是清国要王上进京,该当如何回复清使?”

“这个嫂嫂不必担心。大清皇上的面子不能驳,王上也决计不可入京!既是口谕,便可变通。那清使不是说了吗,要随同他一同回京,而我看,清使短期内决不会回去,等拖到局势已见分晓,此事自会不了了之。”

“王叔聪明!”金氏对李桢已刮目相看。先王英年早逝,王上年幼,她几度欲垂帘听政,却屡遭南党非议。现在南人当权后,愈发地跋扈,背后依靠王室宗亲福昌、福善、福平君,处处与自己掣肘。一众外戚也都是泛泛之辈,应对他们早就力不从心。今后能有这个精明强干的王爷辅助再好不过。只要他和自己一心,那些南人又有何虑?相信凭己姿色,定能令他死心塌地,为此惹出一些风流韵事又能如何?想到此,金氏的脸不禁一红。

梁克用来朝后一直栖身南别宫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时局走向。时而接受国君的宴请,不时与上门拜会的朝方官员应酬,收受的馈赠如小山,而对王大妃送来的两个侍女却辞而不受。

面对局势的错综,梁克用方知来时还是想简单了。西人、南人又各自分化出的亲清、反清派,主战、主合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令如此聪明的梁克用都难以拎得清。

他只看那些往来的官员,有的一副正气十足,有的则是一副媚态,好似戏里的脸谱一目了然。而有几人,却令梁克用始终有些琢磨不透,左议政金寿恒便是其一。他是被劫燕行使中的幸存者,身为西人,现支持外戚,但其政见却又似与之相左。

一番定夺,梁克用还是觉得要培植亲清势力,扶持南人更加稳妥。他已探知,察哈尔亲王罗卜藏此时也来到朝鲜,就下榻在崇礼门的太平馆内。

他们一直与朝鲜宫廷有着秘密接触。罗卜藏是布尔尼的亲弟弟,蒙、朝两方自北元覆灭后便没有任何邦交,此时罗卜藏来朝,其意图显而易见。朝方尽量瞒着此事,却怎能逃过梁克用的眼睛。

梁判断的没错。这次,罗卜藏前来朝鲜,正是要试探朝鲜当局的态度和立场。布尔尼看到大清后防空虚,已决定举事。如能争取到朝鲜的支持,出兵相助,则是最好不过。

见朝鲜还在清、蒙两处左右逢源,梁克用决心不再观望。他以雷霆之势,果断出兵包围了太平馆,亲率卫兵闯入馆内,斩杀了十数名察哈尔使者和军士,罗卜藏在几个亲随的拼死掩护下,仓皇逃出,连夜离开了朝鲜。梁克用还在太平馆内,当场擒住了在此与罗卜藏密谈的西人党要员崔慎等人。

面对清使的诘责,朝鲜宫廷只得以忤逆宗主、私通敌国之罪,将“私下”与罗卜藏会晤的几名官员罢官看押。崔慎是宋时烈的弟子,于是又在南人上疏弹劾下,宋时烈身受牵连,被流放庆尚道围篱安置。

此举,给朝鲜王廷以极大的震撼。这个大清来的钦差,一手执蜜蜡,一手执鞭,恩威并施,纵横捭阖。李桢更是为梁克用的强力手腕和魄力所折服。

罗卜藏回去后不久,察哈尔果然反了。

布尔尼没有奉旨入京复命,反是监禁了康熙派来的侍卫塞棱,令清廷的诱捕之计落空。布尔尼心知清廷已有所警觉,决心不再等,在察哈尔都统晋津,喀尔喀公垂扎布的策应下,于康熙十四年(1675年)三月二十五日举兵反清。布尔尼策反了调驻宣府的察哈尔左翼四旗官兵,又策动各旗蒙古王公参加反清起义,率领数千人的队伍,一路向张家口挺进。

消息传到朝鲜,又掀起一阵剧烈骚动。

梁克用一直领命在朝鲜驻扎,不敢班师。他深知,此刻异常凶险。如控制不好局面,朝鲜方面一旦哗变,自己和带来的上百兵官士卒都有性命之忧。

他深夜密招来李桢商议。

梁道:“察哈尔反了!前阵子罗卜藏来朝鲜,想必也与此有关吧,王爷觉得此次察哈尔有无胜算?”

