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几朵白云浮在满城镇上空,甚是悠哉。
白云下,三三两两的百姓出现在街头。他们皆身穿厚重棉衣,戴着皮帽,呼出空气顿时变成一团白雾,塞外的冬季,着实寒冷。
“大嫂,多日不见,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这不快过年了吗?割几斤肉去,哎,日子过得真快。”
“可不是吗?这一年年过得……”
……
陆绎身穿粗布衣衫,难掩一身贵气。但他掺杂在百姓群里,若非熟悉之人,真难以将他辨认出来。
快过年了?
听到这句话,陆绎心头一惊,才想到,今日已腊月二十,还有十日便是除夕,时光飞逝呀!
日上三竿,陆绎一直在“蝴蝶屋”门口转悠,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家摊位……
终于,在大人焦灼地等待中,一道熟悉的人影走出“蝴蝶屋”,穿过人群,往一条小巷子里走去。
虽然那人扮作丫环,低垂着头走路,但陆绎还是一眼认出,是花魁小蝶姑娘。
小蝶一身土黄色棉衣,外罩灰色长衫,远远看上去如同当地寻常百姓家女子装扮无异。但她走得很快,偶尔驻足看看左右,生怕有人尾随她。
身为锦衣卫,陆绎跟踪小蝶,用今夏的话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二人武功、心计和体力都不是同一水平,大人完胜。
阳光下,他们一前一后,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就在将要走出镇子的时候,路过一户农家小院门口时,小蝶撒腿跑了进去。
陆绎闪电般跃上身边一棵白杨树,还好树上并没有麻雀,并未惊动院子里的守卫。
藏匿在树上,陆绎放眼望去,只见院子里有三间草屋,正中央一间开着房门,小蝶正跪在地上,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看来此处就是斧头帮在镇子里的一处落脚点,陆绎暗自琢磨,连着抢了扯立克两次粮草,年关将至,他一定是怒火中烧,想着法子团结身边的人来对付我。斧头帮是个得力助手……
思及此,陆绎施展轻功,从树上下来,整理衣衫后,朗声说道:“在下陆绎,有要事求见斧头帮帮主冯爷,还请里面大哥通传一声。”
大人内力深厚,几句话声音传得很远,院子里守卫的兄弟们几乎都听见了,而且很是清晰。
机灵的卢子疾步跑进草屋里,指着大门禀告:“帮主,大门外陆绎要见您。”
“啊?”小蝶吓得瘫坐在地,扭头望着院子里,一脸的恐惧。
冯爷“腾”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瞪了小蝶一眼,宛若吐痰般说出两个字:“废物。”此刻他已明白,定是陆绎跟踪小蝶寻到了此处。
“陆绎,我三个兄弟正躺在里屋生死未卜,他倒送上门来了,哼,来得正好。”冯爷拿起桌上锋锐的斧头,大步来到院子里,“今日谁能活捉陆绎,我重重有赏。”
就在院子里十几个人各自抄家伙之时,突然院大门开了,陆绎站在门口,因逆光而立,他周身仿佛镀了一层金光,气势十足——
“冯爷,陆绎在此,想捉我,何必兴师动众。”
日上三竿,阳光洒在院子里、房顶上,梦幻而真实。
冯爷来到院子中央,踏雪而立,浓黑眉毛下双目透着嗜血的狠厉,他一挥手,身后十几个兄弟分成两队,并列站在大门口,举起手中斧头,准备生擒陆绎。
所有人注视下,陆绎一步一步走进院子,英俊的眉宇间透着从容镇静,面不改色。
冯爷不禁暗自喝了一声彩:好胆识,不愧是朝廷的锦衣卫。
众目睽睽之下,陆绎双手作揖,语气诚恳道:“冯爷,在下陆绎,特来向您请罪。”
这是唱得哪出?冯爷神情一怔,丝丝疑虑从双眸中闪过,使个眼色,所有人甚有默契地将陆绎围住,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此刻倘若陆绎动手,性命会危在旦夕。
此情此景,胆小之徒,怕是会站立不稳,就此跌倒在雪地里。但今夏夫君陆绎,却是面上毫无惧色,宛若他身后藏着千军万马。
沉思片刻,冯爷轻蔑一笑:“陆绎,说来听听,你何罪之有啊?”
陆绎放下双手,环视众人:“前几日夜晚,在大满山上,我夫人无意中得罪了冯爷,今日特来向您赔罪。”
冯爷冷哼一声:“那小丫头竟是你家娘子?你早已将她从我手里救走,还来消遣我斧头帮吗?”
“此事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想到阿照,陆绎心底升起一股惆怅,语气都透着无可奈何,“当夜还有一人用毒镖打伤斧头帮三位兄弟,陆某是来送解药的。”
此话一出,冯爷与众人皆心头一惊,不约而同地心想:我们抓了你媳妇儿,你将人救走后,反过来送解药?世间有如此大度之人?
莫不是毒药吧!
陆绎早已猜到他们会是此等神色,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冯爷,有劳您将解药给他们服下。”
冯爷来到陆绎面前,半信半疑地接过瓷瓶,眼珠转了又转,倏地说道:“将这厮绑了。”
猛然间,一道潇洒的声音从墙头传来——
“冯爷,倘若您不想与众兄弟埋骨与此,大可以动手试试?”不是今夏却又是谁?
冯爷与斧头帮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扭头举目望去,高高的院墙上站着十几名黑衣男子,皆手执弓箭,对准他们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出危险光芒……
一众黑衣男子里,身形娇小的今夏穿深紫色男装,眉眼如画,灵动的脸庞透着狡猾。
电光火石间,岑福、杨岳和谢霄已闯进院子,都手执长剑,对准围住陆绎的斧头帮兄弟。
陆绎听见今夏说话声之时,便已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定是自己跟踪小蝶,岑福不放心,去寻今夏商议。她擅长追踪,想寻到我,绝非难事。
也罢,如此一来,斧头帮面前,倒显得我愈发有诚意了。
“陆绎,这就是你口中的请罪?”冯爷急了,此刻倘若动手,他们岂不是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怎会有活路?
陆绎扭头冲岑福等人说道:“你们收好兵器,退出院子。”
“啊?”谢霄第一个不乐意,不假思索道,“姓陆的,你脑子被斧头伤到了吗?我们走,你还有活路?”
杨岳、岑福心有不甘地收起长剑,并未离开院子。
今夏却看懂了夫君意图,没等陆绎开口,便跃下院墙,因轻功不好,落地时身子晃了晃:“你们都收起弓箭,立在墙头便可。”
锦衣卫们看向陆绎,大人不悦地眯了眯眼:“你们都是聋子吗?还不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