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金蝉脱壳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7069字 发布时间:2022-12-09

明珠回到府上,喜忧参半。他没有想到,徐乾学竟然在朝堂上,公然与自己唱起反调,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曾因容若的关系,两家素来亲密,可是在变幻莫测的政局面前,俨然已成对立。

容若察觉到了父亲的不悦,忙问何故,明珠却不搭言,他不想把在朝堂上的矛盾告诉儿子,免得令他难做。

好在今天的结果还算圆满,没有负人重托。明珠看着府上新增的满满一箱的金银,感到心安了许多,又不免思量:“这个朝鲜王公舍出这么大血本,这次也算花到了刃上。今日我帮他讨得皇上如此大的恩赏,可谓一飞冲天,真是物有所值。至于朝鲜由谁主导政局,与己毫不相干,但他为何指名道姓要梁克用?”

恰下人来报,梁克用前来拜访,明珠忙收回思绪,迎出门去。

梁克用是来感谢明珠的提携举荐之恩。他也心有疑惑:“自己平日未与明珠有任何交往。他为何在举荐自己担此重任?”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明党现与索党争斗日甚,他需要培植自身羽翼,这摆明了是在拉拢。

梁身为汉官,一直未得朝廷重用。现在,他顿觉建功立业的时机已到来,既然明中堂如此抬举,又怎能不识时务?

明珠自有一番华丽托词,虽然他也是满脑雾水,眼下也只有顺水推舟,空卖个人情。他义正言辞地把梁克用褒扬一番,说眼下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理应唯才是举等冠冕堂皇的话语,令梁克用感激不尽。

回到家中,梁克用仍难掩喜悦,妻子蔡毓林却一脸漠然。父亲蔡士英已过世,自小产之后,她再不能生育,梁为了续香火,又先后讨取了两房妾室,却都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一个因难产而死,另一个曾诞下一子,孩子坠地没多久就早夭。

蔡毓林终日吃斋念佛,希望能为梁减轻罪业。她时常想起那个曾与她甚是投缘的好姐妹,甚至有些羡慕,她能有一牵肠挂肚之人,值得义无反顾,千万里去追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玲儿是否找到他的夫君,一家人是否团聚?小怀仁也应该长成大人了,不知是否还如小时候那般顽皮?

  

盛京,将军倭内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盛京城内所剩驻兵无几,无异于一座空城,他深感责任重大,整日站在城头眺望。

朝廷钦差大臣,抚远大将军康尔寿与副将梁克用一行率三百余人马徐徐而来,倭内一看那气势,便知所领的是些老弱残兵。“皇上把这点家底儿都搬来了,我大清何时落到这等地步!”倭内长叹了口气。

倭内与康尔寿早年曾同在朝中共事,而对梁克用这个汉官,却鲜有了解。

康尔寿与将军居上而坐,下面的大小官员分列两侧,排场甚隆。

面对倭内的忧虑,康尔寿则不以为然,他激昂道:“想当年,朝鲜被我大清连窝都给端了,君臣上下早服服帖帖,乖乖当奴才已多年,如今死几个使官不值得大惊小怪!皇上实在仁慈,有些小题大做,眼下抓到那帮行凶的毛贼才是要紧!”

倭内看了看康尔寿,没有说话,心中却暗自捏了一把汗。“皇上怎会派这样一个莽夫来主事,他这么托大,到了朝鲜,恐怕要把事情搞砸,难免殃及盛京。”

相比康尔寿,梁克用言语得体,对当前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我大清东北地区,就如同一块肥肉,这里地广人稀,西有蒙古察哈尔部,北有罗刹,东部的朝鲜都对这里虎视眈眈,虽眼下太平,可暗地里却是危机四伏。一旦同时发难,后果将不堪设想。 现在,只有不战而屈人之兵,将萌芽消于无形,方为上策。” 此一番论调令倭内十分欣赏和赞同。

李桢在高丽馆,跪受康熙的敕谕。这一刻,他仿佛已等待千年。

康尔寿一副大国姿态,全都写在脸上,话语中完全没有安抚之意,副将梁克用却很是谦卑,孰高孰低,当下立判。李桢心中暗自思量:“此人果真深不可测。”他款待一行钦差,而后匆匆交接好馆中事务,便先行回国通报消息,相约在边境迎候。