李桢深知他在试探,道:“察哈尔小小蒙古残部,自恃为成吉思汗的嫡系,一直心存狼子野心,可他们却忘记了,现在蒙古各部是一盘散沙,根本不足为虑。我朝岂能为罗卜藏蛊惑?如大清需要我方出兵平叛,我朝则义不容辞。这就禀明王上,整备军马发兵入关,襄助大清。”

梁克用笑道:“这倒不必。小小的察哈尔,一时还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现在,朝廷率几万大军平叛,盛京也有奉天将军与宁古塔将军严守,固若金汤。你只要做好本分,时刻念着我大清的恩德就好。”

“那是自然,皇上对我皇恩浩荡,我自当肝脑涂地,以父礼事君。”

“你我都是聪明人,我说话就不兜圈子了。朝廷如此重用你回朝主事,就是要你稳固朝鲜的局势。我知道总有一群老家伙,想着趁我大清内乱之际,要图谋不轨。和你明说了吧,皇上对此也心知肚明。相信你是明白人,以你的能力,能早日够控制好局面,省得他们自取灭亡。”

“王上一直以奉大清为宗主,别无二意。那些西人山党老顽固,现在已分崩离析,请将军放心。”

“现西人已不足为虑。王爷难道没注意到,南人中的反清之辈也有抬头之势?”

“将军真是明察秋毫!不过,现在王大妃与一众外戚,都一心向清。况且有我在,他们成不了气候。”

“这样最好!等边事稍安,我自当班师回朝,向圣上禀明王爷的功劳。现在,贵国王上年幼,大清念及王爷的功勋,自会知恩图报!王爷应该明白此中含义。”说道此,梁克用脸上浮过一层狡黠:“再说句犯上的话,我此时见王爷,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年大清的睿亲王!”

望着梁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李桢深知此间含义。

此次会谈,给双方都以很大的触动。

李桢的承诺,并没有给梁克用吃多少安心丸,他早已看出庆安君是有野心之人,决不会甘心久居人下。他所抛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可这一切,要以大清察哈尔平叛成功为前提。

据来自国内的奏报,布尔尼竖起反旗直杀到京城附近,誓要再入辽东救出被清廷关押的父亲。京师八旗官兵尽数南征,朝廷已到了无兵可用的境地,朝廷命奉天将军与宁古塔将军不惜一切代价严守盛京。同时,派理藩院郎中马喇等到漠南东部诸旗征调兵马。又启大学士图海,搜罗八旗中包衣数万人进行征讨。这些从未曾经历阵仗的家奴,让他们对付强悍的蒙古骑兵,实在是凶多吉少。

一旦察哈尔得逞,则即便大清昔日再强,也会如同一头体态庞大的鲸鱼,一旦被撕破个口子,其血腥,必会招来数条狂鲨争相吃食。届时,自己的处境则相当危险。

李桢内心更不得平静。上天又抛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这条道路相较平坦,又充满了诱惑。有了大清的干预,夺回本属于自己的王权指日可待,而付出的代价是曾经的雄心壮志将荡然无存,为边岌等拥戴他的军官将领所摒弃。

如果坚持初衷,此时则是发兵辽东的最佳良机,边岌在边关的兵马随时听从自己的调遣,只要他义旗举起,就属篡权谋逆,和王上、金氏决裂。可一旦举事失败,自己将为大清和本国所不容,将如丧家之犬,死无葬身之地!

边岌再来劝进:“黄腊又发来急信,他已在关外集结了各路英豪,只等你一声号令。此时机千载难逢,稍纵即逝,万不可错过啊!”

“目前他们胜负未定,不如先坐观虎斗,还是再等一等。”

边岌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时不我待,机不再来!重振我高丽雄风在此一举,王爷难倒忘记了当年的雄心了吗?”

李桢已有些不奈烦,“你到底是听谁的?现在如果冒然行事,万一事败,将是什么后果?黄腊如此劝进,自有他个人目的,我岂能受他指手画脚,沦为他的工具?你要清楚,就算将来一旦事成,我长驱直入进挺中原那天,也势必和他反目。”

“若真能到了那天,我必将效力你鞍前马后,为你扫除祸患!可眼下,黄腊说的不无道理,王爷千万要三思啊!”

