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丈夫跟祝宛芳说话的同时,根据小寻用手机发送的相关定位,我来到了高城大学的创业园区。
晏清服装设计有限公司位于园区的C座,距离瑞悦堂智能餐厅大概五分钟的步程,原来我们是左右邻居啊!走出高速电梯,可见室内开敞式的花园结构,与我们餐厅的未来风格不同,由于其位居建筑物的顶楼,所以便利用透明的防护罩,将工作室装潢成为了森林与服装相结合的主题。这应该是勇昌的班主任带领自己的设计团队打造的效果。
我望见电梯门外走廊墙上的巨幅LOGO,唐晏作为这里的主人及首席服装设计师,她还真是辜负了这LOGO上的“晏清”二字。
步入接待大厅的自动玻璃门,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面朝我走来,她正笑脸相迎地躬身行礼道:“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我是听朋友推荐这儿有家服装设计公司,正好到这附近办事,所以就上来看看。”
女孩礼貌地回答:“我们这是高级服装定制,倘若没有预约的话,恐怕——您要排在其他预约者的后面了。”
然而,我却是已经自顾自地走进接待室的内堂,可见除了绿色的植被、古香古色的案桌和茶具,以及装点着华丽服饰的人偶,内堂一侧的墙上立有一壁展示柜,柜子的格架上摆满了国内外服装设计的各项大奖,甚至不乏含金量颇高的米兰国际时装周之金顶奖,由此表明这位高城大学经济学院的前院长夫人也算是在自己专业的领域小有成就。
“怎么?”我面现不客气的反诘:“你们设计师的排场这么大啊?”
显然,我的气势将对方唬住,女孩的脸色先是一愣,急忙试图解释道:“这——这不是我们设计师排场大,而是名气摆在那儿,每天找我们定制礼服的商家或个人不计其数,倘若都像您这样,没有预约私自跑来,那我们的工作室岂不乱套了!”
我想面前的这个女孩多半就是勇昌的女友,便直接了当:“请问——你姨妈唐晏在吗?我们可是多年的好朋友。”
女孩的表情再次凝固般呆愣住了,她是没想到我提到其姨妈的名头,但无疑这也附带承认了她正是唐晏那个多嘴长舌的外甥女。
“您——您叫什么名字?我去通报!”
“不用了!”我眼见展示柜的一侧隔着一道房门,便快步走了过去,抓握住了门把手,不给女孩任何通风报信的机会:“估计——这就是你姨妈的工作室吧!”
那女孩急步跑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拧开了门把手,里面的环境没有接待室整洁,除了满地的布片与装饰性的珠花等杂物,一张裁剪的案桌摆放各色华丽的布料,均列在墙边的衣架上摆有成品或半成品的衣服,一个家政机器人如同服装人偶模特那般,站在房间的中央,正任由唐晏摆布,往机器人披挂在身的布料戳着珠花。
唐晏听到门响,回头认出是我,微露出了惊讶,随而便眼见其外甥女站在门口惊慌失措,其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小珊,这是我朋友,你去端两杯茶来。”
“好的!”那个名叫小珊的女孩便轻轻地颔首离开。
“海晏河清?”我一边打量着室内环境,一边走到了那个机器人面前,眼前其卡顿的身体无法动弹,但安装有摄像头的一双眼睛则是转动地望向我。我面冲它微微一笑,就回头望向唐晏道:“恐怕,贵公司取名除了源自你的名字,还有海晏河清之意吧?”
“是啊!”唐晏竟是大言不惭地回应:“我们不都希望——沧海波平,黄河水清,天下太平嘛!”
“哈哈!”我冷笑道:“这寓意虽好,但这里的主人却是辜负了这‘晏’字——安定安乐的内涵,分明有兴风作浪之意。”
“你什么意思?”
唐晏正皱眉怒斥,但眼见她的外甥女端茶进来,恢复其表面慈眉善目的模样,这个女人倒是真的很会演戏。小珊观察了一下我们的神状,将托盘放在那张裁剪的案桌,分别往茶杯斟好奶香的红茶,便手握托盘离开。
“小珊,把门关上!”
“好!”
我也不客气,背冲向房门,端起案桌上的一只茶杯,先是放在鼻息边闻了闻,进而小小地品呷了一口,这才听闻身后关门的声响。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我默默地放下杯子,横视向面前的女人:“恐怕,就是你在你外甥女的面前嚼舌根,说勇昌的母亲黄莉——是我公公的前妻吧?”
