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我已经长得跟你,一样高了……我也学会了《相藏》……可是你,还没来接我……”
“我……”公良雪竟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憋闷,“我们,认识?!”
章敏抹着泪,狠狠地点了点头……
“可我,怎么,完全不记得?!可是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十年的事情,我都记得啊……怎么可能,会漏掉……”公良雪竟突然觉得,十分无助……
章敏擦掉了眼泪,红着眼眶嘟着嘴道:“那这么说,你还是不记得我?”
公良雪竟尴尬一笑,“我怎么不记得你?嘿嘿,你不是章敏嘛……”
“你以前,不叫我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师父给我起的……”
公良雪竟有些手足无措,挠头道:“那以前,我叫你,什么?”
“线团儿。”
“线,团儿??不是吧?那你,不会叫我‘针筐’吧??这名字,也太……”
章敏被他逗得,一下子破涕为笑……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公良雪竟咽了口口水,干笑道:“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你,认错人了??”
章敏嘟着小嘴儿,一脸认真的道:“你爱说梦话,喜欢吃凉面,有轻微狐臭,睡觉从不打呼,躺下到醒来姿势也一夜不变……”
“停停停——”公良雪竟慌忙一脸尴尬地朝她摆手,“小妞,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可就真说不清了咱俩……好吧,我承认,咱俩,认识。”
章敏笑了起来:“本来就认识!在幻境里见到你时,我就觉得是你,可那个……有种说不清的陌生感……而且当时,你在跟另一个女孩子,谈情说爱,我就……”
“好好好,不提这个,因为我也没明白过来,你说的那个什么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被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觉得,我不是个什么好人了——本来我还没那么自卑。那个,线团儿,不管怎样吧,有些事,我记不起来了,你呢,不能怪我,大不了,以后我想起来了,再补偿你呗,嘿嘿。”
公良雪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
章敏开心的笑了起来,“你走的时候,就是这样摸着我的头……”
“你小时候,肯定很胖。”
“你记得了??!”
公良雪竟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要不我也不能这样叫你,嘿嘿。这丫头,除了脸大些,别的,没啥毛病。”
章敏的脸登时黑了下来,朝着他胸口狠狠打了一拳,噘着嘴转回身,翻身上了马,打马往前走去……
公良雪竟慌忙催动毛驴,追在后面,不迭道:“好好的怎么又……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你就是头蠢驴!”
公良雪竟一拍白毛驴的头,瞪眼道:“骂你呢,听到没??蠢驴一头!”
章敏暗自忍住笑,径直往前。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到处随缘延岁月,终身安分度时光。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作事好商量。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惹祸只因闲口舌,招愆多为狠心肠。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世事由来多缺陷,幻躯焉得免无常……
明代憨山大师《醒世歌》中的寥寥数句,早对世间之事,做了一个注解了断,可惜的是,世人大都盲目自信,一心沉沦于红尘,能跳出来笑看的,又有几个呢……
红城。
这天将近傍晚的光景,众人终于到达了城南至相寺。
这至相寺,在红城南郊,原本车水马龙,是一处香火鼎盛的寺院,只可惜经了战火,如今僧人不足十个,里外一片破败。
二过还未下马,远远一看,不禁皱眉感叹道:“不过十余年而已,若不是这块儿匾额上写着,我都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已经,如此破败了??”
公良雪竟叹口气道:“打从八国鬼子闯入国门,各地兵祸四起,这些年,外忧内患,趁火打劫的虎狼内鬼,又何止万千?最终受苦的,不过是百姓而已……能留下个残破躯壳,已属万幸了……”
二过皱眉点头,这才离鞍下马。众人也纷纷下了坐骑,院内早有个小沙弥看到有人上门,慌忙迎出门来。
“阿弥陀佛。”那小沙弥朝二过合十敬礼,“敢问师父打何处来?”
二过还了礼,道:“贫僧二过,修行家乡,原在石螺伏龙寺。敢问寺内,可还是了清大师主持?”
“正是。各位贵客请随我寺内歇脚,我这就去请师父来。”小沙弥一听他是师父的故人,忙殷勤礼让道。
众人将坐骑在院内的一排杉树上拴好,这才四下观瞧。
“听你那意思,跟这里的主持了清大师,是旧相识?”公良雪竟看看四周有些残破的庙宇,张嘴问二过道。
二过挠挠头,笑道:“做了这些年和尚,也尽是认识的光头。我都有些习惯了这和尚的身份了——最起码,没那么些啰里啰嗦的事情,嘿嘿。”
“那倒是。等我有机会时,不如也去出家,三千烦恼丝剃净,也不用再心烦了。”
“你做不了和尚。”
“哦??我没你的悟性??”
“错。你就是因为悟性太高,才做不了和尚!要不然,你的法号,就得是‘断情绝爱’,哈哈哈。”
“你这骚和尚,七情六欲没有,不过,却骚情的很。往往一说话,就能把人羞死。指望你度人没希望,指望你勾魂夺命,倒是一把好手。我做了和尚,法号要是这个,那就有些欲盖弥彰了——忘情绝爱非是佛祖本意,他的原意,恰恰是在宣扬慈爱,赞美感情,只不过是被他的徒子徒孙们给误解,束手束脚的提起来如临大敌一般,呵呵。”
“这位施主好悟性。”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从主殿内,走出一位身着一件破旧百衲衣的老僧人来,生的清瘦无比,白眉白须,满面的慈祥平和。
二过慌忙上前,合十见礼,恭恭敬敬道:“弟子见过师父。”
了清大师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口中道:“一别经年,二过也越来越有个出家人的样子了,只不过,诚如这位施主所说,也只是样子而已,呵呵。”
二过惶恐说道:“弟子天性愚钝,又戒不了三荤五厌,确实修行没有精进,纯是做做样子罢了,嘿嘿。”
老僧人了清淡然一笑,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二过的修行,才是修行。这位施主的悟性,也才是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