“我自由主张,再不必多言……”

边岌失望已极。

接下来,李桢又和王大妃联手,对付愈发日益跋扈的南党。

南党背后靠有王室宗亲“三福”的支持。“三福”乃是仁祖之孙、麟坪大君李濬之子,福昌君、福善君、福平君。三兄弟自幼深得孝宗和显宗喜爱,频繁出入宫廷,逐渐傲慢放荡。在显宗去世时,福昌君和福平君常留宿宫中,与宫女淫乱。

在金氏的授意下,金寿恒告发福昌君和福平君私通宫女,宣淫后宫之事。南人力保“三福”,弹劾西人毫无证据诬陷王孙,结果将金寿恒治罪,流放全罗道灵岩。

后金氏在御前议政会上,亲自指证“三福”与宫女常业、贵礼私通。李桢以“宣淫宫闱”之罪,一举将福昌君、福平君治罪,发配江华岛。南人、西人两败俱伤,李桢在乱局中脱颖而出。

李桢与金氏的渐行渐近,一众朝臣背后多有非议。南人领袖尹鑴、洪宇远等弹劾王大妃既未垂帘,就不应干涉朝政,请求君主“照管慈圣”,约束好母亲,其意深长。

深夜,李桢与王大妃金氏进行了更加深入的交流,地点是在凤床之上。

王大妃年轻守寡,早就耐不住寂寞。王叔如此温情款款,撩拨心弦,令她心中压抑日久的人欲顿开。李桢岂能看不出金氏对自己的垂青,何况王大妃是先王精挑细选的美人,他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久旱的干柴,遇到烈火,很快就熊熊燃烧。

再一次山洪爆发过后,双方如释重负,金氏柔情似水,依偎在李桢的胸前,娇声道:“听朝臣们说叔叔这些年在盛京一直洁身自好,从不沾染女色,为何如此苦了自己?”

“那些都是庸脂俗粉,哪能比得上大妃半点风姿!”

李桢的一席话说得金氏心里甜美,她对自己的样貌,她向来不疑,今能经王叔之口而出,虽略有恭维,但还是那样受用。 “可外界总有传言,说你是……”

李桢笑着打断道:“到了现在,大妃怎么还会听信他们的鬼话?以我今夜的表现,那些无稽传闻岂不是不攻自破?”

金氏娇羞地一拳锤在他胸口:“呸,就你能!……看来,这些年身处辽地,实在是苦了你了!”

李桢一面迎合着一面心中暗骂:“若不是我多年忍辱负重,岂能活到今日?”

“叔叔早该成个家了,如果你相中朝中哪个大臣家的女儿,我替你做媒。”

李桢深知是金氏又在试探。她嘴上如是说,可自己真的娶妻生了子嗣,她又怎会全盘交付?当即说道:“有了大妃之后,其她女子再怎能入我眼?如大妃不嫌弃,我愿终生与你相伴,共辅少主。”

“别说傻话!嫂嫂怎能陪你一辈子,再说,你就不怕这些朝臣们说闲话吗?”

“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在满洲、蒙古早习为常俗。那程朱理学,为求存天理,禁锢人欲,那才是真正的违背人伦,只适用以约束平民。至于那些朝臣,只要你我有强权在手,谁敢有半个不字!”

金氏身心皆大为受用,安然睡去。

天蒙蒙亮,李桢就已醒来。这习惯在他早年读书时就已养成。金氏还在香甜的睡梦中,他轻轻地将手抽出,穿戴好衣冠,离开了寝房。太监和宫女已远远避开,佯作无睹。

他踱出了庆昌宫,正门后有一条小河,踏上玉川拱桥的青石阶,李桢感慨万端。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儿时的记忆又重新浮现。过了拱桥再走里许,便是明政殿,这里是历代先王的宗庙,却没有父亲的一席之地。

再沿阳和殿的岩石而上,便是慈庆殿,那曾是世子所居,殿的东南方的风气台,台顶杆上的帆布还在随风轻舞。北面的春塘池有一半是水田,父亲回国后,曾带着自己在此农作,并教导他要体察民情……往昔情景历历在目,李桢的心又被强烈的刺痛。

他沿着满脑的回忆,回到了曾经的旧邸。这里虽然鄙陋,却是当年他和母亲短暂的安身之所。只有回到在这儿,他才睡的安稳,更要时刻提醒他曾饱受的苦难,不忘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书房中,李桢努力地整理思绪,脑中一会又浮现出被清兵追杀,一会又见到金氏和小国王对他怒目而视。他躺到摇椅上闭目沉思,耳边又响起梁克用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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