唐晏居然不打算否认:“难道——我说的这不是事实吗?”
“对!”我点头承认:“这的确是实情!但你为何只说其一,不说其二,告知你亲爱的外甥女,你的丈夫——也就是她的姨夫——曾经也跟勇昌的母亲有过一腿?”
“你——你——”唐晏的面目攸变,其脸色涨得通红:“你——你满口胡说!”
“我满口胡说?”我愈加冷笑地反诘:“二十年前,你跟刁平结婚那天,我公公在宴会大厅附近的卫生间,向你丈夫询问其当时的妻子——黄莉所怀的孩子是不是你丈夫的;当时,我公公还并不知晓黄莉跟我哥哥好上了,故而有此疑问。正好被你无意间听到,你因为伤心欲绝,差点跟刁平悔婚,但由于才举行了婚礼仪式,你作为高城大学经济学院前唐院长的女儿,自然丢不起这人,加之刁平一再向你保证——已经断了跟我嫂子的私情,所以你才最终原谅了刁平。……这些——难道都是我满口胡诌?”
唐晏见我思路清晰,更是说得有理有据,一时张嘴哑口无言,像个傻子似地目瞪口呆,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争辩。
我懒得跟这个女人废话,便转身打开了房门,眼见小珊正在偷听。由于我的开门始料未及,那个女孩的身体一踉跄,差点就撞在了我身上,被我一把扶住其肩口。
“姑娘,”我面冲勇昌的女友微笑道:“你姨夫就是这么一个货色,所以不必为他太过吃惊。”
“没有!我——”小珊面露尴尬,口噎吞吐之态,不知该说什么,她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姨妈,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隐秘,这才闪身让开了堵着的房门。
“对了!”就在与之擦肩而过,我突然定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女孩:“勇昌——这几天是不是都住在你那儿?”
“您——”小珊再次吃惊地嗓门一哑:“您怎么知道?”
由此,我愈加面现一副笃定且自信的笑容:“勇昌是我的侄儿,你以为我这二十四年的姑姑是白当的?”
小珊到底是年轻,被我的声色唬住,其更加苍白着面容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跟他说——”我挺起胸膛,掠高身姿道:“他父母想他,如果他不赶紧回家,我下次不是到这里要人,而是直接去你们同居的那间屋子。”我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既然我能找到这儿,也自然能找到你和我侄儿的同居之所。
房间内,唐晏气得浑身直打颤,而小珊呆呆地望向我,是被我如此掌控一切的风度给震慑住了。
既然我已经来到了高城大学的创业园区,便顺道去看看瑞悦堂的那首家智能餐厅,因为懒得做晚饭,我提着打包好的餐点,自动驾驶着宝美AutoX回到高城花园。我刚走入进玄关,就察觉面前一暗,是黄莉开开心心地堵到我面前,满是感激的样子。
“静美,谢谢你!”嫂子拉住我的手激动道:“勇昌回家了!”
“啊!我知道!”尽管我心里稍显讶意:侄儿回家的速度比我预想得要快,但心底还是为促成此事而感到洋洋得意,只不过于表面装作并不放在心上的神态。
“你就别装了!”黄莉愈加眉开眼笑地乐呵:“我知道——是你把勇昌劝回家的。”
“这话不对!”我则是诚心实意地更正:“我没劝勇昌,而是威胁了他的女朋友。”
“总之意思都一样!”黄莉皱纹的眼角眉梢全然乐成了一朵拔丝带蕊的千瓣菊。
“不一样!”我却是猜测地回答:“虽然他回去了,肯定给你们老两口摆脸子了吧?”
“哎呀!”黄莉对目前的状况已经很感恩戴德,毕竟侄儿是她和舒静吉唯一的孩子,做母亲的怎可能记孩子的仇:“勇昌回去我就很高兴了,大不了我做些好吃的哄哄他,过两天就没事了!”
我丧下脸不平:“勇昌这也太不懂事了,还要你去哄他,他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吗?!长辈的情感,他管得着吗?你这个当妈的就算亏天欠地——也不欠他舒勇昌,这个混小子气性还挺大,看我这个姑姑下次见了他,怎么收拾他!”