离开盛京,康尔寿一路招摇,心里做着朝鲜“太上皇”的美梦。此番只当是重游女真发祥故地,心已迫不及待地飞抵朝鲜,到了那里,免不了大肆享乐一番,以慰这一路跋涉。

他临来前索额图早有授意,梁克用是明珠的人,要处处压制,切不可让其抢了风头。身为偏将,梁克用一直隐忍,心中在暗自在想,这个粗人,万一到了朝鲜,恐怕将事情搞砸。

路途上密林丛生,荆棘遍步。向导说,前方再有一百多里就是凤凰边城。想到朝鲜使团就是在那处被劫杀,梁克用不免有些担忧,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虎视眈眈。他一路警惕地观望,不时派探子去前方探路。康尔寿心中嘲笑梁克用小题大作,故弄玄虚。

探马又回来禀报,前方是一崖谷,两边崖壁陡峭,中间有一条羊肠过道,此后是一片坦途。

梁克用问先行官:“还有别的路可走?”

“回副帅,还有一条岔路,路上荆棘丛生,是通往一村庄,要绕很大的远。”

梁克用不敢擅自作主,向康尔寿请示:“前方地势险要,咱重任在身,不如小心为上,走岔路如何?”

康尔寿轻蔑地一笑,道:“如何领兵还用你来教我?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做的了大事!若真能碰到那帮元凶,那此行可是大大的收获!我量那帮乌合之众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犯我大清强兵!”

行军队伍按部就班前行。行到山谷前,刚才话说满满的康尔寿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前方一座陡峭山峰,直耸云端,中间一条狭长的窄道,只几丈宽,远望去,好似被利刃劈开了一道缝隙。

康尔寿常年行伍,经验丰富,深知一旦进入此间,则犯了兵家大忌,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但先前已把话说满,只得硬着头皮,率队鱼贯而入。

忽见路边有一颗参天大树,枝叶繁茂。树干上,一大块树皮已被剥去,上面赫然刻有一个醒目的篆字:“葉”!

康尔寿茫然不知何意,惊问梁克用。

梁克用早已看清,不免一阵颤栗,报以一声苦笑。贺安节果然还在世!近二十年来,他就苦等在关外守株待兔!今天终于将自己引向了这条绝路,自己早置身局中,却浑然不觉。

他佯作不知,回道:“想必是匪首的姓氏。山上必暗藏伏兵,看来这伙贼人是有备而来,准备在此伏击将军!”

“他们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当我们也像那帮燕行使一样的菜?来的正好,大家都给我把招子点亮点,为朝廷立功的时候到了!”他边说边抽出军刀,令军士们做好迎敌的准备,心里却在不住地打鼓。他忍不住回头张望,队伍已开进腹地,进退维谷。

梁克用说道:“如果没猜错,这与冒充我军打劫使团的是同一伙贼人,他们人数不多,但依地势伏击,于我军十分不利,不如现在全速后撤,还来得及。”

康尔寿怒道:“我们是朝廷中央军,若是被这些乌合之众吓退,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妖孽!听我号令,队伍分次前进!”

康尔寿虽然性情莽撞,但绝不糊涂。皇上一心要找出那帮冒充清兵作乱的匪徒,而现在,与之狭路相逢,面对赤裸裸的挑衅,却避而远遁。要是传扬出去,即便不死于敌,也必死于法。

梁克用早看透了他的心思,想必,此一切也在师弟算计之中,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刻意为之。如此看来,先前使团劫案也是师弟一手安排!他们人数尚未知晓,但在这险峻的山谷中,高处弓弩齐发,雷石滚落,想要诛我还是易如反掌!

“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梁克用把康尔寿请到一岩壁后,说道:“这伙贼人显然是冲着将军而来,将军身肩重任,万不可有闪失。我愿斗胆替将军在前面趟路!将军率队殿后。万一前方有情况,将军必要及时后撤!”

康尔寿不明白梁克用为何突然如此仗义,不免有些动容:“这怎么使得!”

梁克用道:“在下身微福薄,为了社稷,就算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烦劳将军在圣上面前为我言明,善待我家眷…”

从暗处走出来时,两人已更换了行头,分头乘上对方的坐骑。梁克用挑起了将军的大旗,带着一拨先遣车马,在山谷中缓缓前行。

他将脸遮在大沿圆帽下低头行进。心中不住盘算:“此举看似凶险,实则是唯一的生门。

上空“呀!”地一声鸟叫,吓得梁克用打了一个激灵。上方一旦此时发难,毕死无葬生之地!这条几十丈远的峡谷,他好像走了一年之久,后背已经湿透。

眼见前方梁克用安然通过,康尔寿边行边笑骂道:“这帮贼人,果然是虚张声势!”

有参军也在一旁拍马道:“贼人定是畏惧将军的虎威!”

康尔寿笑着催马前行。行到半途,轰隆一声巨响,崖上喊杀声震天。山上,一块块巨石滚落,前方的路被堵住,队伍顿时乱了阵脚,眼见后面的退路也被大石封死。康尔寿大呼不好,企图率众突围,却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箭失如雨点般从山上射来,还夹杂有火铳的爆响,目标都集中指向他一人。

康尔寿身中数失,人仰马翻,堕亡在地,他至死也没弄明白,为何梁克用能安然通过,自己却殒命于此。

山谷间又恢复了宁静。梁克用清点了逃出来的残兵,已有数十人被乱箭和鸟铳射死,还有多人受伤。见康尔寿已死,梁克用不由得心中暗喜:“多谢师弟成全!”

刚才那幕还触目惊心,梁克用回望身后的山头,一个修长的身影在高岗上,向这边瞭望。那身形是如此熟悉且又陌生,梁克用摘下了大沿帽子向山头那人奋力挥舞。

“轰隆!”一声,又一块巨石从山谷上愤然坠地!砸折了一片碗口粗的柏杨,迸发出一阵阵脆响,激起层层尘土。

梁克用头也不回,率余部向朝鲜拔进。

梁克用带人马渡过鸭绿江,李桢早率使节在义州恭迎。得知清使在半途遭遇伏击,康尔寿阵亡,李桢并未表现出多少意外,而是意味深长地对梁克用说道:“梁将军真得皇天眷顾,注定要成就一番功业!”梁克用深感眼前这朝鲜王公绝非等闲。在李桢的引领下,一行人马直奔朝鲜国都汉城。

按邦交礼仪,清使来朝鲜,国王要率宗亲、百官出城到迎恩门迎接,并设龙亭,鼓乐于前,于此跪受大清皇帝诏敕,即“郊迎礼”,而后入城前往王宫景福宫举行正式大典。

今日汉城西郊的慕华馆外,迎恩门前,颇显冷清,只有议政“三公”大臣许积、尹鑴、金寿恒等的寥寥十几个官员前来迎接,这一切都在梁克用始料之中。

临来前,康熙亲自召见,对他面授机宜:“此次出使,重在尺度。”梁克用心领神会,他知道康熙心高气傲,即便心中有怯,对臣子也不便明讲。这次出使,既不能失了天朝的声威,又要尽显对藩邦的友好,说白了,就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梁克用的回答也颇让康熙满意:“臣必不辱使命,臣无论什么时候都知道,此行是我天朝抚恤小邦,我天朝上国,臣下在眼皮底下被人欺负,做父母的,自然要放下点身姿,给点抚恤。”此番作答也令康熙愈发觉得明珠没有看错人。

梁克用深知此行意义重大,他来前早已摸清,当下朝鲜主导政局的是南人党,他们到底对大清是何主张,尚是未知。

朝鲜西人和南人两党的之争由来以久。仁祖反正时,就是西人党帮助仁祖登上了王位,因而南人失势。而后西人分裂为亲清的“功西派”和反清的“清西派”,主张与满清和谈的大臣金自典、崔鸣吉等功西派要员逐渐掌握了朝廷的权势,功西派一时占据主导,被称作“汉党”。而清西派以宋时烈为首的党众归隐山林,被称做“山党”。

在凤林大君李淏归国即位后,八年的质子生活使他内心充满了对满清的仇恨,一心反清。他请出自己的老师、原为清西派的元老宋时烈出山,托付北伐大计,一时反清又成了西人的主流。

孝宗李淏死后,显宗即位,宋时烈一度官拜左议政。可就在显宗末年,政局再一次扭转。显宗临终前一月的“甲寅礼讼”,在争论孝宗非嫡长子承袭的礼制问题中,以领议政许积为首的南人胜出,宋时烈落败,西人势力自此一落千丈,由此终结了仁祖以来持续五十余年的西人执政,开启了南人当权的时代。

大清的礼官见朝方如此轻怠,顿感不悦,申饬道:“国王不前来迎恩,是否有悖事宗主之礼?”