原本,我以为黄莉会面现尴尬,但对方则是大笑了起来,并且无所顾忌地笑声越来越浓重,弄得我奇怪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没有,没有!”黄莉笑言:“只是按照你原来的个性,我以为你会耻笑我。”
我推开对方的遮挡,也没换鞋,而是大步走进客厅,将餐点放在茶几上,仰身倒进了沙发:“我哥是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我过,只要你们两个觉得开心就好。”
“静美,谢谢你!”黄莉坐在了我身边。
“你嫁给我哥这二十多年,你为人如何,我也算是看透了,咱妹嫂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么客套的话?!”
黄莉忧肠伤心地叹气:“静美,你不知道,刚才他一回家,还在埋怨——自己的母亲竟是你公公的前妻。”
我安慰对方:“还差一个月,勇昌二十四岁,今年是他的本命年,他懂什么?在你和我哥羽翼的保护下,根本就没吃过苦,更不知道这人世的沧桑与人性的复杂。”
“是啊!”黄莉点头承认:“孩子在我们这些做家长的眼中,也就只是孩子而已。”
“这也说明——”我肯定嫂子其身为母亲的那份责任和担当:“他之前对你是真心地尊重及爱戴,这也证明你这个母亲和嫂子当得都还不错,这也算是瑕不掩瑜吧!”
“哈哈!你这个妹妹还真会说话!”随而,黄莉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静美,这次我来,还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黄莉摆出一脸神秘的表情:“静美,我知道你一定能搞到船票。”
“船票?”我自是回想起在高城医院的花园长廊——听到祝宛芳跟钱老板之间的那番对话,钱老板就曾经提到过这“船票”一词,不免奇怪道:“什么船票?”
黄莉却是比我更加一副吃惊的神状:“怎么?你连船票都不知道?”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地摇了摇头。
黄莉便解释道:“船票——就是防护罩位子的意思。”
“防护罩位子?”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啊!”黄莉先是怀疑地望向我,瞧出我的确一无所知,因而便认真地讲解道:“暗网上都传疯了,说三百多年前的牛顿预言即将实现,今年的太阳耀斑活动异常剧烈,这很可能正是世界末日的到来,只有城市那些带有防护罩的建筑物,才有可能阻止受到太阳耀斑核辐射的侵袭与侵害。”
我嗤之以鼻:“暗网是非法的,那上面的消息你也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黄莉讳莫如深地压低了嗓门:“毕竟——这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知道死后的样子。”怎么这话跟孟严的说法如出一辙?其简直就像是邪教的教义,作为蛊惑人心的统一标准。
“那暗网的消息在哪儿?你翻出来给我看。”
黄莉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刚打开了网络的浏览器,就跳出了推送的重点新闻:是央视主播正在报道一条澄清谣言的最新短讯——
有群众举报多家地下暗网发布有关牛顿预言,抢购船票或是保护罩位子等不实谣言,请大家不要相信那些来路不实的消息,相信中央所领导的英明决策,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民众恐慌,给那些投机不法分子有机可乘……
“你看——”我指着手机报道:“央视都在指责那些暗网是在妖言惑众。”
“哎呀!”但黄莉已经被妖言惑众,执意要我搞到三张“船票”:“反正我们占三个位置,以备不时之需嘛!”
“占什么位置?”
“那暗网说了——我们高城所具备防护罩的建筑物多是一些医院和重要的公共设施,而你丈夫——小寻不是刚升任为高城大学的校长吗?”
“是啊!”我点头承认。
“高城大学的创业园就安装有防护罩,而你新开张的那家智能餐厅又在园区内,这就是双保险,所以我们一家三口算是早早地在你那儿预定好位置,以免太阳耀斑当天——聚集的人太多,亦或需要出入证明,那我们就错失了船票。”原来,我这个嫂子早就已经打定好了船票的主意。
“你是说——”我快速反应道:“网上有人在兜售高城大学创业园所谓的防护罩位子——这就是船票?”
“是啊!”黄莉点头:“这都在暗网传疯了。”
我进一步联想起钱老板找祝宛芳兜售“船票”一事,算是彻底弄明白原来像钱老板这样的不法分子,他们居然私底下在做这种祸国殃民的投机买卖。
我皱眉压制住怒火:“那网上——这一张船票被炒到了多少?”
“目前最高十万,”黄莉夸张地伸出了两手的十指:“但每天则是以百分之五十的涨幅向上飙升!”
最高十万、百分之五十,还一票难求……真是杀人不见血、祸国殃民的败类,我冷着脸半天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