许积作答:“现举国上下,都为慎灵君服丧。王上虽贵为一方君主,也要遵从祖宗的宗法,今日正逢灵慎君月祭,王上和大妃等一众官员正在宗庙拜祭,因而不能前来亲迎天使,还望大人海涵。”

礼官“哼!”了一声,欲再行问责,梁克用抢前说道:“国君虽年少,但如此尊崇孝道,实属难得,也理所应当。我此行也是身受皇命,前来吊唁灵慎君,请问可否先引领我去陵前祭奠。”

一行朝方官员大出意料。从前来朝鲜的大清国钦差,都是颐指气使,一副主子的姿态,就连国君都不放在眼里。今天这个“天使”却谦和了许多,看来,大清毕竟有些心虚,失了以往的底气,心中顿升起一种莫名的扬眉之感。

在王室的宗祠,年少的国王李焞身着素服,率着一众宗亲、大臣在祭祀。见一行清使携庆安君一同领军前来,国王不禁脸色一沉,百官都面露惊异之色,朝中的一些老臣更由此联想起当年昭显世子归国时那一幕。

李焞率众迎上,向梁克用微一躬身,说道:“钦差大人不辞劳苦而来,恕孤有丧在身,未曾郊迎,还请钦差见谅!”

蕃邦国君应称天朝使臣为“天使”,李焞却满口钦差。年少的国君有些略显慌张,似撑不起这强硬的语态。

梁克用一听便知他是学作大人口吻,无疑是背后有人教他,于是躬身道:“不打紧,殿下孝行可嘉,自当以宗礼为先。”

一行清方官员隆重祭拜灵慎君灵位,梁克用宣读了康熙的悼词,尽陈灵慎君身担燕行主使经年,功勋卓著,深表哀挽,特赐谥号“忠烈公”,并抚恤一众死难使臣,以及要全力缉拿真凶,以慰逝者在天之灵。

众朝鲜君臣跪受大清皇帝的诏敕,一时哭声四起。

灵慎君等贡使被杀死在大清国境,早在朝鲜掀起了轩然大波。宫廷内部,为此也是争论不休。旧日西人“山党”大肆主张借此机会出兵北伐,报仇雪耻;而南人仍秉持一贯的主和,主张万不可轻举妄动。

朝中的主战派以为,清朝正逢南方叛乱,关外防务空虚,如果能出兵东北,则必与吴三桂成犄角之势,清廷必难内顾。而在主和派看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蚂蚁又怎能撼动大象?当年大清铁骑的强悍的战力,至今仍令人胆寒。一旦事败,朝鲜则难免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两方都各抒己见,年少的国王李焞在百官喋喋不休地争论中,时而热血沸腾,义愤填膺,时而胸中熊熊火焰又被一泼冷水无情地浇灭。

显宗去世匆忙,十三岁的嫡子李焞毫无争议地顺利登上王位,他的生母,王后金氏荣升为王大妃。母凭子贵,金氏欲垂帘听政,以领议政许积、右议政尹鑴为首的南人,岂能容社稷旁落,便强烈阻止金氏干政。落败的西人党内又有人开始支持金氏,欲借此翻盘。

王大妃金氏一族外戚金锡胄、金万基等自不甘落后,又与南人开始了明争暗斗。如今德高望重的宗亲灵慎君一死,朝中再没有一个强力的手段制衡,局势愈发地混乱。

在金氏一族以为,以今日朝鲜的国力,“事大”方是安身立命之本。大明也好,大清也罢,谁主天下又能怎样,只要安安稳稳地尽好番邦的本分,便可高枕无忧。

现在使团遭劫,灵慎君枉死,于国体和颜面实在有些过不去,他们迫切需要有个可下的台阶,能够给百官和民众一个合理的交代。大清使者不失时机地到来。携来的丰厚的恩赏和抚恤可谓是金氏的及时雨。

礼祭完毕,一众人回到昌德宫。王宫内,梁克用又擎出了一份敕谕,高声宣读。此谕,敕封朝鲜国君李焞亲王爵位,并赐予金印、冕服,以及丰厚的赏赐。

朝堂一阵喧哗,大清立国以来,从来未曾给过朝鲜如此高的隆恩。可是,大清使者接下来再颁的一条诏谕,又激起了满朝文武的不满。

诏谕上,授庆安君李桢“奉恩辅国公”,赐郡王爵,接替灵慎君李滢入主都体察使府,掌朝鲜兵权。

最不满者当属领议政许积。在朝鲜议政府中,领议政与下携的左议政、右议政合为“三公”,相当于相国。今庆安君掌兵权,位列三公之上,清廷此举意图明显,分明是给朝鲜强加一个“摄政”之主!可如果抗旨不尊,则是公然造反,王上及一众朝臣能否给自己撑腰?许积全然没这个把握。

李焞跪地颤声接旨,谢圣上隆恩。李桢更是三跪九叩,一副诚惶诚恐,深表自己德才与资历难胜此任,愧不敢受。

梁克用当即高声申饬:“此乃皇上的敕命,不得有违!……另有抗旨不尊者,决不姑息,斩立绝!”

一众王亲、外戚,以及文武百官有慑于天威,权衡再三,终未敢相抗。梁克用和李桢一唱一和,将其推上了都体察使的宝座。可这个高位能否实至名归,还要看他今后的手段,李桢比谁都清楚这点。

最后,梁克用再传达了康熙的口谕:“皇上欲与新国君促膝长谈,请李焞择日随“天使”赴京面圣。”而后,梁克用率一众从官,赴南别宫下榻。

宫廷里又是哀声一片。

康熙命国君随京,遭到朝鲜王公大臣们的强烈反对。这一点上,各方的意见得到了难得的统一:“殿下乃千金之躯,又如此年少,万不可入京城为质!”

已近七旬的老臣宋时烈又高声疾呼:“我朝自丙子胡乱以来,饱受满清鞑子的欺凌,孝宗在位时,就心存励精图治,长驱北伐,奈何南明不成气候,此举才作罢。眼下,胡虏正值内忧外患,吴三桂既据南方,蒙古亦不亲附,天下事变,迫在眼前。乘此机会发兵,必将势如破竹,一履先王未竟遗志!”

同为西人的左议政大臣金寿恒也随之附议:“今胡运已转矣,吴既发难,方内已乱矣!我朝发兵,定会一雪前耻,以告慰死灵慎君英灵,时不我待!”

他们的倡议并未得到广泛的附和,西党在朝堂上位微言轻,已失去了往昔的风光。

大臣金锡胄提奏:“自丙子以来,我朝从未享过大清如此之隆遇。今天朝不吝封赏,我朝也定应投桃报李,岂容有如此非分之想?殿下不要被心怀叵测之徒所挑唆!”

金锡胄是金氏的堂兄,他曾本为西党,而在‘甲寅礼讼’中却临阵倒戈,帮助南人给予西人致命一击,以致西人落败,为此遭到广大西人痛恨。

宋时烈怒斥道:“今日胡虏能给封赏,只是惧我国出兵而已!我朝正因有你这等奴才,才落得备受欺凌!”

金锡胄反击道:“如今大清承明朝方略,对我国礼渐厚,你怎么还是固守着那老一套教条?难怪你们西人落到今天如此局面!”

“你……你……”宋时烈气的直哆嗦,操起拐棍便要打,金锡胄绕梁而走,朝堂一片混乱。

李焞急道:“列位稍安勿躁!此成何体统!”

朝堂才稍有安静。南人领袖、右议政尹鑴又站了出来,向皇上禀奏:“臣以为,今者吴三桂拥立崇祯之子,再造大明,我乃趁机兴兵助其伐清,方为上举。”

朝堂又是一片大哗,一众外戚不曾想,南人也分化出了“主战”与“主和”两派,现在的朝局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李桢正需要这样的乱局。他始终高坐在上,不发一言,形同虚设。

年少的国君一脸茫然,还是金氏从后台走出,朝堂上战火方一时熄止。李焞也眼望母亲,等着她的决断。

只听金氏说:“我看王上今天累了,晚上还要陪同清使宴饮,大家都先行退下吧,等明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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